章節字數：4230 更新時間：13-05-13 21:56
有時候，命運就像濃烈的曼珠沙華，花葉終生不相見，隻是錯過，一再地錯過，和不可遏製地繼續輪回。
忘川河岸，大片大片紅似鮮血的曼珠沙華，隨風搖曳，唱著悲傷的暗之冥謠。
彼岸濃烈，此岸稀薄。
纖長的紅色條狀花葉紛紛錯錯地倒披在一起，好像下一秒就要變成毒針插入你的體內。
血。
血。
血。
“彼岸花，迎接人去幽冥的接引之花。你有沒有發現，你再多看它們幾眼就有一種孤獨至死的感覺。”
同是一個人，隻是穿了一件清月色白衣，猶如漫天雲朵，簡直是一個滌塵仙子。
我看著他幽幽地說著。
他隻是看我，深潭般的眼裏是我也讀不懂的表情。
“要不要在這裏陪我？”
他還是如斯看我，白色的衣衫被風卷起，紅色的花海如同翻飛的血色波浪。
“本該兩個人的風景，一個人太孤獨了。陪著我吧。。。”
他深深地看著我。
我對著他淒然一笑，轉身墜入血色的花海。我隻看見紅色，赤目的紅色。
我的世界是紅色的。
紅色，是我的唯一。
綠色的深水像是傾倒的顏料一圈圈擴散暈輪，一片大大的圓蓋葉子浮在水麵。我跪在上麵，向下看著。
綠水並不透明，像是一個濃色畫板背景，但是我看到有美麗的星子在閃閃爍爍，緩緩沉入深水底。
好漂亮啊。
好漂亮。
禁不住伸手去夠。就在輕輕地碰到閃光的碎片時，我好像看到星子流淚了。才發現他們墜落的軌跡如此哀傷而寂寞。
“霽兒，霽兒……”聲音憂愁悵惋，像是雁的低鳴，讓人心碎難忍。
這是在叫誰？誰是霽兒？是在喊我嗎？
“你怎麼可以忘記我？你不記得我了嗎？”
我拚命地搖頭，淚水控製不住地濕了滿臉，顆顆砸在暗沉的水麵上，我想說話，可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喉嚨好像被人死死摁住。
“霽兒……殺掉他……殺掉他，我們都解脫……”
“霽兒……”
“霽兒……”
“我愛你……”
我說不出一句話，或者一個字都是徒勞的。
眼淚卻不受控製地滴滴落下。暗綠的水麵上蕩開圈圈漣漪。
“為什麼哭？是不舍得殺他……還是……”看不見容顏的人的聲音像是會哭泣的緋色花瓣，漸遠漸散，最後沉溺於虛無。
是誰？究竟是誰？
為什麼？為什麼心痛如絞？
心痛如絞啊……
在一陣頭痛欲裂中醒來，緩緩地轉動一下脖子，格老子的，太疼了！
意識回籠，就想起那個令人討厭的暴躁男，當時他就是照著我的脖子來了一記，真他娘的痛！
眨眨眼睛，適應了一下黯淡的光線，臉上有點癢癢的感覺。抬手一抹，竟是自己濕涼的淚水。可能和剛才那個令我頭痛欲裂的夢有關。不管它。
房間裏鬼靜鬼靜的，昏黃的燈光像是蒙了一層雨霧，我悄悄地坐起身來，看了一遍房屋中並沒有人，心裏稍稍放鬆了一口氣。不過我搖頭一想，這裏麵怎麼會有人，什麼時候陰間會有人！
轉瞬之間一道霹靂從我腦中砸下，那我現在是人是鬼？
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都要驚地跳起來。娘哎，我的手慘白慘白的，這明顯的太陽曬得少的緣故。令我更加驚惶的是身上的衣服。
暗沉藍色的外袍隨意簡單地裹在身上，隻在腰間紮了一個黑色的腰帶。我的外衣我的裏衣全都不翼而飛。
不行，得找一個有氣的問問這是怎麼回事。
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再緩緩放出，平複慌張的心跳。忽然聽到淡淡的水聲，身體禁不住一陣激靈。
光著腳沿著細微的聲音走去，就來到一麵掛著畫的牆邊。現在也無心欣賞什麼畫作，隻是把耳朵貼在上麵，聽聽聲音是否真切。沒想到聲音一下子就沒了，讓我以為剛才是在幻聽。
泄氣地坐在地上。
不久嘩啦嘩啦的水聲又想起來，像是美女沐浴的聲音。不過這裏的也隻有女鬼了。聲音果真是在這麵牆的後麵。
看來這小屋子還別有洞天。我抬手按了按畫，摸到牆上果然有蹊蹺。掀起畫來，就看見牆上有一個類似門閂的暗盒，把手放進去，向下一扣，這座牆就變成一個門似的旋開。我向裏走去，心跳聲如雷，暗自鼓勵自己：伸頭縮頭都是一死，有什麼好怕的！
