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811 更新時間：13-06-20 17:37
2007年夏
“何威！何威！何威！”
方遠跨在單車上，一隻腳撐地仰著脖子衝三樓喊道。
“嗯，來了。”
何威從窗戶裏伸出半個腦袋，衝方遠比了個手勢，接著就縮回去，不消一分鍾就聽到樓道裏傳來關門和腳步聲。
何威從舊樓裏出來，方遠把單車原地掉了個頭，順手將籃球扔了過去。
“這麼熱，還去打球。”
何威很默契的接住球，抱在懷裏躥到方遠的後座上。
“怎麼？怕曬就不去了。”
方遠嘴上說著，腿已經蹬上車了。
何威右手抱著球，左手拽著方遠的球衣，笑道：“去，怎麼不去。”
“那不就得了。”
方遠在小區裏慢慢沿著直線騎，經過三棟樓後轉過一個九十度的彎進入大道後，就開狂飆車速。
何威緊緊拽著方遠的衣角，問：“去哪裏打？”
“去師大吧，現在是暑假，又是大中午的，人不會多。”
街上空空蕩蕩，方遠呼呼的騎著車，帶出一股熱風。
七月酷暑的正午，長江邊的小城，一條剛鋪上柏油的馬路上，一輛藍色的單車上載著兩個16、7歲青春少年。
騎車的男生剃成很短的半寸頭，穿著白色的無袖大球衣半截短球褲，露出有肌肉的胳膊和小腿是健康的小麥色，一邊騎著一邊笑著同後座的男生說著什麼。
坐在後座的男生顯得瘦小一些，長衣長褲，額前的劉海長到眼前，他一個耳朵掛著耳機，另一個貼近前麵仔細的聽著前麵的人的話，不時的也笑著回幾句。
何威把球頂在額頭上，擋著烈陽，問方遠道：“哎，方，你要填哪所學校？一中嗎？”
方遠：“嗯，我估了下分數，差不多可以上一中，走不了正取，自費肯定是沒問題。”
何威沉默了一下，說：“可是自費每年要額外教一萬二，你爸能同意嗎？”
方遠：“差不多吧，挨一頓打是肯定的，誰讓我政治考砸了。”
何威：“唉？政治選擇題你不是全都對嗎？平時模考你政治都很都好啊，大題隻要做了肯定不會低的。”
方遠歎了口氣說：“關鍵是我沒做完啊。”
何威驚詫：“不能吧，政治老師一向都誇你，我還以為政治是你的強項，至少不可能是拖後腿的科目吧。”
方遠揚頭道：“切，哪個老師沒誇過我。政治和曆史不是放在一起開卷考試嘛，我前麵那個人借我卷子抄，結果沒及時還回來，害的我沒寫完。”
何威：“這也行？中考唉，你要是被抓到怎麼辦？”
方遠無所謂的聳聳肩：“這不是沒抓到麼。”
何威憤憤的說：“這事你怎麼沒跟我說過？你幹嘛給他抄？男生女生？認識嗎？不會是哪個漂亮的小姑娘吧，看到人漂亮魂都丟了，你確定你名字沒寫錯？”
方遠：“你幹嘛那麼激動，是一個男生，不過我也不認識啊。不過你還記得考完數學，我說我下場大題少做一題好了，嘿嘿，還真是沒做完。”
何威氣的捶了一下方遠的背說：“那能一樣嗎？”
中考考兩天半，第一天下午考數學，何威考的不好，最後一個大題完全沒有寫。
方遠的數學一向很好，整個試卷做的相當順手，他當時笑著跟何威說，要不下場考試大題他也少做一題，這樣他們分差不多就可以考一樣的高中了。
何威說：“你不認識人家，幹嘛還給他抄？”
方遠：“抄就抄了唄，我哪知道後來老師轉過來，一時拿不回試卷，不過也沒關係，我還是能上一中的。”
何威說：“我可上不了一中！”
方遠：“嗯？你不是說你考得還不錯嗎？”
何威：“我可沒有全校第一給我試卷抄。”
方遠：“喂喂，這有什麼關係，我們不是說好一起上一中嗎？”
