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9507 更新時間：13-06-05 21:44
一
九月，正午，日光正毒
三，二，一
開始
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踩著地上從樹葉間漏出的斑駁的光斑，宋芮朝S中的教學樓拚命的跑去，四樓，高一九班。
走廊上早已空無一人，站在教室門口，從門縫中偷偷望去，忽然，教室裏響起一陣掌聲。被發現了！宋芮僵在門外，開學第一天竟然遲到了，丟臉啊。
然而，教室的門沒有打開，卻聽裏麵響起一個朗利的男聲。
“大家好，我叫秦晉，春秋時期秦國和晉國的秦晉。。。。。。”，男生簡練的介紹了自己，台下便又是一片掌聲，夾雜著幾句“原來我們班也有帥哥”，“好帥啊”這樣的評論。宋芮的手握緊門把卻依舊一動不能動。果然，太緊張了。
“還有一個同學沒有自我介紹。。。宋芮，宋芮同學來了嗎？”，老師的聲音響了起來。
教室裏一片沉靜，過了一會兒開始有人交頭接耳起來。
“到，。。。我在這裏”，她推開半掩的門，滿臉通紅走了進去。
教室裏靜了下來，接著便是一陣笑聲，宋芮慌亂的看著一張張陌生的臉龐，在沒有什麼惡意的笑聲中雙頰通紅，手指緊緊地拽著挎包的帶子。
“喂，到你了”
抬頭，講台上的男生笑著看著她，黑亮的短發軟軟的垂在額前，屬於少年的棱角分明的臉龐。男生沒有伸直的手臂上，可以看到麥色的皮膚下淺淺的脈絡，一根粉筆在他指節分明的手中捏著，回過神才發覺男生遞給自己一根粉筆，她這才發現黑板上寫滿了名字，她卻一眼看到那兩個字，秦晉，很漂亮的字，果然字如其人。她接過粉筆，紅著臉轉身寫下自己的名字。
“大家好，我叫宋芮。。。”
那年初秋，夏季的酷暑還在炫耀著最後的餘威，教室裏喧囂著，粉筆末在陽光的照射下飛揚，墨綠的黑板上白茫茫一片，隻有兩個名字若有若無的站在那裏，一個剛勁有力，一個小模小樣，他們離得那麼近，秦晉宋芮。
二
猛地睜開眼睛，入目是刺眼的雪白，屬於學校宿舍最簡單的白色，宋芮抬起左手蓋住眼睛。竟然又夢到高一開學的時候，真是差勁啊。她把頭埋在被子裏，五秒鍾停頓後，被窩裏的人倒抽一口涼氣，手機屏幕上的光映在她驚恐的臉上，隻見屏幕上顯示：八點十五分。
大型階梯教室裏，教授沉重低緩的聲音正挑戰者每一個同學試圖保持清醒的極限，誰也沒有注意到教室後門悄悄溜進一個身影。
宋芮半蹲著朝前排“潛伏”著，心中暗罵，周晨萌你要不要坐到第一排！即便如此也沒有辦法，這門課從來都是座無虛席，這就是必修課的絕技。
台上的教授早已年過半百，一副老花鏡下世界依然是模糊的，可是這並不代表他是瞎的啊！
“咳咳，那位同學，你站起來！”老教授有些無奈的指向了過道上的身影。
前一秒尚餘周公下棋的同學，瞬間醒來，並且準確的發現焦點，Z大學子全國聞名不是沒有理由的。
宋芮悲痛的站了起來，果然，生活就是一場悲劇，最令她難過的是前排周晨曦興奮的臉龐一點也不遜色於其他同學。
“這位同學，我看你也是個好孩子。。。”
宋芮長著一副具有欺騙性的臉，這是所有熟悉她的人給出的最終評價，一張乖乖女的麵容下卻分明的是一顆散漫的心，宅女，動漫迷，網購達人，遊戲迷，這些都是屬於她的標簽，因此她無比感謝父母給自己的這張臉。
“。。。但你這種行為太讓人心痛了，我當了一輩子的老師最看不得學生上課上到一半偷跑出去，你們。。。”教授痛心疾首的說道。
嗯？偷跑？，宋芮有些吃驚的看著依舊滔滔不絕的老教授。
