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85 更新時間：13-10-07 16:55
童安回學校前，已經料到想必是滿城風雨了。係主任先是找了石薇談話，石薇去之前，還挺樂觀的安慰童安：“沒事的，這事兒也不算多大個事兒，隻要吳傑邦不追究。誰年輕的時候沒打過架啊。”
童安笑了笑，心裏也這樣鼓舞自己。
石薇回來的時候臉色很難看。但她還是勉強笑著，通知童安一起去係主任辦公室。她還為童安打氣：“你別怕啊，我已經跟主任說過是冷辰一廂情願的了。這事怪不到你頭上，你就說吳傑邦是你男朋友，你也算受害人！至於其他謠言，都別理，太可笑了！”
主任辦公室在法律係最頂樓。兩人搭乘電梯，一路竟還有說有笑。童安隻覺得自己渾身輕飄飄的，腳下像踩著棉花。
係主任姓王，跟童安的父親童禹也算老同事老朋友了。童安從不覺得主任有什麼可怕，但今天卻有點頭皮發麻。
王主任見兩人進屋，微微抬了抬頭，石薇就會意去把房門關上了。兩人站在王主任麵前，等待主任發話。
“安，”他慢條斯理的開口，“很久沒有關心你了，工作生活都還順利？”
“謝謝主任，”童安道謝，“都挺好。”
“嗯，”王主任點頭，“這次那個叫冷辰的同學，是怎麼回事？”
“主任，他還很年輕，難免有些衝動。誰年輕時沒幹過一時腦熱的事呢？”童安說。
“哦？”主任推了推眼鏡，“那他是為了什麼事腦熱？你們了解過了嗎？”
沉默片刻，童安平靜地說：“是為了我。”
“嗯，”主任點點頭，“這個我聽小寧都說過了。你們年輕老師，有時候可能會忘記師生的界限，這種事其實也不算什麼。但那孩子執念這麼深，就是你的工作沒做好了啊。這個要檢討一下。”
童安沒說話，石薇連忙說：“好的主任，回頭我們交兩份檢討上來。”
“嗯。這次這孩子的問題有點大，他打的人你們也知道是誰了。現在還沒捅到校領導那，係裏覺得還是應該嚴肅處理……”
“不行，王主任！”童安忽然出聲。
石薇連忙也幫腔：“主任，那孩子平常表現不壞，這次雖然衝動了點，可是我們覺得還是應該給他個機會……”
王主任搖頭：“我就是想給他機會，才想勸退他算了，一旦他們跟校領導通了氣給個開除處分的話，這孩子將來可就不好辦了啊！”
“主任！”童安突兀的叫了一聲，“吳家那邊，我來想辦法。我會讓他們不追究的，但請您別讓他退學。他不能退學的！”
從主任辦公室下來，童安去找冷辰。他倒沒為這事多麼消沉，照樣在圖書館看書。
不過童安看得出來他不開心。當她在圖書館密密麻麻的人頭中找到他的時候，他看起來既孤獨又生硬，周身都散發著負麵的氣場。
童安仔細回想了一下，關於這件事他好像什麼都沒說過。他為什麼去找吳傑邦，兩人說了什麼，又會什麼會動手？大家隻看到了這件事的結果是吳傑邦受了傷。
她也顧不上眾人的眼光了，把冷辰從一大堆埋頭苦讀的人頭中拉了出來。
她能感覺到冷辰看見她是高興的，如果剛才他周圍黑氣繚繞，那此刻一定有什麼緩解稀釋了這種氣。雖然他什麼也不說，可是眼底的抗拒裏多了一些些委屈和悔意。
“你還在生我的氣嗎？”他輕聲問。
她很想再從頭將他數落一遍，好好地發泄一下這兩天來她的不安和憂慮。可她一接觸到他的眼神，突然就心軟了。當全世界都在指責他的時候，她的責難會不會變成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搖了搖頭：“雖然我不理解，不過，有時候打架就是男人間的溝通方式吧？”
冷辰抬起頭，沒料到她會這麼說。
童安拍拍他肩膀，倒像是個知心姐姐了。“我能問問，你打他以後，解決什麼問題了嗎？”
冷辰苦笑：“沒有，我依然很嫉妒他。”
童安也笑：“其實，他真的不值得你嫉妒的冷辰！”
冷辰看著她：“我不想自欺欺人。”
“我是說真的，”她走到他麵前，略略歪著頭仔細看他年輕的臉，“你有自由的思想，健康的身體，愛的能力；你還有充裕的時間，未來的無限可能……如果我是吳傑邦，我可能會嫉妒你的——哦不，即使我是童安，有時候我也忍不住嫉妒你……”
“可是我總是闖禍，把事情弄糟……”冷辰也專注地回望她，渴望在她眼裏看到真誠，看到她真心的肯定。
“你隻是隨心而已。”童安不禁伸手觸碰他的臉。“你不知道，我其實很佩服你。你經曆很多苦難，可是卻並不抱怨；你接受這命運，雖然並不喜歡它。你雖然這麼年輕，可是意誌堅強，並且活得隨心所欲。你知不知道，這些理由加在一起，在我眼裏你就比吳傑邦特殊太多太多了。所以為什麼要嫉妒他呢？你們本來就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個體，在不同的世界裏……”
“真的嗎？”冷辰鬆開眉頭，將手覆在安手上。
“我想這件事情從頭開始，我處理的很差，”童安繼續說，“我不應該利用吳傑邦，讓大家以為他是我的戀人。對不起，冷辰，我忽略了你的感受。”
