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696 更新時間:16-09-24 17:23
如今那湖綠少年就在他懷裏木著一張臉著他看,肉嘟嘟的小臉上似是布了一層寒霜,好像眉梢一抖就能掉一地的冰碴子。
然而即使那人已然氣極,那雙貓兒眼卻還是滴溜溜的睜著,眸裏的水霧較平時更要濃上幾分,看上去甚是可憐,而且因為氣憤的緣故,一張白嫩的臉蛋連同露出的脖頸處都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粉,簡直就是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向君漠卻是心中一突,隱約覺得有什麼不對。
湖綠少年忽然停止了掙紮,雙手攥緊了向君漠衣襟,低下了頭,一點點的靠了過去,埋首於他的頸項,微微的顫抖著。
“向君漠。”那人悶悶的說著,像是在笑,聲音卻嘶啞的可怕,雙手無力的攥著向君漠的肩膀,指節發白,酸軟的手指抖著,單薄的背拱起,明明像是緊緊擁抱著的姿態,炙熱的胸膛卻離的極遠。
迷茫的望著泛黃的窗欞,向君漠漸漸鬆了手勁,如果說先前是禁錮,那麼現在更近似於擁抱,小心而輕柔。
“向君漠。”那人又重複了一遍,一字字咬的很緊,隻從牙縫裏露出隻言片語,禁不起推敲,也聽不到心底。
“公子不好好跟在那位貴人身旁,來這般濁地卻是為何?”穩下心神,向君漠也未放開那人,俯首於他的耳畔,聲音低沉的說。
“向君漠……”那人淒淒慘慘的笑了,纖細單薄的脊背抖著,聲音都是顫的。
我來尋你。
“向某似乎是並未曾與公子通報姓名,公子緣何得知向某名諱?”聽著那沙啞的聲音,向君漠心尖一顫,一雙桃花眼卻是危險的眯起,那人素來冷情,與人並不親近,可今晚卻是獨獨寵著這個少年,自己竟也被這人無端地撩撥起了心弦,此般看來,這人倒真是個禍水。
按壓下心頭不自然的悸動,向君漠冷靜的思索著,放在那人背上的手不自覺的挪移著,沿著突出的骨一路摸索上去,在那纖細的脖頸處流連不去。
感受著掌下細微的顫抖,向君漠竟是不忍心將那少年就這般扼死在掌中,掌下的皮膚溫熱,細膩的肌理上覆著一層薄汗,摸上去沾濕了掌心,滑滑膩膩的。
“哈哈……咳……哈……”那人竟是嘶聲笑了起來,眼角都笑出了淚,斷斷續續的咳著,一張在月光下襯得清秀麵孔近乎扭曲,隻是那嫣紅的唇角卻還是高高的提起,卻是多了幾分末路的寒意。
咳得厲害時,那單薄的身子抖的不成樣子,向君漠的掌輕輕的按在那人後頸之上,並未用力,可那脅迫之意卻已是溢於言表。
“還請公子先答了向某的問題,這般作為,可是與禮法不合。”向君漠皺著眉頭,強壓下心底裏想把那人抱在懷中好生安撫的念頭,冷著聲音問道。
“向公子此番作為,便是合乎禮法嗎?”少年止了笑,一雙含著水霧的渾圓貓眼兒眨了眨,眸子裏幽深如淵,硬生生逼回了那滿眼的水霧,高高翹起的薄唇微張,忽說,那平靜的聲音裏滿是矜貴,“還請公子先放在下下來,反正在下的功夫是及不上公子的,公子何必多此一舉呢?”