何威：“簡直被你氣死了，政治大題都沒做你怎麼上一中？嗯？”
方遠：“沒事兒，我估了分，總分加起來差不多啊，再說選擇題你都幫我對過答案，英語也是你幫我估的，不是不錯嗎？安心啦，我政治大題沒做，你數學大題也沒做，就算一起上不了一中，還可以上12中的。”
何威想說什麼，忍了忍還是沒說，隻是罵道：“自己的前途也瞎鬧，傻瓜麼你，萬一別人抄了你的試卷分比你高，把你擠下去怎麼辦？”
方遠：“不會，那個人第二天拉肚子了，理綜大半都沒做完，不會比我高的。好了，安心吧，馬上就到師大了。”
說著，方遠一個加速拐彎，拐進師大西門的後山入口。
師大正門對麵市中心的廣場，人多車流量很大，而且轉過去要繞很大的圈子。
西門是師大後山的小門，知道路的也很少選擇這條路，因為爬個山坡還是很耗力氣的，再加上後山沒人管理，樹大茂盛很容易就把路給擋了。
方遠卻特別喜歡躥梭在茂盛的樹枝之間，他對自己的車技相當自信，無論是崎嶇山路，還是陡峭的石子路，他帶著何威都能騎的很穩。
盛夏除了樹枝方繁盛，各種雜草也肆意瘋狂地長著。
本來不寬地山路，被野生草本植物占了不少地兒，更顯得狹小。
方遠毫不留情的從上麵軋過去，直奔山腰，山腰處轉個二百七十度的大彎就能去另一邊。
上坡，方遠直起上半身，站起來往上蹬著踏板。
何威坐在後麵，一手抱著籃球一手抓著坐包，毫無壓力。
就在要轉彎時，突然從另一邊的山頂上衝下來一輛自行車，直直的就要撞上方遠他們。
“啊！讓開啊！”那輛車上的小黃毛吼道。
“喂，刹車啊！”方遠根本躲閃不及，衝那人喊道。
剛喊完，那人就衝上來來“砰！”的撞上方遠的車，不過好在方遠和何威前一秒從車上跳下來，車被撞飛了人沒事兒。
小黃毛悲劇了，他的車頭被撞歪了整個車失去方向，歪歪道道的衝進旁邊的樹林，連車帶人的翻了幾個跟頭才停下。
“方，你沒事吧？有沒有被撞到？受傷了嗎？”何威擔心的檢查方遠全身。
方遠怕癢，沒讓何威碰他，躲開說：“我沒事。”
方遠心疼的看著自己的車頭被撞歪了，還增掉了好大一塊漆，“對了，球拿住了不？”
何威看著方遠蹲在那修車子，捂著自己被刮到的胳膊，悶聲說：“拿住了。”
方遠使勁扳幾下車頭，差不多的規整，抬頭看樹林裏那人一點動靜沒有，不由擔心說：“咋沒動靜呢？不會死了吧？”
何威哼了一聲：“死了就死了唄。”
方遠拍了下何威的腦袋，說：“瞎說什麼，我進去看看，你在這兒等著哈。”
說完，方遠就撥開樹枝，順著黃毛砸出的痕跡往裏走。
走近一看，車肯定是廢了，人滿腦門的血，瞪大眼無聲的躺在雜草堆裏看著天。
到底是看著天，還是死不瞑目，方遠還真拿不準。
“喂，你怎麼樣？”方遠站著離了幾步的距離，問到。
黃毛轉過血糊糊的腦袋，看到方遠，傻乎乎的齜著牙嘿嘿一笑。
“哈嘍啊！”黃毛伸出滿是血的手，朝方遠搖了搖。
方遠的表情變的微妙。
“方，“何威在外麵喊道，“怎麼樣了？要不要我也過來？”
“額……應該沒事兒。“方遠回道，“你別進來了，裏麵草很深，蟲子也多。”
黃毛一聽到蟲子，唰的爬起來就往方遠身上撲，嘴上還喊道：“哇，蟲子啊，我最怕蟲子了。”
還沒撲過來就被他摔爛的自行車絆倒，臉著地兒地磕下去。
“……”方遠試探的問了句，“喂喂，你要不要緊？要不要我幫你打120？”
黃毛緩緩抬頭，可憐巴巴的望了著方遠，吸吸鼻子說：“嗯，謝謝哦。”
方遠不忍直視那慘狀，就要往外走，鞋子卻被一把抓住，白色的球鞋立馬沾上鮮紅的印子。