“老師，我知道錯了，我不走了，我可以坐下來繼續聽課嗎？”，宋芮仰著真誠的小臉問道。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坐下吧，來，我們剛才說到。。。”，老教授為自己又拯救了一個學生而欣慰，轉而滔滔不絕起來。
學校食堂永遠是讓學生們痛並快樂著的地方，Z大也不例外。在嘈雜中抬頭看看仍在火線奮戰的兄弟姐妹們，宋芮心中最後一點提前溜出教室的愧疚也蕩然無存。倉稟足而知禮節，果然是至理名言。
“哎，差點忘了，這次英語競賽你是一等獎”，對麵的周晨曦有些詭異的說道。
“啊，是嗎，我怎麼不知道”
“公告欄上已經貼了啊，拜托你稍微關注下校園生活好嗎”，周晨曦無奈的看看她。
“哎？那你呢？”
“二等獎”，周晨曦喜笑開顏的望著她說道。
“不是吧，那豈不是隻有我。。。”
“是的，親愛的，隻有你一個人前去參加決賽，為了我們學校的榮譽，不要大意的上吧！”，周晨曦痛心疾首的握著左拳做加油狀。
一等獎的確比二等獎要好，但是，同樣隻是得到一本榮譽證書，為什麼一等獎的人還要再犧牲一次周末去參加所謂的口試呢。
宋芮抬起頭鬱悶的想，當初明明計算好分數的啊，怎麼會是一等獎呢。
三
周末，早上九點二十，宋芮和其他係的學生在大廳內等候口試，同行的人中並沒有特別熟絡的，為了不要那麼煎熬，她戴上耳機靜靜的看著周圍的人。
果然，周末是屬於睡懶覺的，她開始覺得有些困倦，將頭上的帽子壓得更低一點，身子靠在牆壁上，睡一小會兒就好，她這樣想著。
不知過了多久，感到有人輕輕地推著自己，她不情願的睜開眼睛，“輪到我了嗎？”
“嗬嗬。。。你怎麼還是這麼愛睡覺？”
觸到帽簷的手指頓時僵住了，先前睡覺時被壓到的手臂裏，血液開始回流，整個手臂一直到指尖都在發麻，心髒卻也是如此，就像很多年前數學課上第一次被叫醒時一樣。那人歪著頭笑著問：“你怎麼這麼愛睡覺？”
將帽簷向上抬起幾分，這個過程如同鏡頭的切換，從微抿的薄唇，高挺的鼻梁，最後是滿含笑意的眼睛。眼前的人比之五年前變得更加成熟，帥氣的發型露出額頭，整個人也比過去開朗了許多的樣子，看著眼前的笑臉，宋芮覺得這五年真的白過了，因為，那種熟悉的感覺再次充盈了她的一整顆心髒。
“秦晉，你怎麼會在這裏？”，通常老同學見麵就是這個樣子吧，宋芮一麵想著，一麵又忍不住鄙視自己，廢話，在這裏當然是來參加口試啊。
“我來參加考試”，他笑著好脾氣的答道。
宋芮的手指不自覺地撚著衣襟，秦晉看在眼裏不著痕跡的笑了。
“你把頭發剪了”，秦晉看著帽子下的短發陳述道。
“嗯，想試試新的東西，畢竟上大學了啊”
“不過隻有試試新的才知道什麼才是真正適合自己的”
“也許吧”，宋芮無所謂的笑笑。
“宋芮，輪到我們了！”遠處的同學朝她喊道。
“那，我先去了，拜”，宋芮急忙起身，不自覺地鬆了一口氣。
“嗯，去吧，好好考”，秦晉的手托著腮看著小跑離開的宋芮，嘴角不經意的牽起一個弧度。
呼，總算完了，宋芮從考試大廳走出來，Z大是最後一個學校，她的號碼又是後幾個，出來的時候已經看不到幾個人了。不過這樣也好，至少不用再碰到秦晉，她扯開一個不算難看的笑容，取出帽子扣在頭上。
四
“宋芮”
身後響起熟悉的聲音，頓住腳步，轉身看去，夏末裏茂盛的樹下，一個修長的身影背靠樹幹，那人的眼睛注視著自己，隻是看著，卻讓她在那瞬間失去聽覺，隻覺盛夏最後一波蟬鳴在心中叫囂。
空蕩的走廊上，隱約間教室裏飄出老師們激昂的聲音，化學元素，詩詞歌賦，電學力學在空中交彙，高一九班門外兩個人影靠在牆上，筆直的站著。
教室裏數學老師在黑板上板書，粉筆在黑板上發出鏗鏘的聲音。走廊上拖地的阿姨看著罰站的兩人有些無奈的笑笑，這兩個孩子，真是的。
此刻的宋芮低著頭眼睛盯著地麵，麵無表情，手指卻不易察覺的撚著衣角。
