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522 更新時間:13-07-10 13:00
“月樓……”淩墨離垮著臉。
“怎麼?”楚月樓端起紅木方幾上的茶盞,慢條斯理的拿瓷蓋撇去浮頭的茶葉,輕輕的啜了一口。
“不要再去戲班了,你不早就說不唱了嗎,你現在還去!”淩墨離委屈的湊近環住他的腰,帶了三分無理取鬧的意味。
楚月樓挑高了修眉不說話,笑吟吟的看著他胡攪蠻纏。
“月樓……月樓……”淩墨離蹭啊蹭的,手就不安分的探進楚月樓衣襟裏,慢慢的摩裟起來。
楚月樓頭疼的撥開他手:“我若不唱戲了,那該做點什麼。”
“當然是我養著娘子啊。”淩墨離眼睛亮了亮。
“做夢!”楚月樓瞪他一眼,拍掉他不安分的爪子
“離兒你……孽子!白日宣淫,成何體統!”
淩墨離一愣,看著被推開的房門。
淩相爺一看就是剛下了早朝,還穿著官府就急急忙忙趕過來,一推門就見著了淩墨離對著楚月樓又摟又抱,氣得胡子都翹起來了:“孽子放開月樓!月樓的身子差,你每晚折騰就罷了,青天白日的還要纏著他!”
淩相爺自從知道楚月樓為保淩墨離而垮了身子,就對他心疼的緊,每天派人好生伺候著,對他如同親子一般。
“爹。”楚月樓整整衣服,乖巧的喊了一聲。
“哎哎,月樓快去好好休息。”淩相爺眉開眼笑,被叫的舒心不已。
“爹……”淩墨離被楚月樓在腰上狠狠的擰一把,疼的呲牙咧嘴,不情不怨的喊了一聲。
“混賬,終日遊手好閑,月樓跟著你算是委屈了!”淩相爺吹胡子瞪眼。
淩墨離苦哈哈的想,我到底是不是你兒子!哪有這樣胳膊肘衝外拐的!
“離兒……你今年多大了。”淩相爺慢吞吞的靠在太師椅上,不經意的打量下,鬢邊竟是帶了幾縷斑白。
淩墨離揮揮手,示意一旁的下人都退下,親自給淩相爺奉上茶:“墨離今年二十有四。”
“是啊,一轉眼離兒已經這般大了。”淩相爺伸手在桌子邊上比了比:“你娘離世的時候,你才這麼一大點……爹不知你還記不記得,你小時候別提多聽話了,你夫子總在我麵前誇你聰明,要背的文章過目不忘,一首毛筆字寫的別提多好看了。每天早晨的時候你娘就在院裏搭起一個繡架,沒事就繡繡牡丹啊纏枝蓮啊,你就坐在我膝上喊我爹爹,給我背你新學的文章……那時爹爹還沒有當丞相,隻是區區一個大理寺少卿,一家人在一起……”淩相爺想著當年的情景,笑出了聲。
淩墨離默默的坐在一旁,記得,他當然記得,他怎麼能忘?秀氣的娘親,英俊的爹爹,二人伉儷情深,後來有了他,一家三口不知羨慕死了多少人……
“爹爹年紀大了,就總愛想想以前的事,你娘走了之後你便日漸消沉……爹看得也心疼。離兒,爹老了,護不了你多少年了,你是時候該長大了。”淩相爺有些疲倦的閉上眼睛:“離兒,爹以前不逼著你考功名有作為,是爹還覺得你太小,安不下心來。如今你也長大了,是不是該替爹爹撐起這個淩府,撐起這個家?”
