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戲團之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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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字數：4494  更新時間：13-08-22 0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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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戲團之戀

    Part1

    我躺在這裏，眼中映著的是黑色的板圍，那是我的屋頂，並不高，僅僅夠我趴著，僅此而已。四周焊死的鐵欄讓我的內心無比陰霾，感覺空氣被一點點抽空，快要被窒息。是的，我在籠子裏，我是一隻棕熊。

    這裏是馬戲團，從我記事起，我就呆在這裏，為我童年量身定製的牢籠，如今早已容不下我日益龐大的身軀。時不時伸出鐵欄外的爪子，嚇住了往來的行人。

    “快來看啊，就連野獸，也被我們的美女所折服。快來看啊，聖帝馬戲團，給你不一樣的享受……”馬戲團招攬客人的聲音，肆意飄揚，在這個本顯寧靜的地方，格外刺耳。但是我早已習慣，山村中偶爾的微風成了我在籠中唯一的福利，我不知道自己在這個地方要待多久，或許在我老去的時候，他們會大發善心的放我回歸山林。

    另一個籠中的小黑，正用著打趣的眼光瞧著我。他是隻黑熊，全身的黑毛襯著熊口的月牙，讓他成為整個馬戲團明星的存在。它是我的搭檔。記得第一次見到它，圓圓的一小團，黑乎乎的，好像一團黑色的毛線球，好奇和有趣，充斥著我的內心。當時雖然我正練習著走圓球，圓圓的球，並不好走，掌握力道和平衡是我最得意的項目，但是卻因為這麼一個小東西，讓我走了神，一個恍惚，七仰八叉這一詞在我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而它在看到我的窘樣之後，卻“嗤嗤”的笑個不停。

    “這以後是你的搭檔了，他叫小黑。”馴獸員將它抱到我的麵前，而他的潔白色月牙第一次在我麵前展開，我望了望胸口，空空蕩蕩，僅有一片棕黃色的毛發飄蕩。

    他永遠是團裏的明星，節目散場後，總是受邀在場地內與觀眾合影，吃著觀眾給他的水果和零食。而我永遠在節目結束後，回到自己的籠子裏，舔舔自己的爪子，然後沉沉睡去。

    “你在想什麼呢？”小黑的聲音傳了過來，濃厚的熊吼聲。帶著一絲關切的問候。

    “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結束這樣的生活。”回敬它的，是我並不高亢略顯疲憊和抗拒的聲音。

    “這樣生活挺好的不是麼？至少有你相伴，日子不會顯得那麼無聊。”

    “你永遠不知道自由的美好。外麵的鳥兒一直在說天地有多麼廣大，而屬於我自己的，僅有這麼一個小小的牢籠。”透過籠子的縫隙，我極力抬頭，希望可以看到夜空中的繁星點點。

    “不，你還有我。”

    “我們一直是好搭檔，不是麼？雖然你一直比我耀眼。”我一臉壞笑的看著小黑，我知道滿臉的棕毛，他是看不清我的任何表情。

    Part2

    “小夥子們，姑娘們，準備好了麼？我們要開始表演了。”馴獸師走了進來，打斷了我們之間的談話，他的話總是那麼難懂，而我們也並不了解他想說的內容，但是那一聲聲高亢地話語，不得不讓我們有所回應。因為不回應的下場，將是一頓毫不留情的鞭打。同時我也知道，這代表了我們的表演即將開始。

    我的表演照例是倒數第二個，而開場的永遠是大象這個族群，大氣而輝煌。但是大象這個族群卻十分好笑。明明早已困在這個地方，卻始終說維持著象族的驕傲。想起放風時一次短暫的交流，我曾問他們，你們擁有龐大的身軀和強大的力量，為何不掙脫繩索，回歸自由？領頭的波利卻說，我們是在維護自己的尊嚴，借助人類向世界證明我們才是最強大的物種。我問他這樣有意義麼，他卻對我嗤之以鼻，說我永遠不懂象族的尊嚴對他們來說具有什麼意義。的確我不懂，不懂他們的腦子裏麵裝著什麼，難道尊嚴永遠比困在這裏沒有自由來的好麼？即使他們擁有隨時離開的能力。當然，他們也擁有者比我更為廣闊的空地，供他們休息。

    我晃了晃腦袋，脖子下得鐵鏈隨著我的搖晃而“嘩嘩”作響。聲音刺耳而又冰冷，讓我不由得打了一個哆嗦。“這麼久了你還不適應麼？”小黑趴在我的身旁，懶洋洋的語言，絲毫不影響它濃重的熊音。

    “小聲點，打擾了表演，當心你挨鞭子。”我小聲的低吼著。

    “怕什麼，他們打壞了我的皮毛，我又能很久不上場了，你不也就休息了麼？我們是搭檔，不是麼？”他回過頭，亮晶晶的眼神，好似水晶，讓我看不透，也好似讓我深陷其中，一種異樣的感覺縈繞心頭。

