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621 更新時間:13-08-14 21:10
申時,正是塔格士大漠一天中最熱的時候。祈雲卓好不容易擺脫了江劍遲那夥人,策馬疾馳,隻見黃沙漫漫,狂風陣陣,周圍荒無人煙。
大約又跑了一個時辰,可以遙遙望見那風沙中酒旗高揚、幹淨簡潔的一家客棧了。祈雲卓麵浮笑容,拍了拍馬兒,道:“血鋒啊血鋒,看見客棧沒?帶我去那兒,你就可以好好歇歇了!”
血鋒跟了主人這麼久,頗通靈性,似能聽懂主人的話,高興的長嘶一聲,四蹄疾奔,滾滾黃塵中,便停到了客棧門口。
再次下馬,俊美青年仰頭望著匾額,上書“攬月”二字,意態大氣巍巍,又內斂光華,一如主人不拘悠雅氣質。
他的眼中飛快的閃過一絲晶瑩,在原地紋風不動,良久,才揚聲笑喊:“這是什麼客棧?大白天開著,卻無人迎客,就不怕沒了客人,空愁生計?”
“嗬嗬,外麵這位公子,是在下怠慢了!”
話音剛落,便聽到兩聲清笑,就有一玄色衣衫的人出現在門前。那人笑臉相迎,禮貌又隱帶放肆的從頭到腳看了他一遍,先是瞄到對方容貌不凡,氣質突出,又見對方沒有絲毫不適,而是落落大方的任由他打量,便請道:“這位公子真是人中之龍,可為何在下覺得您和在下的一位老友有些相似呢?”
“天下相似的人多了。”青年一哂,瞥了他一眼,悠悠跨入門檻,“勞煩小二哥幫我照顧好我的馬,開個上房,準備一桶洗澡水、一頓好酒菜。放心,錢不會虧了你的。”
玄衣人一怔:“小二哥?”驀地又笑了,走近他身邊,俊雅的臉湊了過來,在祈雲卓耳邊低低一笑,熱氣浮上那隻小巧白皙的耳朵:“客官,需要在下‘陪侍’一夜嗎?”
“還是不用了吧。”
青年轉眸流精,唇邊含笑,“一呢,我什麼絕色沒見過?小二哥還入不了我的眼;二呢,公子我千裏跋涉、風塵仆仆,急需養精蓄銳。綜上,本公子暫時沒那興趣。”
玄衣人可惜的搖搖頭,退了幾步,道:“二樓左邊第一間,公子好好歇息,在下這就按公子的吩咐去做。”
說完,他正欲去門口牽馬,卻聽見已經轉身朝樓上房間而去的青年回身,遲疑問:“敢問閣下……白醫仙可在此?”
玄衣人腳步一頓,不動聲色道:“什麼白醫仙?在下從沒聽過這號人。”
“嗬嗬……”青年悠然笑笑,“本公子這樣問,必是心中已有了幾分底氣,否則,也不會打草驚蛇,對不對?”
“你是誰的人?”
玄衣人立刻警覺,回身,眼布寒光,銳利的直視青年,心中一凜:以他二人之能,不是已擺脫了那些人嗎?怎麼還是有人追來了?!
青年對於他的防備莫名其妙,不過心中起了幾分興趣,作勢茫然的想了一會兒,神情玩世不恭:“我不是誰的人,我隻是一個病人,中了天下難解的奇毒,過不了幾天就要死。”他愉快的眨眨眼,“你信不信?”
“不信!”
玄衣人很堅定的回答了一句。
看這人嬉皮笑臉的模樣,雖眉間難掩倦色卻神采飛揚,誰會相信他中了毒還不久會死啊?
青年嘖嘖了一聲,低聲喃喃:“難得逗人的時候說句真話,居然無人相信……唉,那就隻能如此了……”他一雙鳳眸精光一閃,重新揚笑:“歐陽冶,你還是如實招了吧,白醫仙到底在不在這裏?你若再不說,這好端端的攬月客棧,可要成為一片廢墟了!”