隻是伸開手臂的距離，便可以觸到他。
“咕。。。”，細小的聲音在兩人之間回蕩。
宋芮的臉“噌”的紅了起來，右手急忙按住自己的肚子。
“咕。。。”，宋芮的肚子不爭氣的再次發出聲響。
“你很餓啊”，耳邊傳來略帶笑意的聲音。
宋芮尷尬的抬頭看看身旁的人，不好意思的點點頭，早知道無論如何也要站的遠一些。
“喏，拿著”，一陣窸窣聲，湊到眼前的是一個包裝完好的麵包。
“啊？不用，不用，我。。。我不餓。。。”，宋芮的臉越發紅了起來，急忙推辭著。
“咕。。。”
秦晉的臉上浮現出溫暖的笑，不說話卻有些玩味的看著她，宋芮推辭的手在這短促的聲音中僵住，直到接下麵包。
“謝謝”，她喃喃說道。
“你怎麼每天都不吃早飯？”，秦晉仿佛不經意的問道。
“唔，來不及啊”，她咬著味道不錯的麵包答道“早上起床真的太難了，嗬嗬，所以。。。”
“難怪你每天早自習下課都要吃東西”
“嘿嘿。。。哎，我把這個吃了你怎麼辦？”，宋芮看著手中的麵包忽然想到。
“沒關係，本來就是。。。”
“你們兩個聊得很開心啊”，教室的門忽然打開，數學老師走出來，“竟然，還在外麵吃東西！”，老師看到宋芮手中的麵包驚訝的喊道。
“你們。。。每人寫份檢查，明天交給我！現在，進去聽課！”，數學老師氣衝衝的喊道。
教室裏的人探出頭來，看著他們哄笑起來，宋芮捏著麵包無措的看著怒氣衝天的老師，秦晉輕聲說道“走吧，回教室”，說罷從她身邊走過。
教室裏的哄笑與掌聲，老師的怒斥，一切都被消去聲音，聽到的看到的都隻與那人有關，那一刻，宋芮迷惑了，春天不是已經過去了嗎，那這心動的感覺又是為什麼。
五
舒緩的音樂聲中，透過明淨的玻璃，街上的行人車輛似乎都變得緩慢，時光由奔騰變為流淌。
“請問要點些什麼？”，服務生努力告訴自己顧客就是上帝，你要允許上帝有選擇恐懼症，然後有禮貌的又問了一遍。
“一杯冰咖啡，一杯蜂蜜茶，謝謝”對麵的男生開口說道，服務生迅速的記下，感激的看看他，說道“好的，請稍等”。
宋芮也如釋重負的放下菜單，輕呼了一口氣。
宋芮有選擇恐懼症，秦晉高中便知道，卻依然讓她點單，根本點不出來，然後讓她學會依賴自己，一輩子這樣也沒什麼不好，有些惡毒，卻不失為一個好計策。
宋芮看著杯中淺色的蜜茶有些微愣，她自己都記不得有多久沒再喝過這種溫暖卻甜膩的飲料。沉默在兩人之間流淌，雖然這裏的音樂值得靜下來欣賞，尷尬的氛圍卻依舊令她難耐。
“今天實在太巧了，我都沒想到會碰到你”，宋芮思量再三終於開口。
“是啊，我們很久沒有見過了”，秦晉抬起手臂撐著下巴，“每次同學聚會你都不會去呢”。
宋芮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大家都在變啊，見麵時總覺得怪怪的”。
“你呢，你變了嗎”
“我？哈哈，沒有吧，還是和以前一樣啊”
“是麼”，秦晉手中的小湯匙輕輕地撞擊著乳白色的杯壁。
“宋芮，你還喜歡我嗎？”
宋芮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秦晉，連心髒都僵掉了。秦晉平靜的看著她，臉上卻漸漸浮現溫暖的笑容，這張迷茫實則驚慌的臉龐，何曾相似。。。
高三的最後一個冬天，S中的校園裏落滿了大片的雪花，寒假早已開始，其他年級早已放假，高三所在的八角樓樓梯上卻到處是淩亂的腳印。冬日，即便是白天也是灰蒙蒙的，教室裏的白熾燈照在一摞摞書堆上，油墨未幹的卷子一疊疊散在桌麵上。