    “下麵出場的是，最凶猛的野獸——熊！熊經常在人們的營地出現，襲擊那些露營的人群，如今在這裏，他們將是順服的代表，臣服於美女馴獸師的腳下。”話音剛落，拴在脖子上的鐵鏈就緊了起來，涼涼的觸感，讓我頭皮一陣發麻，而我也在這股力量下，走出了帷幕。

    我的表演照例是和小黑一起走滾球，鑽火圈，還有相互攙扶著，讓那個馴獸師踩著。

    “爸爸，那個棕熊真可愛。”一個聲音從我的左邊傳來。“棕熊”這個詞我並不陌生，馴獸員在介紹時永遠用這個詞介紹我，而用“黑熊”這個詞介紹小黑。當然，表演時“黑熊”的叫聲也不絕於耳，代表我的“棕熊”卻鮮有人問津。

    提到我的是一個小女孩，他有著一頭金黃色的卷發，好像陽光一樣溫暖，也好似我愛吃的“蜜糖”的顏色，身上的紅色的裙子，好一團鮮紅的火焰。忽然心中有一陣異動，就好像之前看到小黑眼中色彩一樣，隻不過那時是小黑，此時是我。

    “你在想什麼呢？我們還在表演。”小黑低聲提醒我道。

    是啊，我在表演，此時我們應該低下身子，讓美女踩著我們的身軀下來。而此時的我，卻怎麼也彎不下腰來，因為在那小女孩的目光中，我開始遲疑，一種不舒服的感覺油然而生，好像趴下會丟失什麼東西一樣。

    “快點趴下啊。”小黑急了。而站在我們身上的女人，腳也開始發抖了，手中的鞭子不斷的往我背上抽打，因為疼痛，我曲下了身子，也好像丟失了什麼。反觀女孩，卻在我匍匐下來的那一瞬間，開始驚叫，然後拍手歡笑，瞪圓了那藍色的大眼睛。高興這種情緒在她身上表現得很好，而之前好像丟棄東西的感覺，好像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興奮感。

    在接下來的表演中，我更加賣力，甚至在賣力中，差點從球上掉了下來，這是根本不是原來的我，小女孩好像擁有一種魔力，讓我不斷在意他的表情，甚至忽略掉我自己的行為。

    節目結束了。我和小黑又拖著長長的鏈子，回到自己的位置，等著鏈子的牽引。而這一刻，我眼中隻有台下的那一抹火紅。

    我在回到籠中之前，被馴獸員攔住了，被鐵鏈拖著帶往後麵的空地，空氣中冷冷清清，但是我卻覺得很興奮，我知道有人想要與我合影，他們會喂給我好吃的糖果，撫摸我的毛發，就像小黑一樣。

    在空地中，那抹鮮紅，出現在我的眼中，原來要擁抱我的，正是我心中的那個人。到了小女孩麵前，我伸開雙手，準備擁抱她，冰涼的鐵鏈將我拽住了。我知道我是個龐然大物，會將人嚇壞的。看著小女孩眼中的恐懼，我停了下來，我知道此刻若像小黑一樣趴著，露出自己的月牙，會讓很多人驚喜，可惜我沒有月牙，但是我也準備試試。果然，小女孩溫柔的雙手，觸碰我的肚子，她的手很軟，在我肚子上來回拂動，我很開心，原來被人撫摸的感覺是這樣的特別，而我對她的異樣感覺更加的濃厚，小女孩笑了，在撫摸我的同時，笑容爬上了他的臉頰。而我在此時也有著別樣的滿足感。

    “塞莉婭，該回家了。”遠處傳來了男聲的叫喊。

    “我就來，爸爸。”第一次知道她原來叫塞莉婭。這是個很熟的名字，至少在我聽小黑的介紹說，抱它的人超過有二十個叫這個名字，但是卻覺得十分適合她，而且畢竟知道了她的名字了，不是麼。

    “小熊要乖乖的哦，過幾天我還會來看你的。”塞莉婭輕輕拍了拍我的臉，我則配合的漏出一口大牙。“你真不乖，嘴巴那麼大，我給你吃糖。”塞莉婭輕輕將我的嘴唇往下拉扯，而我也順著她的拉扯，將嘴閉上。而她迅速將口袋中的糖果塞到我的嘴裏，然後轉身一路小跑，消失在那片黑暗之中。

    Part3

    接來下的三天，是非常美妙的三天。塞莉婭每天都會來看我的表演，在節目演出完畢後，跑過來與我擁抱。我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感覺，以前從未體會過，我從未像現在一樣，渴望著夜晚的到來，迫不及待的等著我的出場，渴望塞莉婭因為我的表演而驚呼。而每天節目演出完畢之後，塞莉婭照例來到後麵空地，與我擁抱，喂我好吃的糖果和水果。