“是,墨離是該撐起整個淩府了。”淩墨離輕聲的說。
“你過去怎樣爹爹都不再管你,你隻要娶一個好女子為我淩家延續香火,爹爹便滿足了……離兒,爹爹即使再怎麼位高權重,也想像尋常人一樣看著你成親生子,爹爹想……在有生之年看到你成親。”
淩墨離手一鬆,摔了青瓷的茶盞。
“爹……墨離,無法娶……女子成親。”淩墨離艱難的開口:“墨離心裏隻裝得下月樓,再無法容他人……”
淩相爺點點頭,意料之中。
“月樓也不是不懂事,他溫順又識大體,你回去好好同他講,明日再回複我。”
“爹爹我……”淩墨離還想再說,淩相爺卻一臉疲倦的擺擺手讓他出去了。
淩墨離頗有些渾渾噩噩的,他自然知道延續香火對淩家有多重要。
從前他與狐朋狗友廝混的時候還覺得獨子受寵,再好不過。現在……這獨子卻成了一道枷鎖。
橫亙在淩家和月樓之間的那條難以抉擇的溝壑。
“再走可就要進了池塘了,怎麼,你這是嫌天氣太熱,要進去涼快涼快不成?”楚月樓看著他就要往荷塘走,趕緊拽住他。
這渾渾噩噩的,難道是中暑了?楚月樓皺著眉探上他額頭。
“月樓?”淩墨離一怔,握著他的手把他圈進懷裏,喃喃道:“我該怎麼辦……”
“什麼?”楚月樓沒聽清,想要再問他卻又不肯再說。
七月的日頭正毒,楚月樓在太陽下不消一會就覺得難受,伸手去推他:“日頭這麼毒,你要撒瘋也回屋去,在外頭讓我幹曬著這算怎麼回事。”
淩墨離放開他,臉色有點發白。
“快進屋去,待會該難受了。是我不好,疏忽你了。”淩墨離眼底有點茫然,握著楚月樓的手就往屋裏走。
“剛才的話我都聽到了,你還要瞞我到什麼時候?瞞到你不得不娶親的那天?”楚月樓甩開他手,淺淺的笑了。
淩墨離大驚失色,急的剛想解釋,結果晃了晃就軟軟的一頭栽在地上。
楚月樓睜大眼睛嚇一跳,趕緊把他扶去床上,轉身要去找郎中給他診病,又被人拽住了袖子:“月樓,不許你走了……”
楚月樓一怔,隨即笑道:“我不走,我去給你擰塊涼帕子,省得你燒昏了。”
淩墨離不撒手,撒嬌一般環住他腰:“不成,你一會就要走了……你陪著我,我躺躺就沒事了……不許你再離開我了。”
楚月樓有些哭笑不得,這生病了怎麼反而這般任性,軟下聲來哄著他:“好,那我陪著你,你聽話睡一會好不好?”
“恩,你陪著我……你今天不許去戲班了。”
“是是是,大少爺。我怕了還不成麼?”
……
淩相爺站在門外,聽到這話一臉的欲言又止,半晌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罷了罷了,由著他去吧……將他逼成這個樣子,他這做爹的心裏有怎麼會好受?不娶就不娶,兒孫自有兒孫福,延續香火也不及離兒開心來得重要。看他這個樣子估計是無論如何也不願意讓月樓委屈了。再說,多了楚月樓這樣一個兒子,也就不虧本了。
由著他去吧……就當他最後一次放任離兒任性了。
“牧歌,幫我看看誰家的小姐年齡合適待嫁閨中。”楚月樓推門就進。
“你!”聞牧歌怒目相視,一把揪住他衣服:“不打招呼就隨便進來,我要是沒穿衣服麼辦!”
“你什麼我沒見過,都是男子,還要講什麼貞潔不成?”楚月樓慢條斯理拽下他的手。
“你不是……恩……淩墨離怎麼辦。”
“就是給他找。”楚月樓歎氣,垂眸看著自己的手。
“你你你你幫著他找小妾!楚月樓你是不是腦袋給炮仗炸過了!你!”聞牧歌氣的險些背過氣去,臉色鐵青的瞪著他。
“不是小妾,是正妻。”
“好,好的很,你受了委屈莫要在我這裏窮折騰,給我出去出去。”聞牧歌在盛怒之下很沒風度的開始動手往外轟人:“去去去,愛哪兒哪兒去,我可伺候不起你,哪天把我氣死了我找誰去!”
“求你。”楚月樓扶住門框,有些狼狽的抬頭。
烏黑的眼眸裏滿是哀求。
聞牧歌發現自己又很沒用的心軟了。
“你求我也沒用,我上哪兒給你找去。”妥協般的服軟了,聞牧歌沒好氣的瞪著他。
“大家閨秀名門千金甚至重臣之女,韓玬小王爺一句話下不知多少溫香軟玉撲過來。”
“到底怎麼了,你十天半月不來,好容易來一次還要我幫你找適齡的成親女子……你說,淩墨離是不是欺負你了。”聞牧歌歎口氣,抱胸倚在門邊上。
“沒有,他……待我很好,把我捧到天上去了。”
“那還……”聞牧歌欲言又止。
“淩府總要有人傳承香火,他任性,難道要我陪著他一起任性?”
“那你就替他做決定?”