多數人都有過這樣的日子，錯覺的認為整個人生的前途都被押在一張張卷子上，盡全力做到最好，卻又是那樣的無力。這樣的日子，六個月後將永遠成為曆史，於是，剩下的日子帶著如末日般放縱的味道。做不敢做的事，說說不出口的話，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每個人都這樣想著。
“我真的很喜歡你！”操場上拐角處的雪地裏一個男生大聲的朝正要轉身離開的女生喊道，熱量在空氣中凝結，化為一團白霧。
“宋芮，你還沒有回答我！”，男生跑上前伸手扯住女生的羽絨服衣袖。
“趙逸，我一直以為我們是好朋友”，宋芮呆呆的陳述著心中的想法。
“那是你的想法，我從第一天認識你就喜歡你！”趙逸看著宋芮有些無措的臉，急切的說道“從高一起，從你第一天開學遲到起，我就喜歡你，所以，我想知道，你喜歡我嗎？”他的眼睛沒有放過她的任何表情，手也在努力地抓著什麼。
“對不起。。。”
趙逸看著她歉疚的臉，忽然手上失了力氣，整整三年他已經習慣聽見對不起便寵溺她的一切，他想過哪裏才是自己容忍的極限，原來如此，他忽然笑了，帶著自嘲。
“嗬嗬，為什麼要說對不起”他認真的說道，“宋芮，我知道我接下來說的話有些過分，但我不想留下遺憾，你可不可以試著喜歡我，戀人的喜歡，我真的喜歡你”。
“趙逸”，宋芮低著頭小聲卻堅定地說道“我們是好朋友，我不想騙你，我做不到，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你說謊，怎麼可能！。。。”，趙逸立即說道，想要反駁她，卻忽然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的問道“是秦晉？”
宋芮猛地抬起頭驚訝的看著他，臉上的表情泄露了所有的秘密。趙逸苦笑一下，說道：“高二一次古文課上，你的課本上“秦晉之好”四個字用紅色的筆反反複複的圈起來，我還以為是我想多了，沒想到，嗬嗬。”
“你告訴他了嗎？”，趙逸問道。
“。。。沒有”
“這樣啊，我還不算太差嘛，至少我比你勇敢啊”，趙逸如往常一般扯開笑容，伸手揉揉她的頭發，“既然如此，我們還是做朋友吧，最好的朋友，我先走了，你也趕快回去，外麵很冷”，他放下手，轉過身，臉上的笑容頓時坍塌，他不想把她一個人留在這裏卻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偽裝多久。
看著趙逸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操場盡頭，宋芮如脫力一般蹲到地上，把頭埋在雙臂中，呼吸著冬日清新冷冽的空氣。說出來了呢，至少有人知道自己的秘密，心裏也會輕鬆一點，隻是，要告訴那個人，根本就做不到。
宋芮有些懊惱的搖搖頭，抬起頭想要站起身，長時間的蹲著，站起身時眼前忽然發黑，雙腳發麻，身子不自覺地向後倒去。真是倒黴啊，宋芮這樣想著。忽然卻感到一雙有力的手托著自己的肩膀，扶著了自己。
站穩身子，回過頭，開口道：“謝。。。”
眼前是那張熟悉的臉，沒有任何表情，隻是看著她，卻讓她的心髒刹那間忘記如何跳動。耳膜轟鳴，冬日裏的聲音越發清朗，“你剛才說的是真的麼？”
宋芮看著他的嘴唇開合，卻聽不到任何聲音，空曠的操場上，寒風吹過卷起雪末，宋芮看著他失了神。。。
六
“你不說我就當做是肯定答案”，舒緩的音樂混合著秦晉好聽的聲音讓宋芮越發不明白現在的狀況。
“可是，你喜歡我嗎？”回過來神的宋芮看著平靜的喝著咖啡的秦晉終於開口，“我是喜歡你，不過那是以前的我，而且如果你不喜歡我，就不要隨隨便便說出讓我困惑的話。”
秦晉有些吃驚的看著她，忽然笑了起來，並且越笑越開心，宋芮剛剛聚集起來的氣場卻被他莫明的笑容打散。
