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164 更新時間：13-09-26 10:42
這就是冷戰吧。沒有短信、沒有梧桐樹下的夜會，這兩日童安幾乎一下班就回宿舍，連飯都不在食堂吃。雖然P大校園並不很大，兩個人卻也好像生活在不同的世界裏。
可是怎麼能不想念呢？她幾乎時時刻刻都在關注著自己的手機，每一次隻要踏出辦公室和宿舍，就不能控製自己的期待。期待他會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期待哪怕隻是一次偶遇……
可是這期待一次次地落空了。她的心生出怨恨，他怎麼能這麼狠心呢？
中午吃飯的時候，石薇問她：“你怎麼吃這麼少？而且最近臉色很差，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失戀……”
童安笑不出來，沒精打采的撥弄著麵前的飯菜。
“你知道嗎，”石薇八卦著，“隔壁辦公室的小蔡真失戀了，你看她這些天憔悴的樣子，減肥效果超級好啊。”
“是嗎？”童安敷衍著。
“她那個男朋友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上個星期還看到兩個人卿卿我我一起逛街呢。說分就分了。哎！男人啊，真是不靠譜……”石薇兀自絮絮叨叨，卻沒注意到一旁童安的變化。她像被戳中了心裏的疼處，眼底迅速積聚了淚水。
“那，那是因為什麼要分手？”她強忍著情緒問。
“誰知道呢？小蔡說她都搞不清楚原因。我們分析肯定是男的變心了。這男人啊！一朝變心，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我頭痛不吃了，先回去了。”童安再也忍不下去，逃似地離開。回到辦公樓，她躲在廁所的隔間裏大哭了一場。
就算要分手，也不能這樣連話都不說一句吧？她想。
到了周五，冷辰生日的前一天，她仍然沒有收到他的任何消息。這時她的心裏幾乎是絕望了。她覺得自己已經沒辦法平平靜靜地呆在宿舍裏，在那的每一分鍾她都覺得難以忍受。她拿著原本打算給冷辰的生日禮物——是當時學生中很流行的電子詞典——開車去了賓館。
她就在那兒等他好了。看他會不會還記得要她來實踐他的生日約定。
一整個晚上，她每隔兩分鍾就要檢查一下她的手機。她甚至懷疑是不是她的手機壞了，收不到短信——所以整整三天都沒任何人聯係她呢！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冷辰得有多慘？她立刻跳起來從電話簿裏隨便找了個號碼發了條問候的短信過去，可是不到一分鍾對方就回複了過來！
她把手機扔到一邊，掩麵哭了起來。
這就這樣哭著期待著又失望著折騰了一夜。清晨時童安就接到母親來電，問她回不回家，從哪裏出發去赴宴。
童安說：“我先回家吧。”
她一身疲憊，覺得自己再也沒有力氣堅持了，回家去吧。
但在那之前她還得回學校收拾點東西。她把車子開到宿舍樓下，正要上樓時迎麵碰到意氣風發的石薇。
“咦，這麼早你去哪兒啦？”石薇有點吃驚，“正好，一會兒有係隊的比賽，一起去加油吧？”
“我不去了，我得回家，約了爸媽吃飯了。”她回答。
兩人正說著，忽然石薇向她身後叫了聲：“冷辰，你怎麼在這兒？”
童安條件反射似的立刻轉過身去。
冷辰就站在她身後不遠，他的樣子看起來。
不太好，臉色灰敗，雙眼通紅，也像是熬了一夜似的。
童安又猛然轉回身子，隻聽石薇問：“你是來喊我的嗎？”
冷辰卻沒理她，上前兩步，隻自顧自問：“童老師要去哪兒？”
他這一問，勾起了這幾天來童安所有的委屈、不滿和氣憤。她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我今天約了見我‘男朋友’的父母！”
“哇！”一旁石薇先驚呼起來，“你們今天見家長哦？”
“是啊！”童安向著石薇說。
