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40 更新時間：13-10-14 22:20
“楓陽明日一早便回山，還請母親放心。”楓陽自從知道爹不受母親待見那刻起，在柳正麵前越發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慎，使得母親再去為難爹，但對柳正主持家務卻是佩服至極，這個女人雖強悍勝過二娘，卻是真心的對府裏每個人都好。尤其是兩個姨娘，隻要不在府裏傷了幾個正經小主子，也由著她們鬧。楓陽對母親確是又敬又恨！
楓陽打點去了，柳正也離開了楓林的青籬院，隻剩還在氣頭上的楓林越來越搞不懂府裏的事了，一個個女人都不正常！
李筱玥和端木蘭見柳正進了大廳也都起身，柳正隻讓她們繼續坐著。說了楓山要出遠門帶商隊的事，也談及到作為家母要去山上禮佛，又說到楓林大了要見生母的事，樁樁都是勢在必行，府裏的事就得李筱玥和端木蘭看管了。
正經大主子都走了，管著下麵又不能過分動手腳，見識過柳正的手腕，李筱玥和端木蘭也不會傻到自己不想活的地步，對管家一事也沒了先前的熱忱，兩人推脫一番又抹不過，隻得共同掌管著。說起竹園的事，柳正隻說照舊不過分就行。李筱玥和端木蘭對看一眼，也不知柳正揣著什心思，兩人一時也摸不準，更不敢去猜。
說了兩刻鍾，三個人這才散了去。想起老爺剛回家一日又要出門，李筱玥和端木蘭心裏可是明白的很，不敢在柳正麵前發作，隻好忍氣吞聲的出了客廳，路上兩人也萎頓了精神，一句話不說各自回了院子。
傍晚，李文親自送來了雪凝膏。柳正客氣了一番讓下人送去了青籬院。
侵染了霏雨，又經過入夏雷雨的瓢潑。竹園內的兩間房自彩雀入住後就再也沒修繕過，左邊吃飯用的屋子以及後轉角尚未修葺的小廚房已破爛不堪了。
蒼翠，幽冷中，天大窟窿沒法補，一塊嶄新油紙布被一場夜雨打趴在大堂地上。灶膛空落，滿積塵埃的廚房裏堆著燈籠，燈籠發黴，竹篾上冒著一點綠。彩雀和楓落臥室這間屋頂尚好，隻窗戶透風透雨，也邀日月。
夜，風裏夾著竹子清香。
門口一隻燈籠正在一口鍋底下燃著。屋內，一盞燈，羸弱。彩雀在桌前刻竹簡、哼歌。竹簡一片片長短有致，寬窄不二。楓落坐在床裏頭，望著燈，望著彩雀，無半絲睡意，大眼瘦而有神。
竹園靜，除了楓落偶有的咿呀語就是朝雀晚鴉的鳴叫。彩雀每逢天晴便拎楓落到空地上獨自爬，她則遠遠地坐在一旁做燈籠。那距離彷如天地間的一萬八千裏。
這些日子，楓落已經能在竹道裏搖搖晃晃地走開了。彩雀偶爾瞟過一眼倒是有些意外。
楓林回府了，跟著回來的隻有幾個仆人。一回府，楓林就縮在籬院，任楓舞找他也不理。
楓舞隻好在水榭苑看書寫字，楓舞一手字已寫的有模有樣了，李筱玥近看了一陣很是滿意。楓陽習武想必是要從軍的，偌大的楓府家產看來隻能落在自己的兒子身上了。端木蘭生了個女兒，自是要嫁出去的，楓林那小子沒人管教也是個成不了材的。李筱玥暗咐，臉上不覺有了一抹得意神色。看兒子越發是人中龍鳳了。
“二哥！”鬆綁了腦後發，左右各垂了兩小辮子，一個臉蛋紅潤，一個神色淡然的女孩已跑進了水榭，正是人未到，聲先至。
“楓露、楓霜一邊玩去，別誤了你二哥讀書，仔細你們的皮。”
“二娘！你就讓二哥陪我們玩玩嘛。五弟也不理三姐和霜兒，二哥都寫了好幾個時辰了。”楓霜蹦到李筱玥身邊拉著她袖子不依。楓露隻盯著楓舞的字看。楓霜生為女兒身，不討端木蘭歡心，雖是親生，卻多次遭端木蘭毒打，倒是李筱玥和柳正護的緊。隨著楓霜長大懂事了些，端木蘭也不敢在她身上招呼，隻暗地裏冷言冷語。楓霜性格極好，自從沒挨過打，也不和她娘親計較，隻是稍稍疏遠了些，整日裏隻和柳正的養女楓露玩在一起。
端木蘭不喜的楓霜真是極得李筱玥疼愛。一見楓霜嘟著小嘴，李筱玥忍不住掐了她臉一把。
“也罷，舞兒你且帶她們出去玩玩，可別久了。”待李筱玥走後，楓舞方才放下筆，瞧了各占一旁的楓露和楓霜。
“行，陪你們玩也好，不過要把三字經先背會了。”楓舞也不管楓霜嘴嘟的有多高，伸手拿過一旁的書自個兒看起來。
楓霜撓撓頭，求助似地看向楓露。楓舞書略沉，眼睛已轉向粼粼湖水，湖岸旁間隔幾許，水麵上就泛著一隻失了勢的風箏，看著特麼地礙眼。
“二哥！”楓露瞧楓舞看不進書，低低喊了聲。
