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801 更新時間：13-09-05 20:03
月亮終於變圓了，秋風簌簌的吹拂著葉子，發出沙啦啦的響聲。
然後，一片，又是一片，將它們卷落。
葉子終於回到大地母親的懷抱了。
然而，對這一切，虎子卻是不開心的，
他就跪在母親墳前，算是再次回到自己的娘親身邊了，可是，他卻是難過的，
爹明明說，要來看娘親的，可是，在家裏的時候就倒下了，
還記得，那一天，楊老爹明明很精神的送兒子出門，
說好今天可以晚點回來，晚飯他來燒。
虎子覺著爹今個兒精神很好，也就答應了。
開開心心的就上路了，下午準備把半畝地兒的活兒都擺平了，明天好輕鬆些，早點回來陪老爹，這些日子，一直都很忙，能分明感覺老爹的落寞，不過，還好這段兒時間老爹身體沒啥問題，他也就能夠安心幹活兒。
日落之後才帶著一身疲憊急匆匆的趕回家，畢竟，老爹肯定還等著自個兒開飯呢，一忙就忙到太陽下山，總算是幹完了。
所以內心既有焦急的成分又是欣喜的，明天他準備帶老爹出去兜幾圈，這幾天，老爺子總悶在家裏，鐵定是悶壞了，雖然比不上陸仟的跑車，不過，寶馬還是挺自在的，悠閑，環保。
屋子裏，燈果然還亮著，是老爹給自己留的，
老遠看到這橘黃色的光芒，縱然是隻照耀了黑夜的那麼一小處兒，虎子心裏也是溫暖的，
老爹總喜歡給自己留燈，小時候，跑出去玩兒，在鄰居家跟強子一鬧就是一下午，有時候，太陽下山了，還不想回家，
“哎，這都幾點了，還不回來？這倆瘋小子總愛黏在一塊兒也不嫌膩歪。”
還記得當時，在強子家蹭完晚飯回家時，老遠就能聽見娘在屋裏跟爹聊天，無疑是在說自己跟強子呢，
透著玻璃窗，橘黃的燈就照亮了堂前的路。
再走近一些，就能看到老爹在窗前笑呢，
“你看，虎子不是回來了嘛，還小，貪玩是應該的。”
“你啊，就是寵兒子，當心再這麼慣著他，哪一天兒子就這麼走遠了，看你守在窗前還看不看得見……”
或許，娘親的話是對的。
虎子那一天回家後就領悟了娘當時說的那番話的意思。
當初，村裏人其實是不讚成他去那麼遠的地方念大學的，畢竟，他是家裏的獨子，
而且又是個孤寡老人，可是，老爹卻不同意了，硬是說自己還不老，讓他安心的去念大學，
有出息了再回來。
這麼一走，就四年沒回來，他不知道的是，這四年，老爹是怎麼過的，隻知道，回來的時候，真的蒼老了很多。本來活兒就多，身體就不好，一勞累腿腳就不靈活了。腰板也時不時的會痛。
他能看到的隻是這些表麵，所以也就隻能體會老爹身體上的難過，卻無法察覺他的孤獨。
娘死得早，老爹又不肯再娶，自己不在身邊的時候，整天會對著娘的照片說話。
雖說，有鄰居會照應，可，也總不能天天來陪著吧。
強子也並不常在家，他雖無心念書，手腳卻勤快，起早貪黑的和他爹一塊兒擺攤，
有時候，根本就不回來，在貨車上睡一夜是常有的事兒。
這麼一來，楊老爹就時常會覺得日子很漫長，過著像是煎熬。
唯一的企盼就是兒子能早點回來。
憑著這一點，他撐到了現在。
可是，年齡大了，意誌力也不能夠再長久的支撐了。
楊老爹早就覺得自己的日子快到頭了，
有時候睡覺，總是睡到一半就醒，
怕再這麼睡下去，就醒不過來了，
他隻想再多看兒子那麼一眼，其實，在那些日子裏，
他也一直惦念著小仟兒，當然，還有之前的那個傻愣愣的小夥子，
名字都記不大清了，卻偏偏記住了他憨憨的笑。
一直沒敢跟兒子說他想見他們，因為要走了，以後怕是要見不著了，
可是，一看到兒子抬頭數星星的模樣，他想著，還是不提了吧。
但是，想去陪老伴兒的心情卻不得不說出來。
他是高興的，這麼多年了，總算是把兒子拉扯大了，
可以開心的去陪老伴了，
唯一遺憾的是孫子沒能抱到手，
