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369 更新時間：14-03-12 13:08
林子靜謐，楓落撥開草叢，繼續前探。天幕低垂之處，一星璀璨，月牙已由透明轉為玉亮。
“大少爺，秦盟主！”楓落邊喊邊尋。
崖澗楓陽、秦彥仍是打的難分難解。聽到崖上喊叫，兩人誰也沒應，隻一味盯著對方，下一刻掌風，拳頭相交打出。
楓落聽得打鬥聲，心稍安，隻道兩人必是要決出勝負，自己先回去等著。遠遠的傳來馬的嘶鳴聲。樹林空地上有幾個晃動的黑影，楓落靠近。大樹下兩馬不見，空地上幾灘黑色漬跡，空氣裏夾雜著濃厚血腥味，收回邁向林子空地的腳，楓落躲在草地上看著一群狼圍在一處，啃咬著血肉模糊的馬。
幾匹狼像是發現了異常，扭轉頭瞧了楓落躲藏處，閃閃發光的綠眼在月光下愈發幽森。楓落再也不能自持，起身跌跌闖闖的往崖澗跑。幾匹狼也追著撲了上去。
楓落不顧被荊棘，樹枝刮破的傷，大口呼吸著從火辣喉間透出的時斷時續的涼意，繼續前跑。翻過一座山頭，先前傳出打鬥聲的懸崖近在尺此，楓落撥開早已麻木的雙腿，前躍，他打算順著較好走的斜坡上跑。
下一刻人就被橫在草叢裏的一條大蛇絆倒。楓落倒在地上翻滾瞬間才發現那碩大蛇頭，正扭回來瞪著他。
幾匹狼穿叢踏草的奔襲聲愈來愈近，也愈來愈遠。楓落的心力早已撐到了極致，就在對上蛇頭那刻，才徹底崩潰的暈死了過去。月光下，楓落在斜坡上一直翻滾，手被臨近古樹的一根綠藤纏住，卻仍是止不住去勢，直到嘩啦落進一處山坳，使得常青藤繃直了方才停下來。山坳處楓落整個人幾乎浸在深潭裏，因被一路纏著的藤死死吊住了右膀，隻整顆頭露出了水麵，一張臉被入潭時所漸起的水打了個透濕。
長發早淩亂的披散著，臉上瘀傷盡顯，整個人在映著月光微恙的水麵上垂垂欲死，十分淒慘。
銅陵曉月客棧，秦馨天黑前便回了。楓府私宅，楓舞坐在院內望著天空玉鐮，雙手不時緊握。五弟楓林已是五天不曾回過。一時找不到解悶之人，越發鬱悶難當，心底道以大哥和秦盟主也尚未回院作自我安慰，卻是越來越不安。
峭壁上，秦彥望著楓陽挺拔的鼻梁堪堪一笑。
“楓兄，再打三天三夜也是難分勝負。”下一刻咕嚕之聲同時從二人身上傳出。兩人相視片刻，哈哈大笑。
“痛快，為兄從不曾這般痛快過。楓兄今日一戰，為兄對武林又生出許多希望來。”楓陽明他話裏所指。
“如此，風月亦不懼外敵。”兩人擊掌間已上得崖來，隻聞清風徐來，玉月懸空，天地銀濛。
兩人運氣於樹冠間飛躍，逼近林間空地，落於空地，眼前一幕讓兩人驚愕。
馬骨血淋，殘肉處處。兩壇酒早已打翻。籃子踏破。書童羅風不知去向。兩人對視一眼，隨即想到傍晚時的喊叫。
“楓兄且去東麵尋人，我去西麵。”楓陽十分惱怒，不曾想這山裏竟有豺狼虎豹，若羅風真出意外，二弟必是恨死他了。還有那五色繭，楓陽自是要想方設法拿到。他是不指望他二弟了。楓陽細瞧了草叢一帶，隻見雜草踩踏，矮叢歪倒，一條被人經過的小道隱現，楓陽並不為這發現高興，內心深處更希望這個羅風遭遇不測。
山坳、深潭。一白額斑紋虎正立在深潭右上方的突岩上，與泛著綠眼的一群狼虎視眈眈。但兩方畜生誰也沒發現在楓落頭頂草叢裏吐著蛇信的大蟒。三方誰也沒有先動，隻靜靜瞧著一方或兩方。隻道一隻老鴉撲叫著飛往對麵，被驚動的山坳有了絲活氣，狼群長時間的等待有絲煩躁不安，一些狼不停地原地打圈。斑紋虎也低低呼出大氣。大蟒蛇扭了扭極長的腰，草隨著風微搖，發出輕輕摩擦聲。
一隻狼悄悄靠近纏著楓落的青藤。斑紋虎前後爪也擺出了前撲之勢。大蟒蛇的尾悄悄豎起半尺。
下一刻，虎躍、狼撲，蛇尾卷，皆衝向眼中敵人。幾乎同時，一條黑影嘭地落入潭中，瞬時又大鵬展翅，衝天而起。隻剩虎嘯、狼叫，不過片刻深潭處，虎死蛇斷狼嚎。