“對。。。不起。。。隻是。。。”秦晉想到剛才宋芮強作鎮定的樣子就難以抑製的想笑，怎麼會這麼可愛呢，早知道會是今天的情況，當年就該說清楚。
“好，我道歉，我忘了人都是會變的，請原諒我先前的自戀”，秦晉努力收起笑容，說道“那麼現在，我隻說一遍，也隻問一句，我喜歡你，你還喜歡我嗎？”
宋芮聽到這句話便整個僵在那裏，過了一會兒卻忽然笑了起來，“哈哈，我才不會上當呢，這又是同學們的惡作劇吧”，她笑著朝四周的角落尋找著，準備看到一群高中同學蜂擁過來，卻終究誰也沒有出現。
宋芮有些尷尬的看著秦晉，隻見他揚起眉毛，有些好笑的看著她，最後輕輕笑了起來，在宋芮要低下頭的那一刻站起身，向前傾去，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將自己的嘴唇輕輕壓了上去。
宋芮的雙眼瞬間放大，她看到的是近在咫尺的秦晉的臉，他的眼中飽含笑意，他呼出的溫暖的氣息，他明亮的雙眼，他柔軟的嘴唇，咖啡與蜜糖的味道在此刻交融。
繁忙的都市，車輛與行人穿梭在這裏，喧囂被隔離在窗外，窗外的馬路上，紅燈讓行人車輛停止，有人懊惱的皺起眉頭，目光無所事事的遊蕩，透過咖啡屋明淨的玻璃窗，卻見一對戀人隔著桌子甜蜜的親吻，刹那間，微笑浮起，歎道，愛情真的很美好。
秦晉鬆開宋芮的唇，看著她的眼睛認真的重複道，“我喜歡你”。
秦晉的眼睛看著她，她幾乎可以看到瞳孔上自己的影像，眼中隻有自己，曾經最奢侈的願望。耳邊的轟鳴聲那樣嘈雜，卻依然清晰地聽到“我喜歡你”，像一枚深海魚雷，自己的整個世界震動了。在那一刻，她想如果早一點聽到，自己的青春會不會少一點遺憾。
七
四月的夜晚，爬山虎的葉子在習習晚風中發出沙沙的響聲，似無盡的低語。宋芮抬起頭看著整個教學樓上處處明亮的教室，各個年級的學生都在上夜自習，風中也似乎夾雜著筆尖摩擦紙張的聲音。她靠著布滿爬山虎的的牆壁，望著漆黑的幕布，不想再去思考還有多少份卷子沒有做完，哪幾本書沒有看完，離夢想的大學還有多少距離，和暗戀的人還有沒有明天。。。
“你對她說了什麼？”
“沒什麼”
“哼，不可能，那天你們一起回來後，她就一直不開心”
那人陷入沉默，遠處黑暗處的宋芮卻在四月感到一陣涼意，這兩個人的聲音她當然熟悉，一個是跟她做了三年朋友的男生，一個是她暗戀三年的男生。
“你說話啊！”
“我沒什麼好說的”
“你知道她喜歡你對不對！”
宋芮的手指不自覺的抓緊了衣襟，她想走出去，對這兩個自以為是的男生大聲說道，我喜歡誰也好，不喜歡誰也好都是我的事，跟你們沒有一丁點關係！現實卻是她的雙腿在聽到那熟悉的冷漠的聲音時已經完全動不了。
“我當然知道”
“你知道卻故意傷害她，你太過分了，秦晉！”
“我傷害她？我隻是告訴他我不會跟她在這種時候談戀愛”
“你根本就不喜歡她！”
“。。。我喜不喜歡她是我的事，我隻知道她不喜歡你。”
一聲悶響，秦晉的臉上已經被趙逸打上一拳，秦晉後退幾步抬起頭卻猛然發現遠處一個人影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
趙逸緊接著也發現不對勁，回過頭便看見宋芮站在遠處，隻是看著，不說話，表情卻泄露了她的全部情感。
秦晉直起身子，一步一步朝她走去，相會，錯過，擦肩而過的一刹，他聽到宋芮那聲細微的‘對不起’混合著自己的聲音，‘最後的兩個月好好努力’，他覺得有些諷刺卻終究沒有停下腳步。
宋芮看著他消失在樓梯口的身影，想起年前的雪地裏，這個人對自己說道，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麼請暫時忘記它，也忘記我。在那一刻她知道在自己唯一的青春裏終究留下一場真正的遺憾。