“我了解他,如果沒有人逼著他做選擇,他可能就和我一輩子這麼渾渾噩噩的過下去了。我總不能眼見著他淩氏一族,到他這裏……斷子絕孫罷……”
聞牧歌幾乎被他氣笑了:“你到底喜不喜歡他!當初千方百計死心塌地的要和他在一起,現在倒好,自己把他踢給別人……你真是……全天下再找不出你這般的傻子了!你要活活氣死我才甘心!”
“我就是因為太喜歡他了,”楚月樓苦笑:“所以才,舍不得他背負那樣的罵名。”
“牧歌,我沒辦法……求你。”
“算我怕了你還不行?我讓菡萏去看看吧,到時候拿了軸絹去找你。”
“我……”
“要想說謝謝就免了,你過的好點,我就安心了……你,好好的待自己,莫要委屈了自己。”聞牧歌還是擔心,斂著眉心,一臉的鬱卒。
楚月樓勉強的笑了笑。
“不是說了不去戲班了麼。”淩墨離臉色難看到極點:“戲班就那麼讓你留戀,你都是我淩府的人了,你不顧及自己也要顧及我淩府的麵子吧。”
淩墨離說完就後悔了,氣的口不擇言了……
“嫌我去戲班給你丟人了是嗎。”楚月樓漂亮的鳳眸浮上一點淡淡的水汽。
淩墨離看他這樣一下子就慌了神。
“我知道戲子下賤。”
楚月樓默默地去收拾自己的東西。
“你這是幹嘛,鬧脾氣也該有個度,不氣了成不成?是我不會說話,我這不也是……不舍得讓你去受那份罪,”淩墨離嬉皮笑臉的拉過他的手按在額頭上:“你看你看我還難受著呢……你怎麼舍得把我扔下。”
“我想回去看看牧歌他們。”
“難道他們比我重要?我不準!”
“你愛準不準,放開。”
“楚月樓,你到底想怎麼樣,莫名其妙發什麼脾氣!”淩墨離耐心也到頭了,摔開他的手瞪著他。
楚月樓唇角噙著一抹淺笑,笑的人直心疼。
也不知是誰從自己一進門就開始不高興,嫌棄自己丟人了,那當初何必把自己千方百計哄回來……
楚月樓轉身走了。
名動京都的梨園戲子楚月樓重新登台,一張戲票價值千金。
為了一睹紅顏的紈絝子弟趨之若鶩,不惜砸下重金,隻為求見一麵天仙下凡似的楚月樓。
劉金桂樂的眼睛都眯成一條線了:“月樓……你果然還是我的頂梁柱……嘖嘖,你看這價錢……”
聞牧歌閑閑的磨著指甲,牙尖嘴利的十分刻薄:“錢錢錢,掉進錢眼裏了。”
劉金桂瞪他一眼:“唱戲能中暑暈在台上的,可再找不到了,你算是古往今來第一人。”
“你!”聞牧歌氣的說不出話來。
倒是楚月樓什麼都沒說,盯著瓷盞裏的嫩葉尖發呆。
得!一回到戲班就整天板著個死人臉,笑也不笑,悲也不悲,就是呆呆的盯著一處。
聞牧歌伸手捏捏他臉,暗暗皺眉:都瘦成這樣了,以前的戲服還不知道能不能穿……
淩墨離倒是比他好不到哪兒去,整天神遊天外,一句話說三遍他才茫茫然的看你一眼,問你說了什麼……簡直要把淩相爺氣死了。
分開不過半月,兩個人便互相折磨到這個地步。
淩墨離聽著外麵的響雷,盯著雪白的宣紙發愣,在心底一點一點勾勒楚月樓的樣子,思及他一顰一笑,眼神便溫柔至極。
這一分神,大滴的墨汁便甩在袖子上。
這是月樓給他做的衣服……自己平日裏心疼的緊,沒想到卻被墨汁汙了。
心裏那點小火苗躥的更高了。
“來人,備轎。”淩墨離嘴角噙著笑,他想他了,他要去看他。
什麼亂七八糟的自尊,都讓它見鬼去吧。
還沒進梨園行的門,淩墨離就被秦二攔住了。
“秦二,我要見月樓。”
“楚師傅在上妝。”秦二耷拉著眼皮懶得抬頭看他。
“他說過封嗓的。”
“封嗓也能再唱。”
淩墨離被他一句話堵得胸口疼:“你就是死了心的不讓我見他是吧!”