楓陽借月光看清了懷中人，先時，滿頭淩亂烏發遮了少許臉，看不真切，卻也不敢錯過，又因風裏濃鬱的幽香才使他下定決心，搶人。
抱著昏迷的羅風，楓陽心思換了幾換，也緩下了前去與秦彥彙合的腳步，一個轉身，人朝鎮上一家小客棧飛奔。楓陽並未從客棧正門入內，而是從客棧旁的一座小院進入。
溫池中，凝脂玉膚，細眉舒，隻因受傷，玉白臉上有幾處青淤。掠過楓落臉上澆濕的亂發，楓陽的手摸向了咽喉處，下意識握緊了，似要掐斷這人脖子，見手下人胸脯起伏劇烈，便鬆了手，重掐了臉一把，方抱起人，拿毛巾擦幹了放平到床上。，喂了一粒丹藥，拿一鐵鏈鎖了腳踝，方轉身出了這一溫泉密室。
月明星稀，楓陽在茂密的山林深處碰到秦彥。秦彥正懊惱無比，自是尋了個空。
兩人相識搖頭。
“走吧，天快亮了，那小子是有意逃跑。下午那出或是想知道你我是否會攔阻他。如今想必是已出山了。天亮我自會派人繼續尋找，也好給二弟交差。”秦彥點頭道，“隻好這般了。”兩人一夜翻山，身上衣物早被重露浸透，功夫傍身，自是不怕冷，隻形象不堪。
進門就見一夜未眠，眼下青黑的楓舞坐在客廳等他們。
“落兒呢？”見到長兄和秦彥一道回院，楓舞從椅上站起，瞧了門外良久，方冷冷問，昨夜他一直懷疑大哥帶楓落出去的用意，如今落兒沒回來，他兩人倒是相安無事，瞧著埋著頭的大哥默不作聲，楓舞隻覺眼前花花綠綠一大片，緊接著上梁歪，四壁倒，天昏地暗。
“二弟……”聲音漂浮的遠了。楓陽抱起人就往內院跑，管家見著也是吃了一驚，想必是又魔症了，趕緊差人去請大夫，自個兒也慌慌張張去聽吩咐。見管家慌了神色，立在不遠處的一群下人也猜到出了事，加上二少爺昨晚一宿未眠，心底也猜著了七八分，立即準備起來，也越發豎尖了耳朵，聽候差遣。
秦彥見院內一片混亂，想必這二少爺也是要責怪他前來找楓陽切磋的事，而二少爺對一個書童這般上心也是秦彥不曾預料的，如今看來事情有些蹊蹺。看了身後的秦馨，隻歎她的心思怕要落空了。
進的內院，看了守在門外的下人，秦彥跨了進去，就見冷汗津津，臉色慘白，雙眉緊蹙的楓舞躺在床上，似醒非醒的嘟囔著。楓陽坐在床沿，隻握緊了他手，手背青筋勃起，想必也是用了些力。
秦彥低頭生了幾分愧疚，見楓陽紅著眼守著人，更是悚然一驚，下一刻便攜秦馨告辭離去。
楓林接到大哥的書信從外地趕回來已是傍晚。入了內院，撥開一群下人，衝到床前就見楓舞到死不活地躺著，下一刻就衝一直守著的楓陽怒吼而出。
“你還說自會好生待二哥，怎又魔症了。這可如何是好？二哥……”楓林趴在床沿搖了搖楓舞手臂，像是想起什麼，回身瞧了屋內一圈。
“羅風呢？”
“逃了。”
楓陽說完起身跨出門。
“去哪裏？二哥這般模樣，你不管了？”楓林怒火中燒。若不是他楓陽派他去查探洛丞相在江南一帶的底，他也不會離開二哥，或許就不會有魔症這一檔子事了。
“守著你二哥，我去找人。”楓陽說完就消失在了院子。楓林呆呆望著楓舞不斷出汗的臉。
楓舞此刻正置身竹林裏，在給小楓落紮燈籠，就見小楓落步履闌珊的往屋子走，剛走到門口就一步栽了進去，下一刻大火串起吞噬著屋內一切。楓舞起身他要衝進去救人，卻被那些模糊的人死死按住。
“落兒，落兒！”喊叫無人應，掙紮不起，也脫不了身，抬腳踢人，也始終踢不著，瞪著的眼珠子內小手在火焰裏起伏，由嫩白變為焦黑，最終消失，大口大口喘氣的楓舞，下一刻隻覺全身力氣被這場大火吞噬，燒盡，呼吸也越來越困難，終是喊了聲落兒暈了去。
溫泉密室，楓落悠悠睜開眼，打量了昏暗陌生的四周，要翻身起床，手臂一痛整個人又直挺挺躺了下去。方才想起山中一幕，心裏仍有餘悸。隻當是昏迷後幸運逃脫，又被人救了。
楓落忍著痛，拖著腿往床沿挪，麻木的腿移下床時，清脆的金屬聲嚇怔了人。
鐵鐐？楓落疑惑尚沒去，就聽到靠近這密室的腳步聲。