    “你又在傻笑了。”這三天來，小黑的聲音越來越低沉，從最初的高亮，逐漸演變到如今的深沉，好似一灘深水，沒有波瀾。

    “你不知道塞莉婭有多美麗，他的頭發是金黃色的，和我顏色很像，帶著卷，身上也很香，比我身上香多了，而且身上也是軟軟的……”說起塞莉婭，我可以喋喋不休的說到天明，也不會覺得累。

    “真不知道她看上你什麼。又醜，毛色也是棕黃色的，還沒有月牙，真不知道他喜歡你什麼。”小黑打斷我的話，語氣中帶著急促。

    “很多人都喜歡你，難得有人喜歡我，不可以麼？”我不明白，他有那麼多人喜歡，而我僅有塞莉婭，他為什麼還要不平衡似地譏諷我。

    “小夥子們，今天是最後一場了，大家要好好加油啊。”馴獸師走了進來，打斷我們之間的談話，雖然我知道，我們的交談在他的耳中，隻有聲聲的怒吼。等等，“最後一場”，每一次我都會為這個詞感到興奮，因為它預示著我可以從一個地方過渡到另一個地方去，甚至在過渡中，享受短暫的自由。而這次，我卻為這個詞感到深深地恐懼，以後再也見不到塞莉婭了，見不到她藍色的大眼睛，感受不到她的溫柔還有那軟軟的小手，可是又能怎麼辦呢？我隻是一隻熊。

    照例，我在後台帷幕蹲坐著，小黑依舊躺在我的身邊，它的精神遠比早上看上去，要好的多。

    “你還在想她？”

    “是的，但是我們即將離開，我又能如何？”我第一次感覺到一種無奈的情緒湧上心頭，心裏麵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生命的重心。

    “今天跳火圈的時候我故意將火圈撞倒，你趁亂將她帶走把。”

    我疑惑的看著小黑，他的眼神我一直看不透，特別是現在，那種異樣的眼神，讓我心中一顫，好似什麼東西裂了一般，在我心中蔓延。

    隨著老套的說辭，我們在鐵鏈的引導下，重新回到舞台，那抹紅色的影子，依然坐在右邊的觀眾台上，默默地注視著我。主席台與舞台之間，有著很大的鐵柵欄，上不封頂，我相信這樣的鐵欄，在我的力量之下，也並不是堅不可摧的。

    我們的表演照例，隻是今天，空氣中多了一份微妙的氣氛。到了鑽火圈，我的呼吸開始急促，小黑的表情神色異常，計劃是否執行，我並不確定。

    “彭。”火圈到了，小黑在沒有任何征兆下，將火圈推到，帶用嘴咬著那還在燃燒的鐵圈四處奔走，這讓我倒是嚇了一跳。“快去。”咬著火圈的小黑，聲音並不清晰，卻打斷了而我的發愣。我奮起一衝，往塞莉婭身邊奔去，我的熊掌觸碰到鐵欄的冰冷，使勁錘砸。

    “他們瘋了，快來人啊。”觀眾席一片混亂，驚叫聲不絕於耳，塞莉婭也閉著眼睛，驚恐的聲音從他嘴裏傳來。我嚇到她了？我低下了頭，也沒有繼續敲打的欲望。雖然那鐵欄早已開始變形。

    “讓我來。”馴獸員提著槍迅速衝了出來。“彭。”槍響後，小黑倒下了，原本烏黑的嘴唇早已破損不堪，身上原本光潔的毛皮，也早已在火焰的繚繞下，禿了一片。

    “團長，那隻棕熊還要不要解決？”

    “他沒發瘋就留著吧，隻是可惜了這隻黑熊的毛皮。”

    我因為失望的坐著，沒有命喪搶下。塞莉婭也徹底消失在我的生命裏。

    Part4

    走的時候，天空正下著雪。片片雪花撒在大地，被車輪壓過，隻剩下黑色的屍體。我坐在籠子裏發呆。身邊陪我吹牛的小黑，早已成為團長座位上的皮墊，每次表演時，都會經過他，他長著大大的嘴，仿佛還有些什麼話沒來得及說出口。原本水晶一樣的眼睛，喪失了生命的光彩，再也不可以在漆黑的夜裏注視著我。

    “聽說了麼？那黑熊瘋掉了，他想毀了所有的東西，包括我們。”領頭的大象波利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來。隨著風散掉。

    而我也在這種顛簸中，開始了另一個城市的旅行。眼睛突然流了一滴汗，我迅速的擦幹，但是為什麼眼睛那麼熱，汗流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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