風漸行漸遠的吹著，她迎著沉沉的夜色，穿過青春裏所有與他有關的酸甜苦辣的日子，在陽光下抖掉過去的葉子。
八
用上最後一分力氣推開辦公室的門，將手中還留有餘熱的資料甩到辦公桌對麵的人懷裏，坐到轉椅上連手指都不願再抬一下。
“謝謝親愛的”，周晨曦目光緊盯電腦屏幕，手指飛快的敲擊鍵盤，迅速的說道。
宋芮無力的擺擺手，再一次確定把一切徹頭徹尾的教給新人實在是個愚蠢的錯誤。兩個月前Z大參與了一項高校聯盟的公益活動，這樣的活動對新人來說不失為一個很好地鍛煉機會，經過討論學生會便將這個活動的策劃權交給了新生，為此宋芮和周晨曦竊喜了很久，所謂樂極生悲不是沒有道理，昨天下午的一通電話傳遞了這樣的事實，完整的策劃書及策劃資料竟然沒有備份，而存著資料的電腦竟然因為室友玩遊戲染上病毒，徹底癱瘓了，一群大一的學弟學妹就是這樣抱著黑屏的電腦找上門的。
重新準備自然是來不及了，不過做過N多次活動的兩人迅速決定將以前活動的資料加以整理，添上新內容，以此來混過去，即便如此，這也是一項浩大的工程，看看宋芮癱軟的樣子和周晨曦手邊的咖啡袋你就知道。
“芮芮，現在幾點了？”
“差七分九點”，宋芮點開手機屏幕說道，又問“你還要多久？”
“十五分鍾”，周晨曦的手指繼續火速的動著，“你休息一下，我讓人在校門口接待，S大的人到了你負責接待下，拖住他們我盡快弄好。”
“好，那我先出去下，還有別的事嗎”，宋芮拉開門回頭問道。
“替我告訴我們親愛的學弟學妹們，做錯事要付出血的代價！”周晨曦用甜膩的聲音咬牙說道。
“嗯”，宋芮抿著嘴，讚同的點點頭。
宋芮以如自己生命般珍貴的動漫起誓，她絕對沒有想到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再次見到秦晉，絕對！難道S大沒有人了嗎？！可這一切在那張笑靨如花的臉上自然是看不出來的，她走上前去，笑著看向眾人，說：“歡迎S大校友！”
後麵的幾個S大男生甚至小聲說道，Z大女生的質量還真的不是一般的高啊。S大以理工科聞名，女生資源可想而知。秦晉站在隊伍前方，看著麵前仰著甜甜笑臉的女生，揚了一下眉毛，便笑著轉身說道：“這就是我的”，他頓了一下，看著各種各樣的表情，接著說道“高中校友，宋芮”。
宋芮感到自己的眼皮不易察覺的跳了一下，暗暗罵了自己一句，你到底在想什麼！
“嗯嗯，Z大和S大一直是友校，我和秦晉又是好朋友，那今天來的各位也就是我的朋友，時間還早，不如我帶大家參觀一下我校吧”，說完她笑著看著眾人。
話音落下便有人疑惑起來，參觀？兩所學校相距不過幾百米，兩校的學生都私下裏“戲稱”另一所學校是自己的後花園，有什麼好參觀的，氣氛變得有些尷尬。
“聽說Z大剛剛建了展館，不如去看看”，秦晉忽然開口。
“哎，對啊”
“好啊”
秦晉朝前麵走著，嘴角浮著淺淺的笑，那種故作輕鬆來掩飾緊張的笑容，他當然是熟悉的，又怎麼會不幫她。不過剛剛從她身邊走過時那聲聽不可聞的“謝謝”確實讓自己的心情很好。
剛剛踏入展館，周晨曦的救命電話就打了過來，於是，在一幫人越發鬱悶的目光中，宋芮讓學弟學妹將S大眾人轉而帶往行政樓，剩下的都交給周晨曦那個女人了，我要回去休息，宋芮輕鬆地揮揮手轉身離開。
“宋芮”，背後追上來一個聲音，伴著輕快地腳步聲朝自己靠近。
她頓了一下，便決定加快腳步，手臂卻被一把抓住，整個身子不自覺地向後靠去，撞到來人的胸膛上。
“你想跑到哪裏去？”，低沉的聲音在耳後響起。
是誰說過男女身高差的黃金比例為12CM，這樣，牽手，擁抱，接吻一切都變得和諧，宋芮卻在這一刹有些晃神，明明不是12CM，為什麼耳後溫熱的氣息還是讓自己的心變得迷亂起來呢，果然，在這個人麵前自己真的被時光停滯了。
