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806 更新時間:13-08-14 20:48
睿明二十七年。
皇城大雲宮高陽台。
龍旗翻飛,皇巾高揚。
紅色的綢緞將肅穆的皇宮染得更加恢弘,大雲皇帝睿明帝坐在高陽台正台之上,今天是臘月二十九,是大雲宮一年一度的除夕嘉會,大雲傳統:每年除夕嘉會都在正式的除夕夜前一天舉行,皇帝會邀請王宮貴胄一同進宮飲宴以示同樂,而自七年前開始,大雲還多了項習俗即每年臘月二十九晚上大開重明、重延二門,不當值的宮人可出宮與親眷相聚,沒親眷在京的也可逛逛除夕夜之前的花燈會,算作一年辛苦的年假。
高陽台中,舞姬裙袂翩翩,樂師歌管渺渺,宴席之盛,睿明帝居高臨下地看著親貴百官齊呼萬歲,年年歲歲,他倒也樂此不疲,今年的宴會較往年要盛大些,無論從邀請的官員人數還是宴席歌舞的規模都能看出。
一切隻因禮官認為七乃大雲吉數。七年前大雲一把大火滅了位於大雲南方的炎國,從此一統北方,七年過去了應當好好紀念一把,於是乎張羅了這麼一次大宴,不但請親貴,還請了官員,以示皇恩浩蕩。
飲宴飲得甚是歡喜,可就是有人喝了二兩就開始飄飄呼呼地憂心江山了。
“皇上,恕微臣大膽直言。”說話的是鎮南大將軍劉廣陸。
鎮南將軍一直駐守關外,近日才回京述職。
劉家世代為武將,劉將軍也是生性豪爽之人,早前左相林大人曾對他無意地提起江山繼承人的問題,當然這一定是無意的,這麼敏感的話題,除了急人之所急,急國之所急的劉將軍,一般人哪有膽量提起,所以此刻劉將軍說他大膽真正一點都沒虛言。
“愛卿有事盡管道來。”睿明帝揮手暫停了舞樂。
“恕臣直言,太子乃江山繼承人,關係國祚命脈”話到此處,劉將軍頓了頓,雙手抱拳,微一欠身,“立太子之事,宜早不宜遲!”
此話一出,滿座皆寂,睿明帝一向自視甚高,加之七年前親自帶兵滅炎統北算是有功一族的皇帝,劉將軍此刻難道是在質疑皇帝的能力希望盡早立儲,讓皇帝提早退休?
朝臣們一個個開始惴惴不安,天子一怒,萬事麻煩!
可睿明帝呢?他沒有怒,但也沒有不怒。隻是閉著眼沉默著,天子一沉默,朝臣更惴惴,連帶著一向豪邁的劉將軍也有些不知所措。
在眾多的惴惴中,最緊張的還有一群人,即王子一族。睿明帝年輕時雖不是沉迷酒色,宮妃萬千的皇帝,但皇子總是不缺的。眼下,坐中皇子有娘沒娘的都在心中摩拳擦掌,當然這隻能在心中,麵上還得沉著不在乎的氣,尤其是平日裏最受看中的幾位皇子。
可繞是氣氛再緊張,在皇子座席台的一處偏角卻有一個孩子靜靜地坐著,他穿著並不華麗的衣服,隻有款識尚可以辨別他是皇子,別的皇子身旁伺候飲宴的貼身宮人都有三人,而他身邊隻有一個老嬤嬤,別人談天說笑,他一個人默默吃著飯,沒人肯理他。
饒是如此,他依舊很高興,宮中其他的宴會他都不能去,這次許是皇帝一高興說了句“邀宮中眾人同樂”,禮官陳大人年紀大了,心也軟了,便進言皇上把他也算上,睿明帝思忖再三道了一句:“罷了”,他才能來,所以他珍惜這次機會呀……可以看看自己的父皇,即便他隔自己那樣遠,可以聽聽兄弟們說話,即便他們都不是說給自己聽的,可以有一次這樣融入這個大家庭中,他就心滿意足了,即便在他們心中他從不是他們的家人……
因為他是趙潯,是廢妃夢氏的孩子,是睿明帝最不喜歡的孩子。若非祖母仁惠太後去世時留下遺詔說皇室血脈不可棄、不可辱、不可疏、不可離。別說皇子,他隻怕早已於黃泉路上侍奉娘親了。
此時宴會的寂靜讓他也隱隱覺得不安,不過這樣的不安,他已然習慣,全然不會表露出來。從小在宮中受盡欺淩還有什麼是不習慣的,人會因未知的禍福而緊張,而這樣的日子他從小經曆到大,隻是如今為進言的劉將軍捏了把汗。
“皇子都還年幼,這件事容後再議吧。侍衛營最近新練的侍衛怎麼樣了?”語氣冰冷的威儀卻還是讓一眾朝臣鬆了口氣。
很明顯睿明帝在轉移話題,皇帝一發話,這氣氛扭轉的重任就落在了一眾文官的身上,這接話接得好,氣氛一緩就還是除夕嘉會,否則還是那句話:天子一怒,萬事麻煩!