聽到對方說出自己的姓名,玄衣人神色一變,五指微動,一排銀光閃爍的飛鏢急速掠來!
不是吧?一上來就用這招?
祈雲卓苦笑,飛快的躲避,因有所忌憚而不敢妄動懷裏威力巨大價值千金的震火彈,隻能寄望於這邊的打鬥也許會驚動那不知藏在哪裏的人。但自中毒後,他為了保住心脈而強行封了幾處大穴,此時真氣難以流轉,他隻能靠敏捷靈動的步法,終於力所不逮,千躲萬躲還是中了一鏢。
這一鏢深深紮入左肩,頓時,一種尖銳的巨痛從傷口迅速向全身擴展,令他痛呼一聲。他自小就被人高高的供著,很少吃苦,這種痛,讓他狠狠一顫,痛極的瑟縮了一下,停在原地。
歐陽冶抓住時機,想著要捉活口,手中剩下幾鏢,慢慢朝祈雲卓走過去。
“歐陽,有人闖進來了?”
此時,二樓響起了一個聲音。
那聲音冷如泉水,冰如雪霧,聽起來令人心神安寧,全身上下都舒服起來。青年甚至可以想象,那人一雙英挺好看的眉,淡漠深邃的黑眸中滿溢的溫暖笑意,唇邊淡淡的惹人心動的弧度。
他靠桌撐著,捂著左肩血如泉湧的傷口,微微仰頭,就和二樓的人打了個照麵。
對方的神色由漠然到驚喜,再到惶憂。祈雲卓努力想像以往一樣展開笑容,可他隻能低喃一個字,就仿佛耗盡了所有力氣:“哥……”
皇兄啊皇兄,你以為天下隻有你一人才能猜出白醫仙的身份?一身白衣,性好清靜,影蹤渺然,名字裏有個“深”字,還與你有關係……這麼明顯的特征……就算七年來我都未打探過他的消息,可我難道還猜不出來?
虧你還說過,我們心意默契呢……
“卓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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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中‘煙華無蹤’,真氣不暢,沒日沒夜趕往這裏,又遭風雨毒日……歐陽冶,若你這一鏢讓他喪命,我也讓你喪命!”
“哎哎哎,他那麼精神誰會想到他真的是病人?還是你心心念念七年不忘的好弟弟啊!卓兒……哪有人叫自己的弟弟那麼肉麻。”
“閉嘴。”
“……”
……
好吵,好渴,不過傷痛倒是減輕了不少,身上的真氣也恢複了流轉……
睫羽輕動,床上麵色蒼白的人終於睜開眼了。
“卓兒,”一聲溫柔的呼喚,一襲白衣俊美無匹的人就坐在床沿,一股闊別七年的熟悉的淡淡藥香飄入鼻中,“你終於醒了。來,喝水。”他輕柔有力的扶起祈雲卓,端了一碗沁涼的清水,遞到祈雲卓唇邊。
祈雲卓猶自迷糊,分不清現實與夢境,微揚唇角,夢囈:“哥……我不喝,除非你喂我……”聲音虛弱,軟軟的,竟有幾分撒嬌的意味。
碗一顫,祈雲深唇角一僵。一旁的歐陽冶哈哈大笑,上氣不接下氣:“哈哈哈!沒想到你弟弟剛睡醒時這麼可愛!白深,不如我幫你‘喂’他吧,親口哦……”說完,他伸手就來搶藥碗。
“滾出去。”祈雲深平喝一聲,雙目盯住他,“歐陽冶,你敢打他主意試試。”
明明是陳述的語氣,但其中的恐嚇,不言而喻。
而此刻祈雲卓也徹底恢複了意識,想到自己剛才當著外人說過什麼話,一向自詡臉皮比城牆厚的五王爺居然“刷”的紅了臉,惱怒的朝歐陽冶暴吼:“滾!”