門開來，楓陽提著一盞燈走了進來，將燈掛於牆壁後，才轉身陰沉著臉走向他。
“大少爺？！”楓落突然明白自己為何被鎖了。
“五色繭最後一枚白繭，你藏在何處？”楓落一驚，果然是為這事。本是想拿著交換條件，如今色繭和彩雀交給他的最後一冊竹簡在一起，誓必不能說了。
楓陽見人遲疑，也不逼得太緊，隻上前拿鑰匙開鎖。
“你二哥魔症了。你受了傷，先回府，色繭的事你主動告訴你二哥。他可是舍不得逼你。”楓陽冷笑不已。楓落一驚，隻道是楓舞把他的事告訴了大少爺。
“你、你都知道了？”楓陽瞧人一臉惶恐模樣，心底略舒坦了些。
“舞兒雖善於經商，但在府上卻不擅藏心思。彩雀可是曾替你取名楓落？他還真以為我這大哥和五弟楓林當你是羅風的羅。幼稚。這事僅三人知曉你且好之為之。”
瞧人氣色因丹藥恢複了些，被水洗回原來模樣的楓落在瘀傷的映襯下更顯得嬌弱不堪，楓陽握緊了拳頭，心底隻道當初就是這摸樣迷惑了二弟，以致這次的魔症越發來的凶險了。發泄不出的怒火隻讓他憋屈的鬱悶，恨不得上前將人打成豬頭再帶回院子，看他二弟還會不會被這個假六弟迷惑。
看著楓陽陰晴不定的臉，楓落有絲懼怕，緊閉了唇，惶恐的看著眼前人，長長的睫毛微顫，楓陽見人盯著他，那模樣……楓陽放鬆了咬緊的牙，抬腳欲將此人一腳踢沒了得了。
“起來，回院。”楓落依著床試了幾步，腳漸漸恢複了知覺，隻右手臂還是疼。卻是扶了右手臂跟著楓陽一道出了密室，往鎮上走。
回了院子，下人見大將軍帶回一個白皙粉琢的少年，越發突出臉上淤青顏色，看去竟有幾分妖異。楓林見了人也是倒吸了口冷氣。
楓落見到床上躺著的二哥，胸口一陣悶痛。把了脈，寫了方子，讓人準備好了一切，方解開楓舞衣裳，取了銀針遞給楓陽。
楓陽和楓林皆是不解。
“我手臂傷了，紮穴需要力度，我說穴位，大少爺幫著把針紮入五分便可。”
針落穴位。
“落兒。”楓舞被自己無意識的叫喊驚醒了，緩緩掃過床前的楓陽和楓林，神色一暗，正要閉目養神，就見桌旁忙著的侍童轉過身對著他一展笑顏。楓舞眼神隨即一亮，人也仰起頭欲起身。
“二少爺！”楓落端了藥上前。楓陽讓楓舞靠在他肩上，接過楓落的藥。
“人已帶回，你乖乖把藥喝了。你這摸樣把楓林都嚇哭了，你這二哥怎麼當的？”楓舞揚起毫無血絲的唇，楓林眼睛果然是紅的。
“對不起，我……”楓舞甚是愧疚，可一遇到楓落的事，他怎麼也控製不了自己，就好像一個魔鏡，微微一照，所有恐怖景象都會讓他身臨其境。
“二哥沒事就好，五弟這回隻是嚇哭，不要再有下次，不然五弟會給嚇死。”楓陽挪腳狠踩了楓林一把，也瞪了他人一眼：你再誇張些。楓林微蹙了眉，隨即笑道。
“大哥，我可不可以不去潛月山莊？”楓陽知他在想什麼，看著楓舞喝完咬，皺起好看的眉，拿起楓林手中的蜜餞塞了一顆在他嘴裏。
“一起去。見見世麵也好。”楓舞蒼白的臉有了喜色，他知道大哥不排斥落兒了。抬頭瞧楓落時，才注意到他的瘀傷，方驚問。
“落兒怎受傷了？”
“他可厲害。豺狼虎豹連蛇都招惹。”楓陽想起救楓落的那一刻。當時隻想著如何救人，這會子才發覺這個假六弟是有些能耐。不覺拿眼多看了兩回。
東郊山林有豺狼，楓舞是知道的。隻是當初他沒想到的是楓陽和秦彥比武到興起的時候是會拋下身旁人不顧不管。如此說來早上的事還真是他錯怪大哥了。
“落兒感激大少爺救命之恩。”楓陽刻意隱瞞了密室囚禁一事，楓落知道為何，也不再去想，畢竟他沒有受到實質性傷害，何況也真是大少爺救了他。楓陽從懷裏掏了一瓶藥扔給楓落。
“擦了瘀傷再來。”楓落拿了藥，道謝後離了去。楓舞依依不舍的瞧著人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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