這時一隻手狠狠地抓住了童安的胳膊，力氣很大迫使她不得不轉過身來。這舉動是她始料未及、以至於她吃驚地張大了嘴。她盯著他，看見他眼睛都快噴火了：“你男朋友是誰？”
她看著他的眼睛，在裏麵讀到了嫉妒、憤怒還有哀傷。顯然她的話成功地刺激到他了，可她卻忽然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麼。在這種劍拔弩張的關頭，她腦中突然浮起，今天是他的生日不是嗎？
胳膊上的痛讓她蹙起了眉頭，她努力想要掙脫。這時被這突發狀況嚇呆的石薇也反應過來，連忙幫著拉開冷辰。場麵有點尷尬，石薇嗬嗬笑了兩聲，說：“該忙什麼，忙什麼去吧！冷辰，球賽馬上要開始了，你跟我走！”
冷辰是被石薇生拉硬拽的拖走的。但經過這樣一鬧，童安的心卻奇跡地痊愈了。
雖然他們並沒有和好，甚至爭執和誤會還有些越演越烈的趨勢，可神奇的是她不再覺得生活是那麼令人絕望，鬥誌又好像一點點的回到了她心裏似的。
她猜測此番石薇一定又會好好教育冷辰。她本來打算回宿舍換件衣服就走，可是身體不聽使喚地又繞道到了球場。
她沒進去，隻隔著鐵絲網遠遠觀望。
圍觀的人群太多，從她的角度並看不見什麼。不過她聽見啦啦隊的加油聲中隱約夾雜著他的名字。
她在心裏默默的跟著呼叫了兩聲，想象著他此刻在場上揮灑汗水的樣子。她現在渾身乏力，心就像被綁架後剛剛獲得自由一樣，竟覺得無處安放。
她離開球場，像幽靈一樣叫了個出租車——安全起見，她還是不自己開車了——回家了。
一到家她就把自己關在房間，手機也扔的遠遠地，隻管悶頭大睡。童爸童媽見她回來已經放心，隻當她是累了也不來管。童安這一覺終於睡踏實了，再醒來時已經是下午。
任何時候睡眠對於人就像是充電，總是可以充分有效地緩解一些你以為解不開的事情。對於童安也一樣，她一覺睡醒，感到心裏放鬆多了。她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手機——它仍然安靜靜地躺在那裏，這個小盒子其實就隻是個小盒子而已——她想人怎麼能被那玩意給綁架呢？不，她下決心拋開這些。她要完完全全自由地活著，自由地愛人。
她很快起來洗了個澡，把自己打扮起來。中間童媽媽進來聊了兩句，見她狀態尚可便放下了心。飯局是七點鍾開始，但為了防止路上堵車，他們打算早點出門。在出門前童安還聽見母親和吳傑邦通了個電話。
童安不禁想，如果她愛的人是吳傑邦，是不是就不會有那麼多痛苦了？
就在這個間隙，她的一直安靜的手機震動起來。她盯著它，片刻後終於把它拿在手裏。
來電顯示是冷辰。她接起來。
“你在哪兒？”他的語氣很急很急，“別去好嗎？求你了，別去好嗎？”
盡管之前做了很多心理建設，童安還是克製不住的心酸起來。她沒接他的話茬，隻說：“生日快樂。”
“對，生日——”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你不是答應過生日要陪我的嗎？你在哪兒，現在在哪兒？”
“我在家裏，馬上就出門了。”她回答，“對不起，生日快樂。”我等過你了，等你一整晚了，她在心裏默默地說。
“你別去——”冷辰的聲音像是哽咽了，他低頭了，他在求她。
“冷辰，”她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鬆一些，“對不起我之前那麼說。這隻是吃頓飯而已，並沒有其他意義，你別想太多了。我可能周一才回學校，我們周一見吧好嗎？”
電話那頭長久的沉默了。終於她聽見他開口：“你們在哪兒吃飯？”
“荷花公園附近。”童安沒有掩飾，在她心的深處說不定其實是盼著他能來找她的，就如同她在賓館那一整夜的期待一樣。
那天晚上童安的表現讓她的父母以及吳傑邦都極為滿意，她彬彬有禮、乖巧溫柔，就連對吳傑邦偶爾情不自禁的凝視，她都處理地很好：既保持了自己的矜持，又不會拂了吳家的麵子。
吃完飯服務員把席麵撤了，換上了淡淡的新茶和點心。但童安卻有點坐不住，她向長輩們開口說：“叔叔阿姨，爸、媽，我今天吃的太飽了，想請吳傑邦陪我出去走走可以嗎？”
