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6033 更新時間：13-08-09 21:38
叮的一聲電梯門緩緩打開，冷小天一言不發地抱著流川走了出來。流川已經昏過去了，冷小天驟然出手的時候，他正踮起腳尖親吻冷小天的嘴角，接著隻覺得全身一麻就失去了知覺。那一句“小天，認識你是我這一輩子最……”隻說到一半就沒有了下文，他麵帶微笑安靜地閉上了眼，就像真正熟睡過去了一樣。
冷小天臉色很難看，每走幾步就歇一歇，停下來伏低頭聽流川的心跳。掛著名貴壁畫的走廊上，點上了複古式琉璃燈，燈光是一片柔和的銀白色，趁得流川的肌膚更是晶瑩剔透，那一套製作夢幻的白色西裝完美地詮釋了流川混淆性別的中性之美。冷小天抱著他，就像抱著一朵潔白的朝聖睡蓮，那麼虔誠，那麼舉步維艱。
“總算來了呢，還以為你把別人的新娘拐走，中途私奔了……”林啟風倚著牆攔在了半路，他一身皇室貴族裝束，從右手戒指上繁複的花紋到鞋帶上的手工針織，都極盡奢華。他玩味一般轉著手裏的戒指朝冷小天邪魅一笑，掏出打火機啪的一聲將嘴裏的煙點燃了：“現在看來，你果然沒那個膽量。”
“他是我的，誰也搶不走。”冷小天看都沒看他一眼，直接從他身邊走了過去。“你來幹什麼，這兒不歡迎你！”
“嗬，真是任性的弟弟，世界上有弟弟和自己的哥哥這樣說話的嗎？”林啟風搶前一步幫他打開了房門，“不過沒辦法，誰讓你是我唯一的親生弟弟呢，世界上再也沒有人像我一樣深愛著你！”
“哈，真可笑！世界上竟然有一聲不響就離家出走，一走就是整整兩年的大哥！”冷小天把流川抱到了床上，一邊解他的衣服，一邊向林啟風反唇相譏：“你的愛，一半給了那個男人，一半用來流連花叢遊戲人生。如果赤裸裸的純生理欲望也算是愛，你的那顆七竅玲瓏心早就在年少時就透支得一窮二白，試問這樣的你拿什麼來愛我？”
“我的人以及我的心，”林啟風俯下身抱住了他，衝著他的側臉吐了一口煙霧：“你想要的話，都可以給你，全部。”
“你做夢！”冷小天一把推開他，掀起床罩，用潔白的床單把流川整個包住，抱起來往浴室走去。林啟風趕忙追上去，幫他拉開浴室的玻璃門，然後往浴缸裏放了滿滿的一缸熱水，冷小天扯下床單將流川放了進去，用手托著他的頭，不讓水浸到他的口鼻，然後對著他的臉，癡癡的看。
“唉，要是你對我能有對他一半的溫柔就好了。”林啟風站在一邊吃幹醋，無限心酸。
“出去，你礙到我們了！”冷小天毫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頭也不抬說道：“你最好祈禱下輩子別再做我大哥，不然我對你，就不僅僅是冷淡那麼簡單了。”
“真是無情，”林啟風伸出兩隻手指，探到水裏把了把流川的頸動脈，又用拇指翻了一下他的眼皮，咦了一聲：“他的記憶缺失得越來越嚴重了，繼續放任下去，別說是我，就算是你，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完全記不起，你就是冷小天這一個事實。況且……你自己本身的情況也並不樂觀。”
冷小天一把甩開他的手，幾乎是吼了出來：“你以為這一切到底是誰害的！”
林啟風聳了聳肩，退到門口靠著牆抽煙。
“流川，別怕，有我在呢，放心吧，不會有事的。”冷小天低下頭細碎地親吻流川濕潤的頭發：“知道嗎，小時候我們就在一起了，八歲那年你爸爸把你送到了我家，玩笑著說是給我做童養媳。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被你深深地吸引住了，你長得很漂亮，比我見過的所有的妹妹都要漂亮。你舍不得家又特怕生，安靜得像隻小貓兒一樣，又不許別人靠近，一到夜裏就開始哭，哭得聲音都啞了也沒人哄得你住。”
冷小天拿起輿洗台上的一瓶沐浴露，擠到流川雪白的手臂上輕柔塗抹：“你爸爸讓你和我住在一起，我一開始的時候以為你是個妹妹，不敢和你說話，沒想到你竟然不怕我，還主動抱著小枕頭爬上我的床，說你睡不著讓我給你講故事。”