“上次糊的紙風箏被楓林扯壞了，你就再做一個吧。四妹和我可喜歡了。”楓露疑慮不定的接著說完。楓舞把書猛地拍向桌子，放下。這動作嚇了楓露和楓霜一跳，兩人雖沒見過楓舞發脾氣，卻都知道府裏有勢的少爺小姐誰沒個脾性。
“好，不過我有條件。你們隻能在花園那一帶放，不許往這水榭苑來。”楓霜和楓露見楓舞應了下來，也不管那慣性條件，兩姐妹牽了手往下人房裏去討竹子。
沒多久，兩人備好撐架跑到了楓舞的水榭苑，守著楓舞把風箏做好了才離開。
月初，天黑透，三更。廚房前，一個黑影鑽進廚房，劃亮火折子，在灶膛和廚案上細細尋找。
風猛地灌進來，吹滅了火，火星被仍在地上，黑影再劃，廚房瞬間又亮了些。黑影有點不耐，爬上灶台在台頂翻找。地上星火慢慢變大變粗，風再次吹進，轟地一聲，灶膛門也跟著亮了起來。
剩著糕點的盤子在翻找中落進了漆黑的灶角。借著亮敞的火光，黑影瞧仔細了，便伸手去夠，一不小心整個人翻進了灶角裏。
此時火光大亮，看著火焰吞過廚案，黑影瞪著眼珠子一動不動。
“走水了。”一陣呼天搶地，潑水聲，求救聲漸漸遠了。
楓舞醒來時天大亮。
李筱玥見楓舞睜開眼，一把抓了起來。
“你大半夜去廚房幹什麼？！想嚇死你老娘啊！”
“娘，舞兒餓了。”端木蘭瞧了李筱玥一眼。
“嬌氣。那家孩子不是這樣長過來的？”端木蘭就是沒提楓陽，老爺的心尖子。
“餓了，告訴娘，娘還能餓著你不成？”李筱玥懶得跟端木蘭爭嘴，現在是她兒子挨餓差點葬身火海了，也是，端木蘭隻有個女兒，連女兒也不待見，誰有敢說她這不是趕趟兒找茬來的？
“府上沒這規矩。”楓舞知道府上有錢，別看能待皇親國戚，但內府裏卻不盡然，上上下下個個都是吝嗇的主不說，就連月例也少得可憐。三餐雖不寒磣，但決不奢華，也就和曆朝清官不相上下。
“規矩大，還是我兒命值錢，府上還舊著辦，夫人若是知曉這事，那可掃了她在京城第一夫人的聲譽，到時候娘和你三娘都要吃不完兜著走，三妹可是這樣？”李筱玥回頭問。
“倒真是這樣，再說添上夜宵這例，也花費不了多少錢，就這麼辦。實在不行就從咱們月例中扣，往後你們兄妹都不用半夜挨餓。”想起柳正，端木蘭心裏咯噔了一下，李筱玥已拿話挑明了說，這事她若不同意，傳大了，後果可不好預料，關鍵是她得一個人擔著。月例雖少的可憐，但還能湊合著用。眼下她隻巴巴望著柳正早些回府擔了這事，保住這一份月例。
端木蘭立刻去吩咐下人辦這事。李筱玥知道楓舞隻是受了一場驚嚇，安撫他睡下後自個兒去處理一些賬務了。
楓舞藏在靠裏的一個灶角內，救火還算及時，人並沒受到實質傷害。待兩人走後，他趕緊起身前往廚房，廚房還在清掃。路過竹園時，楓舞就看見彩雀正倚著半邊門瞧著他，隻衝著彩雀一笑算作打招呼。彩雀沒有應他轉身往竹林深處去了。
楓舞不敢停留，徑直回了水榭苑，繼續讀書練字。
楓山從北方捎回了一封信要楓舞一般大的四兄妹一起上私塾，說是人多，又有楓舞做榜樣，於後邊三小或許還能管用。李筱玥看了信就一心一意張羅這事，倒是楓霜三人，整日愁眉苦臉，慘兮，可憐，用盡辦法拒去私塾，卻也是萬般無效，終是被侍衛一個個拖了去。
四個人去了私塾，白日裏楓府越發安靜，尤其是竹園仿佛了無生氣，隻有竹子長在天地間。
彩雀瞧了走路越發穩的楓落，心底隱隱升起了一絲怪異，隻見她早晚忙了起來，掃竹葉，給竹筍壘屋後土，除屋簷下的草。
不知何時起，石碗裏會冷不丁多出幾塊糕點來，偶爾粥裏麵也有肉味，彩雀卻沒發現肉末。楓落臉色開始有了細微變化。
瞧了坐在地上用竹枝畫烏龜的楓落，彩雀走上前教他握筆姿勢。楓落抬頭瞧彩雀一眼，趕緊低下頭，就著彩雀握住他手的手，認真畫。
彩雀瞧他畫著，鬆開了手。楓落就著教他的手勢顫巍巍地畫好了一條線，正抬頭看彩雀，彩雀已經回去做燈籠了。
楓落瞧了手勢和手中竹枝，又看了畫的線，往前挪了一步，比著地上另一條筆直長線，又坐了下來，在長線上方一筆橫一筆的想要畫的一樣直。
楓落鬆開手，握好竹枝，再鬆開手，再握緊竹枝。連著畫了好幾下後，咯咯地獨自笑了起來。見彩雀看向他，他便手握竹枝舉起來給她瞧。彩雀嘴角有了笑意，極淡，卻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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