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567 更新時間：13-12-11 19:56
又過半月，鳴垣傷勢大為好轉，已能下榻行走。近幾日，他發覺黍離甚少開口說話，幾乎是若無必要，便惜字如金。這也難怪，偌大空返穀隻有他一人，又該與誰交談？
黍離每五日均會出穀一趟，以便到小鎮采購糧食。分明是目盲，每次平安來回尚可理解，但是，按他的緩慢腳程，即便黎明啟程，也無可能趕在日暮前歸來，而他皆是午後便歸。這一點，著實令人懷疑。
鳴垣趁他出穀，順便四處查探。潛入黍離房中，見其陳設極其簡略，連日常衣物也僅區區數件，根本看不出異常。最後，鳴垣見藥房門未鎖，便踏了進去。
如尋常醫館的藥房，並無可疑之處。鳴垣不喜藥味，正當轉身出門，眼角卻瞥見懸在牆角的一捆枯草。
摘一葉在舌尖淺嚐，味甘苦，觀其形貌，應是石韋草無疑。問題就在於，石韋草生長於峭壁之上。若如黍離所言此處草藥均有他親自采摘，那麼以他雙目皆盲的缺陷，又是如何采到連常人都極難采摘的藥草？而且，眼下石韋草數量不少，應是多處采摘所得，這更加使人對他的能力起疑。
“你傷勢未愈，應在榻上休息。”黍離的沙啞聲線忽然出現在藥房門前。
“先生，今天可有些早。”鳴垣望向天際，尚未至午時。眼見黍離手裏並未攜采買回來的東西：“先生今日不去市集麼？”
“忘記帶錢了。”黍離站在門邊，聽聞鳴垣的腳步在牆邊，“公子前來藥房，莫不是對草藥有興趣？”
鳴垣拈了一根石韋草到黍離麵前，有意從他鼻前一晃而過：“先生可知這是何物？”
黍離肯定道：“石韋草。”
鳴垣試探問道：“在下想知道，這株草藥一般生於何處？”
黍離含笑，淡然道：“山崖峭壁之上。”緊接著一句，便截了鳴垣的話，“公子是想問，我一個不懂武功的瞎子是如何采到此藥？或是公子懷疑，我的眼睛本是健全，且身手不凡？”
“請先生解惑。”猜出他心底疑問也就罷了，竟然還表現得如此從容，鳴垣心覺這個黍離神秘得深不可測。
“隨我來。”黍離麵若止水，在藥櫃角落取出一枚形似鐵鉤的東西。仔細一瞧，這件東西更像是小型鐮刀，若用繩結著，放下山崖，采割草藥的確不是難事。黍離笑問：“可有解公子之惑？”
“先生當真有過人之才。不過，在下仍想請教一事。”鳴垣端詳黍離雙目，待他頷首應允後，方才發問：“先生目盲，又如何辨識藥草？莫不是沿途摸著草過去？”
黍離神色一頓，淡淡笑道：“我又不是生來目盲，這空返穀，我可熟得很。”
鳴垣覺得好奇：“穀中隻有先生一人，又有誰能傷得了先生？”
黍離突然改了神色，反常的冷笑令人詫異：“隻能說，若我不願，沒有人可迫我做什麼。一雙眼算得了什麼，哪怕是命，我也能雙手奉上。”大概覺得失言，又換回如常笑顏：“公子見笑了。”
鳴垣追問：“先生沒想過報仇麼？”
黍離轉身朝門外走去：“我反倒想謝謝他們，雖說目盲不便，但我至少無須再見那些可憎之人，亦可心境如若平湖，其他感官愈發敏銳。這般，也不錯。”
這番話引得鳴垣更加懷疑他的身份，聽他所言，定是仇家所為，不過他的反應也太過平淡，失去雙眼亦是不以為意。瞥見高案上有一組銀針，鳴垣便悄然取了一根，兩指一震，刺入門前正中之地。
走到半途，恰好有陽光照進屋子，黍離抬手接了暖意：“看來今日是去不了市集。公子，今晚的飯菜可能會簡陋一些，見諒。”
“無妨。”鳴垣笑答著，目光始終緊盯地麵那根銀針，隻要黍離再向前兩步，便可踏上。隻待他可以繞過，即能拆穿他的真麵目。
“公子先回房歇息吧。”黍離提點著，一邊繼續往前走。
看他的樣子是一無所知，全然按照對藥房的記憶行走。眼看黍離抬足，一旦他踩下，那根銀針就會刺入他足底。鳴垣終是在最後一刻，將那根銀針彈飛，讓黍離平穩走出屋子。
這時，黍離卻有驚人之舉。他的步子忽然調轉，走到一麵牆前，俯身拔下被鳴垣彈飛的銀針。回身對鳴垣道：“我說過，我的其它感官很是敏銳。公子此行，實非君子所為。”
鳴垣也無慌張：“行走江湖，理當謹慎。經此一試，在下對先生已無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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