“你特別愛幹淨，輕易不讓別人碰你，卻從不排斥我，每天晚上都要我抱著你睡。你習慣鑽到我的懷裏，一遍遍地問我你爸爸是不是不要你了。那時我的話很少，不懂要怎麼安慰你，就騙你說隻要你乖乖聽我的話，不哭不鬧，你爸爸很快就會把你接回家。你竟然相信了，再也沒問過爸爸的事情，像條小尾巴一樣整天粘著我，我到哪裏你就跟到哪裏。”
“流川，真的像你說的那樣，我們從很久以前就相愛了。”冷小天抓起流川的手，讓他撫摸自己的臉，“對不起，我到現在才完全想起來！”
流川眼皮動了一下，長長的睫毛沾著晶瑩的水珠，冷小天用手指輕輕一碰，就沿著綢緞一般光滑亮澤的肌膚滑了下來，滑過臉頰從尖尖的下巴滑向脆弱的喉嚨。
嘩啦的一片水響，冷小天穿著衣服也坐了進去，他小心翼翼地將流川攬了過來，讓他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用盡全力抱緊了他：“如果那時候，我能夠再勇敢一點帶你離開，或許我們兩個的結局就不會是現在這樣。”
“沒用的，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也有本事把你們找出來。”林啟風兜頭拋過來一條浴巾，冷小天將它扯到了地下，林啟風笑笑，用拇指抹著嘴唇說道：“棒打鴛鴦可是我的強項。”
“無恥！”冷小天紅著眼朝他吼道：“這兒不是你風流快活的地方，你怎麼還沒走！”
“我這不是等你嘛，”林啟風覺得很無辜：“做哥哥的怎麼可以扔下弟弟一個人不管。”
“這個世界上誰都可以說這句話，就你不配！”
“又是這一句，真傷我的心！”林啟風捂著額頭，極是可惜地退了出去。
“騙子！”不記得是第幾次重複這兩個字了，發自內心的討厭。
冷小天脫掉了紅襯衣，裸著上身將流川抱了起來，用浴巾裹好，將他抱回了床上，親手幫他換上了白色的真絲浴衣。流川的腰身極是纖細，柔軟溫熱，不過盈盈一握，此刻他毫無防備地將自己蜷曲在寬鬆的衣衫裏麵，仿佛一個最純真無邪的孩童，神聖不可侵犯。冷小天跪在床邊，身上濕濕嗒嗒的，他沒有知覺一般看著昏睡中的流川，一時忘卻了所有的語言。
林啟風看得不忍，走過來拉他：“放棄吧，他從一開始就不屬於你。”
“不要你管！”冷小天一掌拍開了他的手，據理力爭：“三天時間還沒過，今晚是最後一晚，按照我們說好的，你沒有權力幹涉我！”
“小天，你真的決定要破釜沉舟？”林啟風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他目光一凜彈掉了煙頭：“我最後重申一次，小天你不要太任性……”
“我們是真心相愛的，我想給他一個名分。”冷小天彎下身擁抱流川：“我要和他結合，在災難發生之前，誰都阻止不了。”
“不可以！”林啟風一手捏著冷小天的後脖，扯著他頸後麵的軟皮，將他提了起來，指著流川教訓道：“沈家人世世代代都是我們冷家的禍水，他們家族的女人每隔一代就要禍害我們一個男丁，從祖祖輩輩開始從沒出過變數。我費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阻斷了族內聯姻，他的母親冷佳人祖上也算是我們家族的一個分支，他身上多多少少也流著我們冷家的血。基於以上種種原因，你要和他在一起，終有一日你必將會被他害死！”
“他不一樣！”冷小天掙脫了林啟風的禁錮，堅定地握著流川的手，“如果我沒有記起他，或許我會按照你說的，狠下心將他托付給別人。但現在我做不到，我要守護著他，竭盡我所能不讓任何人傷害到他！”
“我已經做好拋棄所有的準備了。”冷小天緩緩地閉上了眼，再次平靜地許下諾言：“我以前答應過他的事，欠了他太久，我想好好地實行一次。”
林啟風輕蔑一笑，不置可否。他又摸出一根煙，點燃了用手指夾著，妥協般商量道：“小天你再好好想想，不一定要非他不可，咱換個人來愛不行嗎？”
冷小天冷冷看他一眼，繼而麵無表情：“我不貪心，也沒精力風流成性，這個世界上縱有千萬個人值得好好去愛，沈流川隻有一個，他也別無選擇，有我愛他就夠了。”
“我們兩個人就算是死，也要葬到同一副棺材裏，缺了誰都不行，換了哪個都代替不了。”
林啟風不怒反笑，用極慢的語速，精確無比地將冷小天的話原封不動地還給了他：“別說我這個做大哥的殘忍，不是我不想成全你，別的我不廢話，我隻問你一句：你，拿什麼來愛他？”