向君漠卻是一愣,這人轉變的未免太快,反倒是讓人措手不及。
不過卻也並未依言,雖說那少年說的確實句句在理,可不知怎的,他就是不願將那人放與他觸及不到之處,心中總是有股不願承認的惶恐,似乎這麼一撒手,那人就會如同白日裏那般,落座於他人身側。
“你是他的人?”向君漠未曾理睬那少年的要求,反倒是反問了一句。
那少年尖削的下巴一下下磨蹭著向君漠肩膀上用黑線繡出的暗紋,啞著嗓子笑了一聲,一雙烏溜溜的貓眼兒半眯著,也不去掙紮,高高拱起的背塌了下來,溫順的窩在向君漠懷裏,像極了一隻懶散的黑貓。
“他的人……我還當不起,這世子的懷裏,我可就更是呆不得的。”輕輕巧巧的說著,那人漫不經心的語氣像是有人在胸口給了向君漠一劍,酸酸澀澀的疼。
話說著,輕巧的一掙,用了巧勁從向君漠的懷裏逃了開去,整個人從月光下撤出,遁入陰影,唇角若隱若現的笑容更叫人看不清。
心中一慌,向君漠下意識的伸出手去拉住了那人素白的衣袖,把人扯了回來,卻並未扯進懷裏,單是讓那人站在夜色下,怔怔的的看著。
“那你緣何出現與此?”緊了緊手中的鏽袍,方才時間太緊,竟是未曾發現那人胸前的衣襟竟已被撕開大半,被人倉促的攏了攏,勉強蓋住那單薄的胸膛。
“緣何出現於此又與公子何幹?難不成是在下壞了公子的好事不成?”一雙貓眼兒眯的細長,那少年偏過頭四下裏打量了一番,忽然極開懷的笑了,“這般寶地……嗬,看來在下倒還真是擾了公子的好事。”
不再是方才的那般歇斯底裏的痛苦宣泄,仿佛隻是做了個荒誕無稽的夢境,那人就那般站在那裏,偏這頭,斜睨著一雙眸子,眼角眉梢都寫滿了驕傲。
就好像方才在他懷裏脆弱如入冬時在窗外凍好的冰花的人,不是他,就好像方才在他懷裏痛苦的顫抖的人,不是他,就好像那個溫順如貓的人,不是他。
向君漠一時間竟是看怔了去。
那人汗濕的發緊貼在那覆著一層薄汗的白嫩臉頰上,嫣紅的唇角帶著點矜貴的弧度,像是強繃著的舊弓,看著光鮮無比,可要是有人輕輕那麼一拉——
蹦
那便是粉身碎骨萬劫不複。
深深的望了那人一眼,向君漠牽起他的手四下摸索著,想要燃起燭台。
“公子——”身後那人拖長了調子喚,聲音裏是一派的懶散,無力的手由著向君漠握在掌心,腳下卻是生了根一般,不動分毫。
向君漠回身去看,卻見那人本就模糊的麵容在月光下更顯的飄渺了幾分,隻有一雙燦若星河的眸子閃著明滅的光,黑沉沉的,叫人看了心慌。
“公子若是真的掌了燈,可就真的是要壞事的。”懶懶的往梳妝台上倚去,攏到耳後的墨發隨著動作滑到了眼前,恰恰擋住了半麵姣好的麵容,隻有那唇角若有若無的弧度能叫人看得真切。
心中一凜,向君漠這才記起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當下便停了動作,隻是站在原地細細的打量著那少年。
瞧見向君漠的動作,那人啞啞的笑了一聲,藏於墨發下的漆黑眸子無力的闔上,真的是,已然倦極。
明明是與白日裏一般無二的麵容,可向君漠卻總是覺得有什麼不對,方才被攬在懷裏的身子實在是太瘦,不如白日裏那般溫暖柔軟,這人身上僅剩的幾兩肉都像是長在了臉上,隔著單薄的衣衫,摸上去,能硌到人的手。
素白的裏衣衣襟散亂,雖說是被倉促的收攏了起來,可卻還是露出了那潔白頸項下的一小片白膩肌膚。
向君漠的視線粘在那一片白膩中一道暗沉的糾結皮肉上便再也移不開了,那傷是陳年的,當初定是傷的狠了,才會在這多年之後還是那副皮肉外翻的模樣。
向君漠看在眼裏,瞳孔微縮,當初若是這刀口再向上移上半寸,那這人的性命定是保不住的。
