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678 更新時間：13-08-27 15:30
中午，童安和石薇相約著去食堂打飯。
路上石薇擠著童安，一臉曖昧的向她打探周末約會的事情。
童安聳聳肩：“還好……吧！”
“什麼意思啊？”石薇不滿意，“什麼叫‘還、好、吧’？你們到底有沒有擦出火花？他有沒有向你表白？”
童安張口結舌，半天回答說：“沒有啊！我們才認識多久？”
“哎呀！”石薇急得直跳腳，“我不是跟你說過對這種優質男人下手要快嘛！你還在磨磨蹭蹭的……你們約會都在幹什麼？”
“喝了杯咖啡，下了會兒棋。對了，還逛商場了。不過挺浪費時間的我覺得，”童安有點疑惑的對石薇說，“隻是兩個人在一起的話真有些無聊。”
“無聊？！”石薇大聲叫道，“童安你還真是吃素的！你知道有多少女人想跟你易地而處啊？”
童安不由笑了，“我很愛吃肉。還有，這些女人裏麵是不是也包括你啊，石老師？”
童安看見石薇臉紅了，並沉默了下來。
“你真覺得他好？”童安勾著石薇的胳膊，輕輕問：“就見了一麵而已？”
“沒有啦！”石薇不自在的別過臉，“就是替你著急。”
“嗯，”童安點點頭，“我承認他條件很好，很帥很紳士。”
“那你是喜歡他？”
“喜歡……吧。”
石薇真想仰天長嘯，“你又來了！”
食堂早就排起了長長的人龍。童安一回頭，正看見冷辰剛從門口進來。他也看見了她倆，揮了揮手，端著飯盆向她們跑過來。
“石老師，”他三步並作兩步到了她們跟前，卻隻對著石薇說，“我剛去您辦公室了，把表格放您桌上了。”
“哦好！”石薇看了看他的空飯盆，“來，排我們前麵吧。”
“不了，不插隊。走了，老師！”他來去都似陣風，瞬間就消失在人群中。
童安有點恍惚，也有點失落。她問石薇：“他說的什麼表格？”
“哦，勤工儉學的申請表。這個冷辰家裏條件不太好，同學有反映他軍訓結束後就在外麵打工。我就叫他填一份申請表，可以多一份補助嘛！”
這樣啊！童安茫然地發著呆。
晚上又輪到童安到圖書館值班。有了上次的教訓，圖書館的老師教給童安沒必要時常去把書放回書架上。因為一晚上常用的圖書也有流動量，通常同學們也會在書架前的桌子上找自己想要的書。隻需要等閱覽室清場後，一次性整理即可。童安當下拍了拍腦殼，心想：是啊，我真笨！
這樣，這份值班的工作就顯得比較輕鬆了。童安隨手拿了本《牡丹亭》找了個角落，悠悠閑閑地自己看起書來。
半小時以後，童安站起身來在閱覽室走了一圈，確認沒什麼異常情況，又給自己倒了杯熱水，重新坐回角落裏。她無意識的四處看了看，讓眼睛放鬆一下。
這時她看到冷辰從門口關閘處走了進來。她連忙矮了矮頭，不希望被他發現自己。但是她的眼睛卻還是緊盯著他。
他今天沒穿那件舊運動外套，卻套了件P大的校服。校服是運動款的，除了上體育課大學裏基本不會有人穿。不過總算衣服看起來很新，比起他自己的衣服倒反而襯得他年輕強壯。
童安想到今天從石薇那兒聽說的八卦，覺得有點痛心。同樣是花樣年華，有些人如同鮮嫩欲滴的花蕾，有些人卻隻能包裹在粗布舊裳裏早早地為生計打拚。難怪他年輕的臉龐看起來總是莫名帶著一種堅毅的神情，那絕不是被捧在手心裏當作掌上明珠般嗬護長大的孩子該有的神情。
她看見他在不遠處的一個空座坐下。他的坐姿有一種什麼事都無所謂的肆意感，桌子下伸直的長腿隨意的交疊在一起。童安看見他的運動鞋也有些破舊了。但奇怪的是，這樣一個不時髦的男孩，卻讓她怎麼也移不開目光。
童安在心裏“咯噔”一下。就算她麵對著衣著鮮亮、風度翩翩的吳傑邦，她也沒有產生過這種悚然心驚的感覺。她感覺她心中好像被突然刺破了一個洞，然後全身的血液卷帶著魂靈，都流向了那個洞口。她感到自己鼻尖和嘴唇冰涼冰涼的，眼睛裏看不到其他任何東西。這種感覺就好像她的身體和靈魂被分離開來，靈魂正在被吞噬，而身體卻動彈不得。
童安幾乎要哭了。她終於把視線轉回眼前的書本，腦海中卻仍定格著剛才的畫麵。他走進來，然後坐下，伸長了雙腿。她肯定自己這一生都不會忘記這番景象。她愣愣地盯著手裏的書，白底黑字映入她眼簾：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複生者，皆非情之至也。夢中之情，何必非真，天下豈少夢中之人耶？”
夢中之情，何必非真？童安覺得自己的靈魂在慢慢下沉、下沉，然後重又落回到身體中來。她渾身一激靈，就仿佛做了個夢一般。
這整個晚上她都心不在焉。直到圖書館的值班老師來喊她：“童老師，清場了。”她才回過神來，再看冷辰坐的地方，已經空了。
童安站起來，閱覽室裏剩下的人已經不多，沒走的同學也都是在收拾自己桌上的東西準備離開。童安不知道冷辰是什麼時候走的，她此刻腦中亂糟糟的，沒辦法正常思考。
她隻有機械地履行自己的職責，向書架區走去。
在密密的藏書後麵，高高的梯子上，已經有一個人。童安長大了嘴巴，感到眼睛有點刺痛。是冷辰啊！原來他沒走，但是他在這兒幹什麼？