隻見裏麵有蒼莽的霧氣彌漫。像是炊煙嫋嫋升起。內心像被什麼神秘的線牽引，不顧慌張的心跳，腳步一步一步前移。
在看到眼前之景時，腳步不由定住。那是一個還算較大的浴池，水氣繚繞，幹淨典雅。看不清裏麵的具體情景，但是卻可以辨認一個優美的背影此時正麵對著我，黑色的潤濕長發安靜地棲息在脊背上，隻是一個背影，竟讓人覺得美得不可方物。
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唇角禁不住上揚，這往往是我見到美的事物的情不自禁的表現。
忘記了時間地點，下意識地抬腳前行。
池中人或許聽到有人進來，此時轉過身，望向我，那一轉身的瞬間也是如此優雅的弧線。
“你醒了。”聽起來是一個問句，但是卻有給人肯定的感覺，三個字發出的聲音如珍珠迸濺，泉水泠淙，溫柔如水。
我的眼睛莫名的睜大，又不自覺地定在原地。一直以為自己是天下第一美男，當然每次這樣說，娘親都說我自大，沒想到還有人比自己更美，那種美是讓人心悅臣服的美，仿佛他就該這樣美好。我的唇角蜿蜒地更大了，看到美的事物是讓人賞心悅目的。
當時的自己早都忘記回答別人的話了，隻知道一個勁的向前走，想要離美人更近一些。
走到近處，才發現他的臉是我熟悉的美好，不止一次出現在夢境中。此時寬而長的眼睛如同舒展的竹葉，盛滿溫潤的光，向著我。
高貴的薄唇淡淡地彎起，像安靜的睡蓮。
那張臉，如此熟悉，如此美麗，想抬手摸一下。
其實我確實這樣做了。當時腦子處於一種渾然不清醒的狀態，什麼陰間，什麼鬼，什麼恐懼的，全忘了。自己撲通跳進去，遊到他身邊，抬手摸了一下他的臉。手上的水珠從他白皙的臉上滾落，像是雨後荷葉上滾動的晶瑩露珠。
“美人，我見過你……”
他隻是看我，淡淡地笑看著我。
我迷失在他的溫柔熟悉中，好像千百年來，自己已經沒有見過他了，而他卻一直如斯看著我。
內心裏翻湧著“我要吻你嗎？”
我要吻你吧？
我要吻你呢？
我要吻你啊？！
當自己有意識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已經低頭吻了他。隻是唇與唇的相遇，溫柔濕潤的觸感，卻熟悉的讓人想要落淚。
“不涼嗎？”金玉般溫潤而又飽含心疼的聲音傳入我的耳膜時，我的意識才徹底複蘇，緊接著冰刺般的寒冷開始襲上我的大腦。這水太他娘的涼啊！
當我看著自己的手正摟著對方的脖子，自己身上的藍色外袍正貼著他赤裸胸膛的時候，臉都紅了，整個人從浴池裏狼狽地跳出來。
我剛才鬼迷心竅了吧，居然吻一個男人。
等自己精神甫定後，抬頭望過去，此時的男人正套上一件白色裏衣，我正好看到他裸露的雙肩和優雅細致的脖頸，禁不住咽了一口唾液下去。
原先作為丞相二兒子的時候，很多人都說我是花花公子，亂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那時我還辯解。現在，我覺得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因為，我對一個男人都如此著迷。
“出去吧。”優雅的男性低沉的聲音。我跟著他屁顛屁顛地離開浴池，來到我剛才醒來的房間。
“那個，這裏是哪裏？你又是誰？”我都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他，如果冒然稱呼別人美人，是不是有侵犯的意思。
他麵向我站定，清俊的眉向上一挑，抬手托起我的下巴，驟然俯身，唇邊綻開一抹邪惡的笑容，“我是誰？……透兒，不是最清楚的嗎？”
啊！我渾身打了一個哆嗦，莫非這又是那個暴躁男。
他的笑容更深了，仿佛知曉我的心思，“看來，竟川把你嚇到了。”隨即，優雅纖長的手指從我下巴上移開。
我閉了閉眼睛，呼出一口氣，哼哼，原來暴躁男叫竟川，咱倆梁子算是結下了。
“咳咳，這裏就是地獄吧。”