宋芮忽然有些不敢動，他害怕看到那人明亮炙熱的眼睛，那會讓自己沉迷，忘記拒絕，青春年少時所受的傷害總是帶給我們難以預料的疼痛，這些都是不曾料想到的，有時候，她甚至會想，倘若早一點知道結果，自己根本不會那麼勇敢。
不遠處的田徑場上，磚紅色的跑道包圍著墨綠色的足球場，早晨的的陽光越發變得明亮，三五成群的人在跑道上踩出一條條印記，宋芮忽然想起曾經很多次的早晨裏，自己還在那個小小的校園裏，茂密的榕樹下，靠著樹幹，努力地記憶每一個陌生的詞彙時，總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在田徑場上陪著自己，五圈之後，兩人不約而同的整理好東西，從不同的方向離開，沒有一句話，卻讓自己晨讀的習慣堅持了三年。
秦晉的手沒有鬆開她，陪著她沉默，在她安靜地世界裏，來來往往的人，從他們身邊走過，或遠遠地看著他們，這樣一對沒有聒噪的嬉笑怒罵的情侶總是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他們看到男生的專注與堅持，看到了女生的迷茫與不舍，微微一笑，越走越遠，他們不會分離的，愛情的光芒依舊在。
九
遠處的鳥鳴聲開始變得有些令人煩躁，清晨濕潤的空氣漸漸被緩緩升起的太陽烤幹，腳步也越發變得沉重起來，堅持，在堅持一下，還有最後一圈，秦晉不斷地在心中告訴自己。
呼，終於結束了，步子終於停了下來，四百米一圈的跑道，五圈跑完真的有些吃不消，一想到這樣的日子要伴隨著自己整整三年，秦晉頓時覺得有些脫力。走到台階上拿起毛巾擦著頭上的汗水，眼睛審視著這所即將陪伴自己三年的學校，擰開蓋子喝著水，目光卻依舊漫步目的的看著，這裏還真是小啊，一眼就看遍了整個操場。
忽然，一陣若有若無的讀書聲從不遠處飄來，秦晉轉過頭朝左邊望去。茂盛的榕樹下，一個女生低著頭輕聲念著，清晨的風吹過，額前細碎的頭發輕輕地晃動著，他記得這個女生，開學第一天就遲到，接下自己粉筆時緊張的要死卻又故作鎮定的模樣卻很可愛。秦晉伸著懶腰站起身來，收拾好東西朝田徑場的出口走去，嘴角是清晰可見的笑容，要是她每天都來，那自己也不算太孤單，想到這裏，步伐也輕快了幾分。
他的身後，不遠處的宋芮抬起手腕看看時間，用記號筆標注今天背誦的位置，收拾好東西在相反的出口處離開。
三年，對於三歲的孩童來說，這就是他們的整個人生，三年對於垂暮的老人來說，這是人生的十幾分之一，而三年，對於他們來說，是人生的幾分之一，最美好的幾分之一。
“宋芮，我喜歡你”
“有多久”
“很久很久”
“不會比我久”
“嗬嗬，也許吧”
“。。。你有沒有喜歡過誰，在你拒絕我時”
“有”
“。。。誰”
修長的手指遞過來一個簡單的錢夾，宋芮的手卻抬不起來，手指的主人發出輕輕地笑聲，然後將錢夾打開，一張有些暈開的一寸照片上，一個女生帶著淺淺的笑容。
宋芮難以置信的接了過來，手指有些發顫的摸著那張相片，忽然放聲哭了起來，她哭著說道：“秦晉，我說我讀書證上的照片怎麼不見了！”
秦晉的手摸在她柔軟的短發上，用好聽的聲音說道：“把頭發留起來吧”。
人生中對的那個人在哪裏等著我們，沒有人知道，我們懼怕的是在長長的旅途中早已錯過彼此，人生是短暫的，青春更是如此，在它的尾巴上，抓住曾經錯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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