歐陽冶完全不以為意,摸摸鼻子,含笑道了一句:“白深,你可要好好管住你家弟弟,他這麼有趣,小心哪天被人拐帶不見了!”便溜之大吉。
祈雲深警告的瞪了他一眼,祈雲卓則狠狠磨牙。
房中終於靜下來了。
祈雲卓才拿過碗,喝了幾口。幹渴灼燒的喉嚨接觸到這大漠難得的清水,立刻壓下了煩躁之意。
待祈雲卓喝完了水喉嚨不再難受後,祈雲深微皺眉:“卓兒,你怎會中‘煙華無蹤’?”
祈雲卓想了想,輕描淡寫:“也不過朝堂之事。哥,今日來找你,實屬無奈,若早知白醫仙是你……”
“難道你現在才知道我就是白深?”祈雲深毫不客氣的揭穿他。
“可是我真的是半路上才知道的呀!皇兄隻說我的毒白醫仙可解,叫我來大漠的攬月客棧找你。我隻是到了華州,偶然聽九華郡主說起你,才猜出你的身份!”祈雲卓反駁道。
祈雲深沉默了一會兒,低低道:“若皇兄一開始告訴你白醫仙是我,你就不會來此找我嗎?”
“當然不會了!這麼千裏迢迢、辛辛苦苦,我肯定是讓人請你來啊!難不成我這個弟弟兼病人要找自己哥哥求救還要冒著生命危險走這麼多路?我找罪受啊!”
五王爺殿下理直氣壯道,毫不氣弱的回視哥哥。
對方哭笑不得,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是什麼心情,不過看弟弟這麼難受心裏也確實很心疼,也不多話,輕聲道:“那你再好好休息一夜,我們明日趕路,你的身體情況明早我會告訴你。”
“去哪裏?”
他正要起身,祈雲卓一把抓住他的袖子。
“我在夢澤有個藥廬,那裏清靜……”祈雲深淡淡一笑。
“那大概要多久?”
祈雲深想了想:“要徹底消除餘毒,恐怕尚需半月……”
“不行!我要回都!”
“卓兒,不要任性。”
祈雲深回頭,柔聲道。
祈雲卓垂首,咬了咬唇:“可是,我要回去成親啊!皇兄已有意給我和南國公主賜婚,下個月我就要迎娶她了。”
祈雲深猛地一震,半晌毫無聲息。
“哥?”
“……”
祈雲深輕輕呼出一口氣,一刹那間心仿佛被撕成兩半。
這七年間,他原以為可以忘卻這段世俗不容的情,可是,思念越甚,幾如心魔。為此,他一心撲入醫術,如癡如醉的鑽研,心想這樣就可以少思念一些吧。他遊曆名山大川,漂流江湖,居無定所,那種思念漸漸麻木,漸漸沉寂,但心中始終有個地方,空蕩蕩的,寂寞蝕骨,不經意間卻又脹滿了卓兒的音容笑貌。
餘容猶可憶……
不得不說,前幾日收到皇兄的書信,他滿心欣喜。
可是……他卻從來忽略了一點,他可以一生孤獨,但已二十二歲的五王爺卻必須要承擔起責任,娶妻生子……而且他是祈雲卓,天下間最喜美人笑的風流王爺,富貴通天,才貌卓然。那夜的荒唐,不過一時迷亂罷了,這麼久的時間,也該衝淡了……
這不是他選擇離開的目的嗎?可是此刻,卻那麼難受那麼痛苦……
“哥!”
一聲低呼拉回了他的思緒。
那張出采的容顏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涯,秀雅的眉頭擔憂的皺起。祈雲深心中一痛,偏開視線,見他不安,便安撫的一笑,緩緩道:“好吧,我與你一同回去。你什麼也別擔心,休息一晚,明天上路。”
祈雲卓乖巧的點頭,長睫掩藏下眸中的狡黠一閃而過。
七年情不滅,如今心上人就在眼前,我祈雲卓要是還能輕放,就不是風流瀟灑、名冠天下的五王爺了!哥,看你的樣子……恐怕你也受夠了分離相思的煎熬了吧?
皇兄你說的沒錯,我們果真是心意默契。
這場殊途,誰說不能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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