“是。”
“那我就在這等著他。”淩墨離咬著後槽牙瞪他。
“那你便等罷。”秦二依然蔫的讓人想揍他。
“這天越發的陰鬱……呦,這是下雨了罷。”聞牧歌聽著窗外的雨聲若有若無的衝楚月樓瞟一眼:“也不知道淩府的那個誰出門記不記得打傘。”
楚月樓畫眉的手抖了一下,垂眸盯著銅鏡。
聞牧歌撇撇唇,撐起油紙傘:“我回王府去了,菡萏這些天傷風,你好自為知……喏,別忘了門外還有一個淋雨的等著你,你要是心夠狠就任他生病去。”
楚月樓拿著眉筆的手一直在抖,索性卸了畫好的妝,啞著嗓子去找劉金桂推了這場戲。
劉金桂苦菜似得臉上認命的哀傷,又不得不端著笑臉去向外麵伸長了脖子等著看戲的公子哥賠不是,左哄右哄也還是勸不下那些少爺想要砸攤子的心思,破罐子破摔吼上一句:找月樓的是淩相爺家的大公子你們看著辦吧,要是還有不開心的就去砸了相府拉倒!賴著我鬧什麼鬧!
一群故作風流的公子被他一句話堵的如鯁在喉,紅著眼睛悻悻的捏著扇子走了。
楚月樓找借口打傘出門,說到底還是放心不下。正好看到大雨裏淋得活像隻落湯雞的淩墨離,手上力道一鬆,畫著喜鵲登枝的傘就掉在了泥裏,濺濕了楚月樓月白色的衣服。
“月樓……”淩墨離模模糊糊的看見雨幕裏站著一個月白的人影,喃喃的喊了一句,沒成想那月白的人影扔了傘衝到雨地裏摟住自己。
“你怎麼不懂得躲躲呢……要淋病了……該怎麼辦。”
淩墨離覺得臉上有溫熱的水滴滑下,心裏一疼,趕緊抱住他:“沒事,我這不是想著,讓你消消氣。是我不好,你還氣不氣我了?”
楚月樓死死地咬著唇:“不了,再也不氣了……|”
秦二看著倆人被大雨淋得臉都發白了,頗為無奈的歎口氣:“班主,這該怎麼辦。”
劉金桂瞪他,一煙杆敲上他腦袋:“涼拌!怎麼辦怎麼辦,誰教你不放他進去,這下好,兩個人一起!”
秦二委屈的低頭:“我不是覺得他讓楚師傅難受了,想罰罰他,誰知道,誰知道……這平時風流浪子一般,碰上楚師傅,就變成了塊木頭,下雨了也不懂得避一避。”
劉金桂早已經氣的險些升天了……
“月樓還冷不冷?多穿些……”淩相爺心疼的緊,當寶貝一樣護著楚月樓。
一聽楚月樓生氣了,二話不說抄起戒尺給淩墨離後背上整整齊齊的抽出了一盤棋局。
“我沒事,爹,你別再打他了,是我不好,答應他不去戲班了,可還是……”楚月樓捧著薑湯,輕聲哀求。
“不成氣候的東西啊……”淩老爺默默的歎氣了。
“爹讓他進來,月樓有話想說。”
淩墨離換了幹衣服,頭發半濕半幹的披散著進來:“月樓。”
“我冷,你挨近些抱著我。”楚月樓難得的讓他抱。
“月樓,以後我們不生氣了……是我不好……真的……可你,也別再要聞牧歌給我找姑娘了,你知道我心裏裝不下別人你還……”淩墨離悶悶的把他抱在懷裏。
“……好。”
“我把邀月樓盤下來了。”
“恩?什麼……”楚月樓抬起頭瞪他。
“別急……以後把邀月樓改成戲班,班主以後也省心的多。我知道你放不下戲班,所以替你盤下邀月樓。”淩墨離笑著將他摟的更緊了些。
“淩墨離……謝……唔。”
微涼的唇瓣覆上楚月樓的唇,擋住他要說的話。
“你要謝我的還多著呢,我要補償啊……”淩墨離笑的不懷好意,翻身壓住他。
楚月樓閉上眼睛,罷了……隨他去吧……自己欠他實在良多。
一月後邀月樓改成駐月閣,劉金桂笑眯眯的帶著戲班搬進去。
聞牧歌牽著韓玬意味深長的衝淩墨離笑了笑:“換名字了?”
淩墨離笑著攬過楚月樓的腰:“恩。月,我早已經邀回我淩府了,我想做的,就是讓這月常駐我淩墨離的身邊。”
海棠一夢醉三生,三生夢回惜海棠。
據說,當年名動京都的戲子貌似天仙,一場霸王別姬唱的萬人空巷。
據說,當年那戲子一場假戲真做拴住了風流成性的淩少爺的心,讓他一生再沒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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