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瘦天下

第二卷  第三十五章

章節字數：2384  更新時間：13-09-05 20:11

    站在門口等著，雖是有些疑慮，不知道他是要準備什麼，但醉影卻是並未多言。

    聽到身後房門打開的聲音，醉影回頭，卻是不自覺的一頓……

    聞人朔一身熟悉的簡陋青衫從小屋裏邊緩步出來，腰間係的是粗布帶子，外邊罩了件深色的小褂。這模樣，倒真是讓醉影想起來兩人初見之時，自己眼中那個簡單的市井小少年。

    “今天，是任爍。”聞人朔眨眨眼睛，看著醉影微微呆愣的模樣笑開來。

    聞言，醉影又是一楞，卻隨即笑了出來，語氣隨意了不少，“兄弟，回來了。”

    “嗯，回來了。”

    公子聞人做任何事情都要千萬個考慮，但任爍的時間卻是可以隨意浪費的，而且不論是何種過法，都不算是虛度。這個少年，他做任何事情都能夠有自己的理由，或者說，不管有理無理，反正他總是能夠找出各種理由。

    就像今天這番出遊，於聞人朔而言是任性，但任爍他卻不需要理由便可以拋下一切出去。

    其實，是在逃避吧？可是又有什麼關係呢！

    因為，等著他的那個人，是他。

    是他的話，怎麼能拒絕呢？

    陽光明媚，日頭正好，這樣的天，帶著人心都是暖的。

    胯下的馬兒懶懶的走著，聞人朔和醉影都很默契的不言不語，隻是看著這小林之中片片梨花飛落，隻是在不經意的對望之時相視一笑。這樣的從容淡然，於他們而言，是美好，更是奢侈。

    許是最近大曆災難連發，因賑災導致了國庫虛空，殃及了無事的靈州長了賦稅，而這個時候又正是梨花將落，故而來賞花的人寥寥無幾，所以這往年繁盛熱鬧的梨花節顯得格外清冷。偌大的梨花林中，竟隻有聞人朔和醉影胯下馬匹踏草行進的清淺聲響。

    看著身旁黑色駿馬之上風采翩然的醉影，聞人朔淺然一笑，無論是對或錯，認識你，都是聞人朔這一生最美好的事情。

    蹄聲噠噠，踱過了梨花林，翻身下馬，聞人朔牽著那馬匹往前邊走著。醉影隻是淺笑，不語，隨即下馬跟在他的身後，向著前方走去。

    隻一會兒，繞過一處坡地，一條清澈的小溪便出現在眼前。

    “原本覺得那梨花林已是極美，沒有想到繞過那草坡的這一邊更是好看。”這樣深呼吸一口氣，隻覺得這個地方給他的感覺就是神清氣爽，似乎隻要這樣站著就很舒服。

    如果，能和他在這個地方攜手此生，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夏明軒，有沒有興趣聽一個故事？”似是心情極好，聞人朔忽然笑的燦爛。

    “任爍的故事一定很是有趣吧？”醉影看著麵前男子淺笑。

    “倒不是個有趣的故事，隻是關於這個地方的傳說而已，”聞人朔微歎，“隻是那個時候途徑此地，聽著一個老人家對我說過，便記著了。”

    醉影微微皺眉，隨即玩笑著挪揄，“那你倒是快說啊，這樣吊著我胃口算什麼？”

    聞人朔轉身瞟了眼醉影，笑笑，慢慢道，“傳說，從前有一個男子，一日晚歸，路經楓橋，見一受傷女子，看她著實可憐又甚是貌美，於是心生惻隱便將其帶回家中，又為其醫治，就這樣，一來二去自然的便生出了感情。那女子本就是逃婚出來，順勢也就這樣留在了男子家中，男耕女織，臨湖而居，日子過得倒也簡單閑散。可惜，好景不長，到底女子是出身富貴受不了這般勞累，慢慢的，終是有了摩擦，後來有一天，男子去集市做活的時候，女子終是被家中尋見強行帶回，臨別也沒有和那男子打個照麵。”

    “晚上，男子回到家，看著空落落的家中不覺失神，隻當女子是受不了這樣的生活離開了他，終日鬱鬱不得歡，隻過了幾年便是憔悴的不成樣子，終在一個冬日醉倒在他們初見的楓橋死去……”

    “然後女子亦是鬱鬱寡歡不得而終？”醉影微微皺眉，插著話問道。

    聞人朔含了笑微微搖頭，“那個時候，我也是這樣以為的，隻是那說故事的老人家卻說不是。”

    “故事的最終，是女子終於還是回歸了富貴生活，而男子卻是因為塵緣未了執念太重而不能夠入輪回，閻王憐他癡心苦情，又感歎人心難測，便讓他在地府當差，又給了他‘無常’這個名字，暗喻世事無常。”

    “所以這和這個地方有什麼關係？”醉影微微不解。

    聞人朔看著醉影因不解而皺起的眉頭，清淺的笑，“你就是心太急，不肯聽我完全說完。”

    聞言，醉影不好意思的笑笑，完全看不出平時的冷然，“誰知道這個故事這麼長……那然後呢？”

    “後來，無常遊蕩在地府人間，隻管勾魂，卻沒有想到，有朝一日，能再見她。回首已是百年身，那昔日的嬌俏女子，此時已是變成了一個終日愁眉依靠藥物度日的老嫗。”聞人朔微歎，“那一夜，她見著他，竟是沒有一絲恐懼，滿心的歡喜如同少女，隻道自己悔了半輩子，終是能夠解脫了。可他卻是思緒萬千，按照他所知道的，這女子前世有罪，今生未償，下了地獄怕是免不了苦頭……即便是她那時背棄了他選擇了富貴，可最後她的心裏還是有他的，這樣，他便滿足了，也輕易便原諒了她。隻是詫異，原來幽魂也是會有心疼的感覺。”

    “他瞞過了閻王，私自改了她的命數，帶走了她將她的下一世安置成了一生的美滿，可是閻王怎麼可能那麼輕易便瞞過呢？閻王大怒，勒令判官勾了她的魂回來，沉於忘川，她心甘受此劫難，卻獨獨希望他能夠被赦免，她欠他的太多了。”聞人朔緩緩道來，卻是瞬時停住。

    “然後呢？”醉影問道。

    其實，他對這個故事並不感興趣，隻是，他卻喜歡聞人朔說故事的時候麵上那種淡然。仿佛看透了一切，即便是這樣一個帶了些淒涼的故事，卻也是不悲不喜，至多不過歎息，至多不過感慨。隻是，這樣的人，怕是最是無情吧？

    “她獨身躍入忘川，卻在落水之時被一生魂托住，原來，無常竟是先入了忘川，隻為她不受刺骨之寒。”聞人朔一頓，“隨後，閻王也算是慈悲，憐他們生時無法圓滿，便順勢讓他們化為了並蒂蓮花，又將他們送回生時居住的小屋門前的湖裏。傳說，自那以後，湖中蓮花常開，終年不謝，於是那湖被叫做蓮情湖，又叫無常湖。”

    聞人朔指著小溪前方，“而這條小溪連接著蓮情湖，不遠處那座青石橋便是楓橋。”

    順著聞人朔所指的方向看去，倒真是看到了一座青石古橋隱隱現現。

    “聞人朔，你說那個女子是不是犯傻？”醉影眺望著遠方，笑道，“活了一輩子，卻始終不明白自己要的究竟是什麼，選擇愛情卻放不下富貴，回歸了榮華卻又苦思心中所戀……”

    聞言，聞人朔似有思索，轉身，對上他的眸子，剪水雙瞳裏邊映著的是他的容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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