方遠跳起來：“哇，你幹嘛！”
黃毛不放手：“你，你別走呀。”
方遠拔腿：“我不走，怎麼給你打120？”
黃毛爬在地上拽著方遠：“你用手機打啊。”
方遠：“嗬嗬，我沒那個玩意兒，你要能動就自己爬到外麵的路上，不行就在這等著。”
黃毛哭哭歪歪的說：“不是吧，你有沒有人性？就要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荒山野嶺？明天南方周末就出頭條：師大後山驚現一美男屍！”
方遠扶額：“所以，你還不快放開我，我好去叫人。”
黃毛眼巴巴的望著他說：“那你跑了怎麼辦？你想交通肇事後再逃逸？”
方遠：“什麼亂七八糟的，還有你能不拿那血糊糊的手往我衣服上蹭不！”
不是方遠不想扶他，而是方遠有潔癖，特別討厭黏糊糊的東西，現在黃毛滿身血糊糊，又是大熱天兒，他都有點要吐。
“方？怎麼回事？”何威抱著籃球，撥開樹枝也進了樹林。
“唉，你讓他去叫人，你在這裏陪我啊。”
黃毛看到何威過來，從地上爬起來，一把抱住方遠的腰說。
“啊！你鬆手！”方遠條件反射就要推開黃毛，奈何小黃毛力氣很大，方遠越是掙紮，黃毛勒的越緊。
方遠仰著上半身，就快喘不過氣兒來時，何威從旁邊插過來，拿著籃球就往黃毛頭上使勁砸過去：“喂！放開！”
黃毛不鬆手反倒攥的更緊，直接掐著方遠的肉，回頭望著何威說：“不放！”
何威冷冷的盯著黃毛，一字一頓的說：“操，你他媽的給我放手！”
方遠被掐的疼的不行，還有一股血腥味和濃厚的汗味撲鼻而來，烈陽當頭，刺激的他頭暈目眩。
方遠艱難的開口說：“喂，鬆手啊，我要吐了，你沒事兒我有事兒。何威快打120，我要死了。”
何威放下籃球，把黃毛的大拇指用力往外扳開，扒開黃毛的手，何威迅速用膝蓋頂開黃毛，惡狠狠地說：“你給我滾開！”
何威想過去扶住方遠，方遠擺擺手，彎著腰咳了幾聲說：“沒事兒，何威，你先去下麵打個電話，叫人來吧。”
何威：“幹嘛打電話？”
方遠指著躺地上的黃毛說：“怕他真死在這兒。”
何威撿起籃球，拉著方遠就往外走說：“管我們什麼事兒，本來就是他撞過來的，他自找的。走，不是去打球嗎？”
方遠：“可是……”
何威冷著臉說：“可是什麼可是，你認識他嗎？不認識管他這麼多，方遠，你走不走？你要不走，我走了。”
方遠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和何威認識這麼久，還第一次見何威對自己發脾氣，拉著何威問：“怎麼了啊這是？總不能就放著他不管吧，你看他都這樣了。”
何威：“方遠，你……”
何威還沒說完，就被黃毛打斷，黃毛躺在地上指著方遠說：“啊啊啊，你你你，似你啊。”
方遠：“啊？什麼是我？你認識我？”
黃毛又指著自己說：“我！我啊，是我啊！”
方遠眯著眼，看著黃毛的臉，染得跟金毛一樣的劉海汗濕的粘在臉上，臉上一般是血一般是泥，眼睛倒是大，但僅憑此他還是沒有一點印象。
黃毛見方遠一臉茫然，不由急的手舞足蹈，比劃著說：“你不記得了？考試啊，卷子給我，阿拉，那個高跟鞋……”
黃毛語無倫次，方遠卻是記起來來了，詫異道：“啊？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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