梯子上的人也察覺到她，低頭向她看來。他的臉在逆光之處，藏在陰影裏，叫她看不清表情。童安呆站了一會，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你在幹什麼？”
冷辰已經轉過臉去，繼續擺弄著手上的書：“我來這勤工助學，一周一晚，每月有三百補助。”
童安更吃驚了，圖書館有學生勤工助學她知道，冷辰遞交了申請表她也知道，但她從未把這兩件事情聯係到一起，更沒有想到自己值班的時間也是他打工的時候！她說不出心裏是驚是懼還是……竊喜！
冷辰從梯子上跳下來，落在她麵前。童安終於看清這張臉，這分明是張稚氣未消少年的臉！他說：“我已經差不多把書都放好了。你平衡力這麼差，以後還是不要爬高了。”
童安感到臉上火燒般的燙。不能這樣！她警告自己。
她聽見自己假模假式的聲音：“同學，你要聽從老師安排，不要自作主張……”他仿佛是看破了她的虛張聲勢，並不加以理會，自顧自的從她身邊走過。童安的臉更燙了。她預感到自己無法控製這個局麵，她有點慌！
有了冷辰的幫忙，閱覽室很快就收拾妥當。沒過多久，圖書館就熄燈了。童安和值班老師走出大門，互相道別。冷辰很安靜地跟在她身後。
“你……你也快回宿舍吧。”
黑暗中他卻搖搖頭，“這麼黑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啊！”童安連忙擺手，“我是老師怕什麼？”
那男孩又不搭理她了，將書包甩到肩上，徑自走在前麵。童安隻好跟上。一路無言，她隻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氣氛有點尷尬，為什麼秋夜這麼安靜呢？童安想，安靜到她都害怕心裏的聲音會被他偷聽到。總得，總得說點什麼才好吧？
“那個，”她琢磨半天，總算開口，“天涼了，怎麼還穿這麼單薄？”
冷辰看了看身上的校服，“不會啊。這校服挺暖和。一點都不透氣！”
童安被他的語氣逗笑了，不知不覺就放鬆下來。她想起石薇說他家境不好，不覺關心道：“有什麼困難要跟老師講哦。”
冷辰斜睨了她一眼，突然笑了起來。他越笑越誇張，最後不得不伸手揉著眼皮。
“你笑什麼？”童安詫異的看著他樂不可支的樣子。
“沒什麼沒什麼！”他喘口氣做了個深呼吸，嘴角還是不受控製的高高揚起，“你看起來就像是幼兒園的保姆……”
童安想要生氣，可看著他的笑臉卻無論如何也氣不起來。她無奈的想，是自己先不尊重自己這個老師的身份吧……
兩個人繼續向前走，卻挨得近了很多。童安說：“大一課程雖然不很緊張，可是有幾門課還是挺重要的。你不要隻顧著在外麵打工，把學習落下了啊！”
冷辰點點頭也沒看她，隻顧噙著微笑向前走。
童安也不知道他聽沒聽進去，想了想又說：“其實好好學習也未必一定隻有長遠的好處。每個學期學校都會有獎學金的，你成績好的話拿到一等獎學金有三千塊。另外，還可以申請國家助學金，隻需要拿一份家裏的貧困證明……”
“我家沒有那種東西。”他打斷了她，抬下巴指了指她身後，“你到了。”
“喔……”童安不知道說什麼好，她看著他突然沉靜的臉，心裏在打鼓。
“你放心，”他抬了抬眼皮，“期末一等獎學金一定是我的！”
這個周末童安沒回家，也沒答應吳傑邦的邀約，她一個人去了市區的某個商業中心。這裏不算是高檔的商區，出沒的都是時下愛趕潮流的年輕人，所以商鋪和顧客都普遍年輕化。童安在天橋上站了很久，觀察著來來往往的人流。她觀察他們的衣著，他們的發型，他們身上的裝飾品。她想，這才應該是十七八歲的孩子應該有的狀態吧，雖然有些看起來標新立異、甚至有些叛逆不羈，並不好看，可是蓬勃、熱情、有創意！他們就算擺著一張酷臉也看起來非常可愛。看他們個性彰顯招搖過市，童安竟然有賞心悅目之感。
真是無可救藥，她嘲笑自己。
雖然是個晴天，可是秋風漸起，寒意漸濃。童安緊了緊身上的外套，想起冷辰身上那件單薄的校服，在夏季再覺得悶熱的外套到了深秋也是無法禦寒的。她正看到天橋下走過一個身材相似的少年，高高的個子，寬闊的肩膀。她想象著如果是冷辰穿著這身時髦漂亮的衣服會是什麼樣的效果。
她慢慢的穿過天橋，在五光十色的商鋪間穿梭。她的目光逡巡過商店中高高展示的各色各樣的衣飾，在腦海中想象那男孩的模樣。他穿天藍色好不好看，是適合運動服還是牛仔？童安很久沒有買過東西像這樣精心挑選、瞻前顧後，幾乎花費了她一整個休息日。最後她終於看中了一件加厚的棉tee、一條運動褲和一件夾層的夾克。她給自己買了一杯熱飲料，一邊喝著一邊非常滿意地打量著自己的戰利品；盡管雙腿又酸又脹，但她絲毫也不覺得疲憊。
一片半黃的落葉被輕風卷著飄落在她腳邊。她忽然想到，該怎麼把這些東西送給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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