“我的心我的人，以及我的靈魂。”冷小天從床邊站起，來到了吩咐劉經理準備好的餐車前，從冰桶裏拿起一支紅酒，用兩根手指一夾就拔出了瓶塞，他伸出一個指頭沾了些酒液試了試，又舉起酒瓶小嚐了一口，這才回到床邊重新含了幾口，息數度到流川的嘴裏，然後輕輕撫摸他略帶酡紅的臉：“用我所能給的寵愛，陪他走到最遠。這樣的答案你滿意了嗎？”
冷小天不等林啟風回答，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又抱起流川，將他安睡在一張鋪了厚厚毛毯的躺椅裏，走到旁邊的鋼琴前坐下，架起琴蓋，扭過頭去看流川：“本來想和你共進晚餐，再好好彈首曲子給你聽的，但這個討厭的男人賴著不走，所以很抱歉你隻能沉睡著，我不想給你造成任何不愉快的回憶。”
冷小天瞪了林啟風一眼，雙手放到琴鍵上，緩緩地闔上了眼，露出半點眸光。輕柔的樂聲從他不斷交錯彈奏的手指間傾漏出來，美妙的旋律牽動了流川的心，睡夢中他的頭無意識地歪了一下，像是在微笑著側耳傾聽。
林啟風極不要臉地闖入了二人共同用夢境築起的的王國，他彎身輕摟著冷小天，伸出一根手指搗亂：“還記得嗎，我第一次吻你的時候，我們彈的也是這首曲子。”
冷小天微微偏開了頭，厭惡地說道：“恬不知恥地對自己的親弟弟抱有這種上不得台麵的念頭，你就不覺得羞恥？”
“嗬嗬，那時的你好可愛，呆呆的就讓我親了，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那個時候的我們可甜蜜了，要不是因為他……”
“要不是因為他，我可能早就把你給殺了！”冷小天毫無章法地亂彈一氣，他奈何不了林啟風隻得拿鋼琴出氣：“你瞞著我偷偷把他送走，騙我說是他爸爸把他接回去了，然後把我關在這鬼地方，一關就是五年！”
“那還不是因為我愛你，我這是在保護你啊！”林啟風抱緊了冷小天，輕輕搖晃著，極是溫柔地辯解道：“再說我也沒有對他怎麼樣，我隻是把他送回了自己家小住一段時間，他嬌氣得很剛進自己家門就又哭又鬧的，他爸爸看到他這樣心疼得不行，以為我們家虐待他了，生怕自己的寶貝兒子會遭到什麼不測，就將他藏了起來，再也不讓他出門半步。那時你又鬧得凶，根本不聽我解釋，家裏拿你沒辦法，不得已才把你安置到這裏。後來他們搬家了，我幾經周轉都找不到人，你要不相信我也沒有辦法。”
“騙子！”冷小天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的謊言：“不要每次都拿同一番謊言搪塞我，那你說說，他為什麼會記不起我？而我在喝下你親手熬製的湯藥後又為什麼會連續幾天幾夜的昏迷不醒？我人生中最灰暗的五年時間裏充滿了謊言，我就像一個扯線木偶任你擺弄，漸漸的迷失了本性，在你一點一點的欺騙下，終於回憶錯亂，慢慢的將原本最不該忘記的人給忘了！”
“忘了彼此，各自安好。隻有你放手，他才能得到安生。”林啟風趁冷小天失神的刹那，將他抱到了腿上，享受地閉上了眼，繼續把那首隻進行到一半的曲子彈完。“就像這首曲子，同樣的故事就算發生一千遍一萬遍，開始的設定不會變，結局也無法更改。夢之國的公主隻適合生活在夢的國度，夢中的婚禮也隻能在夢裏麵舉行，現實帶給人的隻有傷痛和絕望。如果現實中有一個人將利箭瞄準了你，絕沒有另一個人會為你挺身而出，甘願去當替死鬼。每個人的命運都是被安排好了的，人可以戰勝自己卻逃脫不了宿命。聽說過在劫難逃麼？沈流川是你的劫，要麼你被他困死，要麼他把你害死，就算你化身成魔逆天而行，也衝不破這個死局。”
冷小天突然覺得有點口幹，他想厲聲反駁點什麼，卻發現力氣在一點點流失，從剛才開始就已經有點不對勁了，隻是林啟風一直在用言語刺激他，借故分散他的注意力，現在終於察覺不妥，卻已是回天無力。
“酒……”冷小天絕望地倒在林啟風的懷裏：“…你好卑鄙，你竟然在酒裏下了藥！”
“嗯，雖然是無色無味，藥性卻異常猛烈，我可是下足了劑量。”林啟風抬手按下最後的一個琴鍵，漂亮地宣告遊戲結束：“我知道你向來小心，那瓶酒你肯定試過了才會給他喝，你想盡量減輕他的痛苦所以在行事前極力溫柔。我可是在好好的配合你，那支酒，嗬，正常人隻要小啜一口就足以春情蕩漾，你現在是不是覺得渾身無力，燥熱難當？那就對了，隻要能把你帶走，我可是無所不用其極，這一點，你以前就已經深刻地體會過了。”
