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486 更新時間：13-08-22 21:26
渾身酒氣站立不穩，一時高吟一時低喃，淩遲日像所有醉酒人一樣糊塗而可笑，見到舒岩後微露驚異，隨即便整個人搭了上來：“舒兄弟，你……怎麼……怎麼會到了這裏……哈哈，好，好，你我相識已久，卻不曾舉杯暢飲……來，我們喝上一壇……別看博野望不是個東西，他的酒倒是真好……來！”
舒岩躲開撞過來的酒壇，皺眉道：“你這是怎麼回事？”
淩遲日顧自大笑，一抬酒便往嘴裏灌，撒了一身，也濺了舒岩一臉。
舒岩很少喝酒，以往烏隼就會拉著他喝酒，邊喝邊說些不著邊際的廢話，喝高了就隻顧著自己撒酒瘋。故而酒對他來說不過是怪味道的水而已，還會讓人變得不可理喻。
此時淩遲日在舒岩看來也是瘋瘋癲癲的可笑而不可理喻，他半是疑惑半是不耐，道：“你怎麼會上了博野望的船？”
淩遲日隻顧著灌酒，喝的暢快了才道：“我要去危雲城，想……想搭船，正巧遇上了，便搭了順風船……舒兄弟，你真的不喝麼，你不喝……呃，可就沒有了……”
舒岩擋開他遞過來的手，道：“那你打算就在這裏醉下去，還是隨我一道前往危雲城？”
淩遲日就地一倒，酒灌入喉：“反正要去危雲城，如何去，與誰去，又有何區別？在這裏有酒化愁，我樂得逍遙，便不與舒兄弟一道了。”
舒岩看了他一會，道：“你確定？離開紅土島之時，那四人應當囑咐了你些什麼吧？”
淩遲日笑道：“當初四位長老的確曾讓我看著你，防你做出傷天害理之事，不過舒兄弟道清自明，倒不必我多事。而且，若是你當真要做什麼，以我之力，又如何能夠阻攔？”
舒岩看著他，隻是淡淡道：“借口。”
淩遲日一怔，大笑起來：“舒兄弟見笑了，不錯，這確實是借口。”他歎了口氣：“相見爭如不見，有情何似無情，我曾經以為情之一物虛空無實，不過傳言，誰料如今，我竟也會為情所惱，丈夫氣短……舒兄弟還請諒解，隻這一回……我便沉溺這一回，待耗盡了相思之苦，我自當振作。”
舒岩轉身要走：“這些都與我無關，你要留在這裏便罷，我走了。”
淩遲日還要說些什麼，卻未開口，麵上一陣落寞。縱使有酒又如何，酒入愁腸，不過更苦罷了。
“舒兄弟，你我，危雲城再見吧。”
舒岩腳步微頓，沒有應答。
“怎麼，二位敘完舊了？”博野望進來，看著他們笑盈盈道：“廳內已備好酒菜，二位可願賞臉入席？”
舒岩道：“我說過不必……”
“這幾日多謝島主款待，遲日少不得要多叨擾幾日了。”淩遲日站起來搖搖晃晃走了過去，拍著博野望的肩膀，二人看上去倒像是多年的好友。
博野望笑道：“淩公子喜歡便好。”
淩遲日道：“他日若島主再前往紅土島，大可不必再帶船隊，我自會讓四位長老摒棄前嫌，好好招待島主。”
博野望道：“若是如此博野幸甚，不過……”他臉上露出含義莫名的笑容，“隻不知到那時，紅土島可還如往昔？”
淩遲日皺眉：“島主這是何意？”舒岩也看著他，等著答案。
“二位不知麼？”博野望訝然，“自二位離開後不久紅土島便生異動，四周海潮湧動翻天蓋地，好似天公震怒，可真是令人膽寒。那幾日隻要往東麵望去便可見濃雲壓頂風暴不歇，紅土島在此之後更是整座島沉入海中三尺有餘……如今，不知如何了？”
舒岩與淩遲日皆是臉色大變，見他們如此博野望道：“二位倒不必驚慌，我並不曾親眼所見，不過有所聽聞罷了，二位姑且聽之。”