“啟稟皇上,已經訓練了一批,正打算忙完除夕嘉會就帶入宮中給各位皇子公主挑選。”護衛營的李大人不負眾望地接下話頭。
大雲自開國以來就尚武,每隔一段時間,估算著有一些年紀相近的皇子公主長到一定歲數時,就會從護衛營挑選年齡相近的人作為貼身護衛,這種護衛不同於宮中值守的護衛,一經挑選便是終生製,同皇子公主一起長大,對於他們來說,這些人既是護衛又是陪同他們成長的人。所以,必得是精挑細選,有能力的又忠心的,著實是大事一件。
“帶上來吧……”睿明帝袖袍一揮,看樣子是打算今天就選。
除夕嘉會求的是一個祥和,如今睿明帝竟想在除夕嘉會上選拔護衛!
眾所周知,這選拔護衛免不了一番比試,刀光劍影免不了傷了和諧之氣。
禮部陳大人剛想出言阻止,便被一旁的孟大人拽住袖子瞪了一眼,規矩都是天子家定的,如今僵局至此,難得皇上親自轉移話題你還想再僵一次嗎?由是陳大人話未出口,便生生咽了下去。
皇帝身邊的太監馬公公傳了護衛營的長官。不一會兒,一個高大威武的穿著護衛長服飾的男人進來了。
在他身後是一群孩子,雖然年齡和眾皇子公主差不多,但少了從小錦衣玉食的生活,多了修習武術的艱苦曆練,他們顯得更為成熟,堅毅和高大。
看來今次的護衛素質不錯,眾官員和妃嬪皆是讚歎,小皇子和小公主們更是流露出難得的崇敬神情,尤其是朝珈公主,她是今次可選護衛的公主中年齡稍大的一位,一抹不易察覺的紅暈悄然撫上頰麵,如同傳說中的落櫻國的紅櫻脂暈染香腮。
趙潯看得也甚是歡喜,雖然自小以近乎幽閉的狀態居於廢妃夢氏被禁足的寒梨宮,可同許許多多年幼的男孩子一樣,趙潯心中也有一個當英雄的夢。
忽然,趙潯的視線似乎被什麼東西牢牢係住一般。堂前台下,一眾引人讚歎的護衛皆是微微頷首,卻有那麼一位平視前方,不卑不亢,漆黑的眼眸幽深得難以見底仿佛藏著皓宇星空,這樣的眼睛,一眼便足以讓人心震住。之所以還沒有引來大家的注意是因為在一眾高大的護衛中,這個身影著實有些瘦小,甚至瘦弱。
他站在最後一排,不同於其他多少有些緊張的待選者,淡定從容得好似這不過是袖手閑來的舞劍怡情而非一場關乎前途命運的禦前選拔,一絲幽微涼意繞過繞過趙潯心間,那個人瘦小的身影於他人而言是不起眼的,於他而言卻莫名之中係縛著他的視線,縱使他人看不見,他卻可以感覺到他不同尋常的氣息,那是一股倨傲而漠然的風,清冷地自高台之下吹入他心間。
“參見陛下,宮衛護衛營二十四位待選護衛,全部到齊,請令”護衛營長官邱大人單膝跪下抱拳等待著皇帝的指示。
睿明帝隻是略一揮手“開始吧”
“得令”
隨著長官的一聲應令,二十四位待選護衛皆是摩拳擦掌,氣氛一時緊張。
從台上到台下的皇親官員則一派看好戲的態勢,這歌舞再是華麗,年年歲歲也都大同小異,如今可以親自一觀護衛選拔倒是可以算作換換口味了。
更令親貴大臣們關注的是,這一等護衛花落誰家,大家心裏盤算著今年共有皇子公主十二人挑選護衛,在比武的過程中,會選出最優秀的一等侍衛,而一等侍衛的歸屬大致暗示著皇上更器重誰,這可為親貴大臣指明了未來的投資方向,可謂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大夥兒都擦亮了眼睛,打起十二分精神直盯擂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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