“透兒，真聰明！”他寵溺地對我一笑。
喂喂，別這樣看著我，真怕少爺我把你撲倒。
他隻是一哂，“透兒的力氣還是不夠的。”
咳咳，難道他有讀心術。我趕緊轉移話題。
“地獄不是，火爛焰而不滅，水浩洋而不息，猛獸食顓人（1），鷙鳥攫老弱嗎？怎麼這麼——”
“你那不是地獄，你那是末日！”還沒等我把話說完，就被一個譏諷的聲音打斷了。
這，這聲音，如此熟悉……我回頭，果然如此！
我整個人都怒了。這不就是那個說話總是帶刺一直嗆我的那個暴躁男嗎！其實他長的倒也清俊英氣，眉宇間還有淡淡的雅致，可是一旦被賦予情緒，怎麼也看不到他的好。
“主公，今天出來的這麼早？”
“奧，我知道了。”剛才還一副文雅禮致的聲音對著自己的主公，現在轉下我就是河東獅吼，“是你打擾的吧！真不老實！”哎，我哪裏不老實了？
“竟川，你這樣會嚇到透兒的。”
“主公，你還寵他，你看看他——”
“行了。有時間就帶透兒出去走走吧。”
哈，還是大美人溫柔可親。
“他對這裏都熟悉的。”
“竟川是吧？你放心，不勞駕閣下！”我對他展開一個翩翩公子的笑，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他很是忍隱地瞪了我一眼。轉身離去。
房間裏又隻剩下我和大美人了。“那個，怎麼稱呼閣下？”
“洺淵。”
“啊哈~~好名字！”我的流氓氣質又嫋嫋升起，“《玉篇》中說，鴛鴦，雄鳥為鴛，雌鳥為鴦。”
他這次都笑出聲了，“水名，水川淵。”
啊？！真是太尷尬了，繼續轉移話題，“為什麼你不陪我去逛逛這——？”想說“陰曹地府”，但是總感覺與這裏的格調不配。
即便不說，他也懂。
“我很忙。透兒乖，自己去吧。”
我的眉毛上挑，“誰讓你叫透兒的？”，卻不知道自己這種表情太任性了。
“快把濕衣服換下來。”
我像噎到一樣，該死的濕衣服還貼在身上，他這一說我還真感到不舒服。剛才那個竟川指著我說，你看看他——原來是因為我這身狼狽行頭啊。也是，任誰看了，也覺得我好像非禮人家主公了。
他遞給我一套月白色長衫，質地精良，清肅淡雅。
“你轉過身去！”
“恩？”他眉毛輕挑，然後轉而一笑，特別邪惡。不過也確實轉過身去了。
我戰戰兢兢地脫下濕掉的衣服，能有多快就多快地套上幹淨的衣服。同是男人，我怕什麼？暗暗搖頭。
“透兒？”
聲音太溫柔了，比春風都舒心，這會讓我沉淪的。如此美好，總感覺不是真的。
“你可以轉過身了。”我趾高氣昂地宣告。
他對我寵溺一笑，優雅地走過來，抬手替我整了整我慌亂套上的裏衣衣領。“透兒，害羞什麼，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我禁不住咽了一下口水。退離他的包圍圈，臉上漸漸犯上一股紅暈。微微低下頭。不久，我聽見自己弱弱的聲音。
“你們都好像認識我。可是，我，卻不知道——你們。”
他的表情靜靜的，沒有回答我。
“這樣的我是不是特別幼稚特別傻？”
他走過來，張開手臂抱住我。時空仿佛都靜止。好像等了千年萬年，隻為等待如斯。
清俊的體香包圍了我。寬闊安全而又熟悉美好的感覺瞬間激起身體的每一個細胞，好像就想要永遠讓他這樣抱著。
隻聽他不易察覺地歎息一聲，“透兒……這樣就好。”
這樣就好嗎？
可是，這是不公平的。對你，對我。
注釋：（1）顓人：善良無辜的人。看文的孩子和偶都是顓人啊~~~~~這四個小分句引自先秦文學《女媧補天》。
小小的PS：雖然不能天天更，但是我每一篇都寫得很用心，大家先看著這些，周三再相見。我一般都是晚上更文。因為古風雅韻的原因，所以這個文的感情很細膩，前麵的夢境有很大的伏筆喲~~~~大家堅持看下去吧，絕不會讓你們失望！請各位看文的孩紙多多關照。你們是我的動力！我的寫作的小宇宙！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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