“卑鄙！無恥！小人！”
冷小天哭了，他艱難地伸出手，想去觸碰流川的臉。林啟風將他拉了回來，抱起來就往門外走：“時間到了我們走吧，你不要太傷心了，自然會有人幫他解毒，今天可是他的專場。”
冷小天懵了，繼而就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他聲嘶力竭地大喊不要，聲音破碎而淒厲，一如杜鵑泣血。
林啟風置若罔聞，邁出門口的一刹那，突然低頭吻了吻冷小天傷心欲絕的淚顏：“別驚慌，我最親愛的王子，我願意當那個為你舍身擋箭的死士，我會保護好你的。”
門外站著兩排保鏢，個個荷槍實彈地嚴陣以待。冷小天從看到他們的那一刻就開始咳嗽，最後竟咳出血來。
林啟風一揚下巴，手下馬上押過來一個人將他推了進去，然後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門關上的那一刻，冷小天一口咬在了林啟風的手臂上，滾燙的眼淚和著熱血一起流下。
冷小天嘔血了，十八年來，林啟風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弟弟這般受傷。
他傷的是心，而且永遠都治不好了——就在他看到楊木斯神誌不清地被人推入門內的那一刻。
那一刻，罪惡的那一刻，將人拖下地獄的那一刻，那麼多個那一刻堆積在一起，像一座山一樣，壓得冷小天喘不過氣，幾欲昏死過去，窒息而亡。
“哥，我跟你走，我以後什麼都聽你的！”冷小天一邊流淚一邊搖頭：“哥，求求你，我求求你，別讓人碰他！他還是個雛兒，未經曆過人事受不了這般摧殘，他……他什麼都不知道，他是無辜的啊！”
“太晚了！”手下按了電梯，林啟風抱著冷小天走了進去，“聽話，就當做了一場夢，忘了他吧。你的位置我已經找人補全了，你什麼都不用麵對，我會盡快把你送到國外，在那裏你會有一個全新的身份。忘了他然後開始新的生活，就當哥哥我求你了。”
林啟風溫柔地低頭親吻冷小天，一點點將他嘴角的血跡吻去：“就知道你會心軟，哥哥愛你，所以哥哥來當壞人。我不求其他，隻要你好好的，我就滿足了。”
冷小天死死地睜大眼，形同癡傻，口不能言耳不能聽，他心跳快得接近危險，氣絕一般艱難喘息，隻有淚水在不停地無聲流淌，勉強了半天才斷斷續續擠出了一句話：“…他受不住……他會死的！”
“我知道，”林啟風將他抱出電梯，在劉經理一幹人的護送下，把冷小天放到了車裏，接著自己也坐了進去，伏在他的背上輕按著他：“這些我都知道……作為交換，你將得到重生。”
“我不要一個人活下去！”冷小天萬念俱灰地閉上眼，兩行清淚汩汩流下：“你一直想要的東西……我現在就可以給你，我什麼都給你！……我隻求你一件事，你殺了我吧…至少，至少讓我死在他之前……他怕黑，沒人陪著他，他會哭的……”
“小天，你看著我，”林啟風使勁拍冷小天的臉，用力扳開他的嘴，防止他咬舌自盡：“小天，如果他活著趟過了這一遭，我就成全你們，所以你不要死，你要是死了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冷小天痛苦地搖了搖頭：“就算他萬幸活過來了，也早已不是原來的他，我也沒有顏麵再出現在他麵前……”
“他原本費盡心機想要逃離的生活，我硬是把他拉了回來，如果不是我……我果真是他的災難，我就是個魔鬼，是人渣……”冷小天掙紮著不斷拿手掌自己的臉：“是我害的他，我對不起他，該下地獄的人是我！”
林啟風抓住了冷小天的手腕，死死按著他，手下人遞過來一支特效鎮靜針，林啟風反扣著他的手臂，將藥水注射了進去：
“乖，你好好睡一覺，我答應你，等他活過來了，我就讓你們在一起。所以在那之前，你給我好好活著，這是我作為你的大哥，對你最後的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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