心下想著,放在少年背上的手不自覺的移向了那道猙獰的傷疤,卻在觸及那外翻的溫熱皮肉的瞬間被那少年狠狠推開,恍恍惚惚的,隻來得及看見那人逃也似的出了門去,身上隻穿著一件淩亂不堪的裏衣,長長的墨發垂下來,恰好擋住了那雙貓兒眼,隻能看見那人明已滿是血色盡褪的蒼白卻仍是翹起的唇角。
未曾料到那本是渾身無力的人竟會有這般力氣,猝不及防間,向君漠竟是扶著窗邊的梳妝台才勉強站穩。
心裏仿佛是缺了一塊般悵然若失的站在原地,向君漠怔了怔,也未起身,對著大開的黃木雕門,藏在衣袖下的手指不自覺的動了動,沉默了半晌,卻是整好衣襟,轉身向著床上走去。
搖搖頭不再去想,要是軒壬再找不到,影子那家夥估計會比他先走一步。
拋開湖綠少年為什麼會在這裏不提,向君漠左右環視了一眼這間屋子,普通至極的桌椅擺設,毫無嚴加看管的必要,也並非是如向君漠料想般有血玉存在,軒壬屬陰,其攜帶著遠遠就有一股陰寒的感覺,先前在暗室裏也是如此,但那時向君漠隻當是那黑衣男子所習功法的緣故,也未曾深想。
好好一座錦繡樓裏,無端有了間有人把守的門,偏偏屋子裏不藏寶物,那莫不是藏了……美人?
向君漠慢慢向床邊走去,果然,床上此時仰麵躺著一個人,平凡至極的麵孔,但是一身錦衣華服,手裏緊緊攥著一件湖綠的外衫,此時那人雙目圓瞪,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胸口處還潺潺流著血,咽喉處被人豁開,已然是死去多時。
那外衫雖已被人撕了些許,但還是熟的紮眼,原來方才那少年穿白衣的是裏衣,難怪那般單薄。
心中無由得生起了滔天怒火,向君漠走近了去,俯下身在那人尚未冰冷的屍體上摸索著,不多時,指尖觸到一個冰涼的硬物。
纖白的指尖勾著一條七彩的絲線,帶著其下係著的腰牌,緩緩移至眼前。
燦金的腰牌在這夜色裏瞧著晃眼,從那未關的門中惶惶吹來一陣風,七彩的絲線顫巍巍的晃著,腰牌頂上那灘血跡緩緩的滑下,勾出了幾個鏤空的字。
平斂鈞
齊樂伯平家。
伸手抹去上麵的詭異的血符,向君漠眯起眼舔舐著指尖上的嫣紅。
平斂鈞的血一滴滴落在地上,已經鋪紅了大片的地磚,卻詭異的沒有哪怕一絲的血腥氣,想來應是那人動的手腳。
伸手扯下平斂鈞緊攥著的外衫,不願再在這間屋子多呆上哪怕片刻,向君漠身形一動,隨著方才那人的身形徑直離去。
向君漠的輕功雖說不算是頂尖,可探這麼個小小花街也是綽綽有餘的,把知道的幾條暗道一一掃過,珍惜之物倒是尋來不少,可那血玉卻是半點消息也無。
半晌,向君漠便又回到了那個覆著薄薄青苔的屋頂,心下細細琢磨著,若說壬軒這種奇物,便是放在暗格裏,也應是能察覺到那森森寒氣的,可轉了這麼一圈,除了那明麵上的花房,他也是全都轉過了一遍。
定是算漏了什麼……
趴在房頂上仔細的看了看,向君漠推算著整座錦繡樓的布局,片刻之後,縱身躍下,用了提氣的功夫,落勢雖猛,腳尖卻輕飄飄的落在地上,未發出半點動靜。屏氣凝神的向著某間屋子靠了過去。
他算來算去,卻獨獨算漏了人心。
向君漠不由得自嘲的低笑了一聲,他幾時,竟也這般愚駑了。
看來倒真是應該好好的訓練訓練了,再這般懈怠下去,保不準哪天,就成路邊的枯骨一堆了。
作者閑話:
暫時精分……
這一章改完啦~~撒花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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