吳家父母交換了個眼神，大家都樂見其成，吳傑邦更是求之不得。
走出包廂，這間高級會所也依然保持著寧靜安然地氛圍。吳傑邦說：“想去透透氣？這外麵就是荷花公園的湖，我們可以去湖邊走走。”
“好啊。”童安欣然同意。
“最近忙嗎？”經過一陣長長的沉默後，童安決定還是寒暄一下。
“嗯，老樣子。”吳傑邦回答，兩個人已經走到湖邊。在黑漆漆的夜裏，隻看見湖麵波光粼粼。
“你知道嗎，我都不敢跟你說話了。”吳傑邦自嘲著。
“為什麼？”
“我想，是因為你對我很壞吧。”他說。
童安失笑。
“你看我總是在惦記著要跟你道歉。你卻總是對我不理不睬，好不容易理睬一下，我就覺得是莫大的恩賜。這樣的不平等，叫我怎麼能安然自若地站在你麵前？”
“那……真抱歉，”童安想了想，沒什麼誠意地道歉，“其實你完全不用這樣，你又不是求著我……”
吳傑邦歎氣：“我正是有求於你呢……”
童安忽然覺得自己理解這種心情，難道她不是也用一種乞求的心情在麵對著冷辰；或許，冷辰也曾同樣對她有過這種乞求的心情……難道說愛情其實就是一場你求我、我求你的遊戲嗎？
愛情，難道就是一種乞憐的姿態，因忘我而生出的痛苦？
這時黑暗裏傳來一陣嗡嗡的震動聲，聲音來自童安的手提包。她打開包取出震動的手機，是冷辰的電話。
“對不起，我接個電話。”她向吳傑邦說，一邊走到旁邊去。
“你還在那嗎？”電話裏，冷辰的聲音低啞沉靜。
“嗯，我還在。”
“荷花公園的什麼位置？我馬上來。”
童安的心漏跳一拍，可她馬上平靜下來，回答：“好，我等你。”
她轉過身，麵向吳傑邦：“見見我男朋友吧。”
兩個男人見麵的時候，童安忽然覺得心裏生出一種平淡的愉快心情。她抓著冷辰的手，大方介紹：“吳傑邦，認識一下吧，這是我愛的人。”
即使是夜色中，吳傑邦也馬上看出這個男孩的與眾不同，包括他的年齡和他的神態；他更領悟到童安這輕鬆的狀態是包含著一種什麼樣的決絕，他的心沉下去。
相比起童安和吳傑邦，冷辰畢竟太年輕。這個剛滿十九歲的男孩，滿心都是對愛情的不安、嫉妒和急切。彼時的他還遠遠不能夠領會，在愛的熱烈和激情後麵更需要的深切力量是什麼。他隻能憑著本能，憑著直覺在愛、在爭奪和證明自己。
吳傑邦沒再說什麼，他平和地和冷辰握手，然後道別：“放心，我會和他們說，你和我在一起。早點回家好嗎？”
童安微笑點頭。湖邊隻剩下她和冷辰兩個人。
“你看，”童安指了指湖邊的小路，“雖然很黑，但是沿著這條路，我們可以一直走到公園的出口。”
“……”冷辰沉默著，他有很多話想問她，卻不知道從何問起。
“生日快樂，冷辰！可惜禮物我沒帶在身上。不過我至少實踐了答應你的事，對不對？”
她自顧自在前麵走著，她的背影看起來很快樂。
“童安……”終於冷辰叫住她，“你知不知道昨晚，我在你樓下等了一整夜？”
“是嗎？”童安回過頭，笑起來，“如果這樣的話，那我就平衡一點了。”
他的眼神在她臉上膠著，似乎不懂她的意思。
“冷辰，我愛你，”童安依然笑著，“可是我不願意被這份愛綁架——沒人應該被愛綁架。”
冷辰呆呆站在原地：“我的愛綁架了你？”
冷辰搖頭，他不懂：“所以你要停止了嗎？”
夜色裏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他眼底那哀慟的光卻揪緊了她的心。
她忙跑過去抱住他，“我隻是要停止那些不快樂！並不是停止愛啊笨蛋！”
冷辰微微低下身子把她貼近心口，仿佛那樣可以得到多一點溫暖。
“我隻認清一個事實，”他說，“對你來說，離開我實在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可是對我呢？他閉上眼睛，終於還是緘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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