隻是有些事情，不能強求，人的一生，總會帶點殘缺的，要不然，就不完整。
那一天，最後一家人圍著小桌兒吃了一頓午飯後，楊老爹笑著目送兒子出門，然後安詳的揮了揮手。
直到看不到虎子，才默默的拄著拐杖，抱著老伴兒的照片上了樓。
太陽一點一點的落下去，老伴兒的照片快看不清了。
還是對著那個窗口，隻是…外麵圍了黑幕，看不清。
楊老爹拉亮了屋裏的燈，默默的看了一眼窗外，這才安詳的閉上了眼睛。
小時候，他一直是這麼在窗口守著的，隻不過，以前是站著，現在是坐著，腿腳不便了，站著好費力。
“爹？！爹！！！”
約莫半個鍾頭，樓下才傳來推門聲，虎子回來了。
可是楊老爹聽不見，也看不到了……
不能應兒子，也無法安慰他。這是唯一一次，楊老爹沒有再寵著自己的兒子。
沒有，守到他回來，然後端出熱騰騰的飯菜，招呼他吃飯。
“爹！！！您別嚇我，您快起來，起來啊爹，兒子知道錯了，不…應該…這麼晚回來，爹…您不是一向來最疼我的嘛？…爹，…兒子…餓了，想吃您做得飯…爹！！！”
直到救護車來，虎子也沒能停下撕心裂肺的哭嚎聲，
他感覺不到老爹的氣息，以前盡管是微弱的，但卻能真切的感受到，可是，現如今，
爹的手都是冰涼的了，那雙曾經千萬次給過他溫暖的手，竟然失去了溫度，虎子無法承受，
硬是把自己定格成了全世界最不孝的兒子。
他能隱約感覺到這一別，會是永別。
雖然，醫護人員也知道，老人已經離開了，可是看到楊成虎死活不肯放棄，隻好硬著頭皮做了一番搶救，
結果自然是悲哀的。
楊老爹最終在醫院裏被蒙上了白布。
在那之前，是楊成虎滿臉淚水的久跪不起。
親自把老爹抱進了太平間，
就像他出生之時，老爹滿臉淚水的抱著他一樣。
此時的老爹，真的睡的很安詳。
隻不過，自己卻是難過的。
老爹是多麼開心能在龍哥夭折之後再次得到一個兒子啊，
那時候，一聽說自己是個男孩兒，頓時雙眼模糊了，一把從護士手裏接過來，
很欣喜又緊張的抱著自己，不敢用力，又不敢鬆手。
直到喂奶的時間到了，才肯小心翼翼的抱到老伴兒的身邊。
心卻是緊緊跟著的。
無奈，就是這麼一個被寵上了天的兒子，讓他在房裏孤獨死去，
連最後一麵都沒能見上……
爹…兒子真的很不孝…對不住您啊，也對不起娘親臨終前的交代，說要好好孝敬您，給您幸福的晚年……
楊成虎一邊回憶兒時的場景，一邊拖著腳步，一步，一步，像是自己懷裏抱著的是整個世界。老爹越老越瘦骨嶙峋，所以很輕，但是，楊成虎的心很重，壓抑到邁一步都是那麼的吃力，短短的路程，足足走了半個鍾頭，最後，在關上太平間的門的那一刹那，奔潰。
已經把嗓子哭啞了，眼淚哭幹了，此刻，隻剩下內心的煎熬了。他覺得他就是被爹給寵壞了，要不是任性的拖到太陽下山才回來，老爹也不會出事兒。
其實，活兒可以在太陽下山之前幹好，隻不過，他已經習慣性的學會發愣了，每清完一排的雜草，就對著路口看一眼，他傻傻的以為下一眼，陸仟就會開著紅色跑車出現在他麵前。
日複一日，回家也就遲了，卻忘記了爹還在家裏等著，雖然說讓他慢慢來，可是，太陽都下山了！還見不著自己回去，能不著急麼？
這一切隻能怪自己，不能怪任何人，楊成虎的愧疚就此埋下了，雖然，在強子的幫助下，安葬了老爹，大夥兒也都來送靈，唯獨那個人，想來，是自己太天真了，當初他那有口無心之言怎麼能信？
他想象不出他會用什麼表情什麼心情再次出現，總之，他不歡迎他，老爹也不會歡迎他的。
楊老爹終於能陪在老伴兒的身邊了。
是楊成虎特意安排的，他知道，爹心裏一直都隻有娘一個人，兩人合葬是再好不過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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