舒岩臉上是難掩的驚愕擔憂，想到冷閣所言琳琅全島遭海獸襲擊盡數覆沒之事，就更是擔憂。他逼近博野望跟前道：“你說的可是真話！”
博野望受他威懾，不由得就後退了一步，道：“紅土島下沉三尺我並未親眼見過，不過當時的風雲變幻，縱我身處百裏之外的秦皇島，亦是見得真切。”
舒岩皺緊眉頭，麵上是難以掩飾的擔憂：“若是真的……我回去看看……”
淩遲日拉住他，道：“舒兄弟莫急。若隻是島嶼下沉，倒不算大事，待我先問過四位長老。”
“問？”舒岩疑惑，此時他們距離紅土島何止百裏之遙，該如何問？
此時淩遲日已全沒了醉酒之態，他從懷中拿出一粒白色圓珠，道：“這是臨行前乾長老給我的風引珠，即使阻隔百裏也可聽風傳語。”言罷便將圓珠緩緩上托，圓珠便自行浮遊在半空之中，便轉動邊放出白色光芒。
圓珠越轉越快，白芒刺目，將四下的空氣都攪動在了一起，卻又分明毫無風動之感。
博野望歎道：“乾長老果真術法高超，這風引珠可當真是個寶貝。”
“遲日，啟動風引珠，所為何事？”片刻後，乾長老的聲音響起，如風般輕靈不可琢磨，卻又渾厚蒼勁，如在耳畔。
“你們沒事？”先問出口的是舒岩，“明霞呢？”
乾長老道：“沒事，難為，你還關心她。”
舒岩沒有再說話，淩遲日道：“乾長老，紅土島當真下沉了三尺？”
“不久前的事，你竟已經知道了？”乾長老聲音停頓了一會，道：“誰告訴你的？”
博野望高聲道：“乾長老別來無恙啊，博野多事多嘴，不過懷的可是關切之情呐。”
乾長老“哼”了一聲，道：“倒不勞島主記掛。——遲日，島上並無大事，風動雷霆，是劫是難，不過天意宿命使然，你等不必擔心，自行去吧。”
“遲日，記著自己的責任，莫要被他務煩擾，上宛的未來，便隻係在你們年輕人的身上了。”坤長老的聲音傳來，依舊溫和沉靜，這話語卻如濃雲，令人心神黯淡。
“幾位長老，究竟出了什麼事？”淩遲日急切問道。
“都說了沒事，你還瞎問什麼？”文長老的聲音聽起來很不耐煩，“咱們四個老家夥別的事做不好，守住巴掌大的紅土島倒還算湊合，你就別瞎操心了。”
淩遲日沉吟片刻，仍是問道：“是不是龍溪穀下的東西……”
那頭不聞聲響，半晌後藥長老的聲音響起：“遲日，莫要再問了……我們能交托給你的，隻有希望，明白嗎？”
淩遲日眉心糾結，滿是沉痛。他們都沒有明說，可這其中利害早已昭然，而他縱使回去，又能做什麼？
“你們不說就算了，上宛城四大長老，料想不會是酒囊飯袋，紅土島命勢如何，我們管不了，也就不想管了。”本沉默的舒岩忽然開口，話語凜然，“我隻想再問一個問題。”
沉默過後，乾長老的聲音道：“你問吧？”
“究竟是怎樣的力量，才能使整座島嶼沉入海中，再無蹤跡？”
這次的沉默持續了許久，連博野望都屏息等待著答案。
“怎樣的力量……”乾長老語氣低沉，如垂暮老人的歎息，“乾坤造化……又或許神魔之力……誰知道呢？”
風引珠驀然色如死灰，掉在了地上，看上去隻是一顆普通石頭罷了。而淩遲日和舒岩與紅土島的聯絡便就此中斷了，他日再見已不知是何境地。
又不知，是否還能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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