冷辰垂下眼皮，“沒錯。其實我想跟那個吳傑邦說的，也不過就是讓他別再利用你的利用。他好虛偽是不是？”他不忿地指控著，“你們明明什麼都不是，但他卻心安理得享受全天下的自以為，霸占著你身邊的名分。他還利用他的家人、社會關係來逼你。童安，雖然你我他心裏都明白是怎麼回事，雖然這樣似乎有利於我們的隱瞞，可是我真的、真的非常不喜歡！愛情不該這樣虛偽，人也不應該那樣生活！”
童安感到一絲羞愧：“絕大部分的成年人，都是這樣生活的呀！”
“我知道，”冷辰沉重地說，“我們改變不了世界，可是可以至少讓自己活得真實一點不是嗎？”
“所以你就去教訓了他？”
冷辰搖頭：“我沒想去教訓他。那天我太沮喪，我害怕我們之間的裂縫越來越大，最後會難以彌補。說分手什麼的，如果是真的話，我覺得我一定心痛死，”說到這，他把童安的手緊緊捏住，“我太想扭轉太想挽救，可是卻沒辦法讓你明白。我隻好找到那個吳傑邦，我隻是想讓他別再攙和進來。”
童安幾乎立刻就相信了，如說奸猾，吳傑邦比冷辰奸猾一百倍。打架雖然打不過，可論心計，直率的冷辰又怎麼會是吳傑邦的對手？他甚至不用多說一句話，就可以把局麵完全控製在自己手裏，童安毫不懷疑他有這個能力！
兩人談過以後，這些日子來童安懸在半空中七上八下的心總算落了下來。心一踏實，人就有了勇氣。她安慰冷辰：“別擔心，問題總會解決的。”
冷辰卻說：“我沒什麼可擔心的，隻要你明白。”
兩人分開後，童安又給吳傑邦打了個電話。
“吳傑邦……”她遲疑了一下，“你的傷好點了沒有？”
“沒什麼大事，”他說，“隻不過沒辦法會見外賓，正好趁機休假了。”
“那……那份情況說明……”
“沒問題，我已經寫好了，”吳傑邦的聲音聽起來很輕快，“你來我家吧，我們一起去警局銷案。”
童安一路都在想，吳傑邦實在是個討人喜歡的人。這種人的好處就是無論何時他看起來都是那麼友好無害；他總是知道你在這個時刻想聽到什麼不想聽到什麼，讓人不管怎麼樣至少無法心生反感。可是，誠如冷辰所說，他太不真實了。
對童安來說，雖然她也喜歡這樣善為人的吳傑邦，可她絕不會愛上這樣的人；比起這種圓滑世故，她更愛冷辰身上那種永不轉彎的直接！
童安見到吳傑邦的時候，他臉上的瘀印已經淡得隻剩下一些青斑。反而可能是因為休息充足的緣故，他看起來氣色很好。
“這次真的對不起！”童安再次道歉，無論如何，使用暴力總是錯的。
“別對我露出這麼囧的表情，哈！”吳傑邦玩笑著說，“打我的又不是你！”
“我是替他向你道歉的，萬分的對不起！有什麼我們能做的補償，我一定會盡力滿足。”
吳傑邦斂起笑意，不說話了。
警局的手續辦得很快，這年頭警察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和解什麼的，最樂見其成了！童安件事情這樣順利，也不由鬆了口氣。
“請我吃晚飯吧！”從警局出來，吳傑邦說。
“好！”童安爽快的答應了，卻一邊發短信迫不及待地告訴冷辰風暴已經過去。
吳傑邦看在眼裏，卻沒吱聲。
晚餐他們去了一家環境不錯的紅酒餐廳。今晚隻要是吳傑邦的想願，童安都心甘情願的奉陪。
餐廳裏氛圍浪漫輕鬆，周圍一桌桌地幾乎都是情侶，在旖旎的氣氛中竊竊低語，交換著甜蜜的愛語。
“有個問題我總是想不明白，”吳傑邦輕啜一口紅酒，半開玩笑地問：“為什麼你不像其他女孩子那樣，去愛一位紳士？”
童安謹慎地看了他一眼，決定不接話。
“把心交給一個少不更事的毛頭小子，為他闖的禍收拾善後，你這是母性還是愛情？”
錯了，童安在心裏更正，吳傑邦還是有討人厭的時候。
為了避免爭執，童安決定忍耐，她試著岔開話題：“這兒牛排味道還真不錯！”
吳傑邦笑一笑，但似乎對眼前美食興趣缺缺。他的視線一直都沒離開過童安。
“我在想，我究竟哪裏比不上他？”
童安皺起眉頭，放下了手上的鋼叉：“人家說女人愛攀比，我看男人才是愛比吧！”
“在求偶這件事上，這是很正常的。”吳傑邦說，“我請求一個答案，就是不想這事變成一個執念。”
“執念是靠自己放下的。”童安無奈，想了想，歎氣道：“好吧，他比你青春，比你有活力！”說完她繼續低頭啃牛排。
“那他有一天也會老的！”吳傑邦追問著。
童安抬起頭：“他老了，我也老了。我們一起失去活力，走向平凡。”
吳傑邦語窒。
忽然間他很強烈地羨慕起冷辰，那個看起來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是的男孩。在他看來，對一個人好，這就是愛情的全部了。可他從不知道原來自己還會羨慕一個慘淡少年所擁有的愛情，盡管它看起來搖搖欲墜令人擔憂。這一刻，優越自信如吳傑邦，也開始惶惑起來，愛情真那麼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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