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八章、慢慢懂

章節字數:4773  更新時間:13-12-02 17: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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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還是冷辰打破了這種詭異的氣氛,他突然轉變了話題,問:“你未婚夫不經常來看你?”

    童安偷偷清了清嗓子。說到“未婚夫”這件事,她不知道冷辰聽說了多少。

    “你這裏,沒有一點他的痕跡;連一張你們的合影都沒有。”他說。

    “嗯,他很忙,”童安解釋,“其實他對我真的算不錯了。”

    “也是,”冷辰想了想,“這麼多年,能一直在你身邊。我真的很羨慕他。”

    童安立刻又緊張了起來。她一點也不希望進行這樣的對話,這麼無奈,又這樣具備了動搖她的強大力量。像現在這樣的境況不是很好嗎?她有了歸宿,冷辰有光明的前途,他可以呆在她想見就能見的地方,甚至她的父親還欣賞他,她從前做夢也不敢想象他可以在她父母家中自由出入……真和諧是不是?

    “別這麼說,”她努力地裝作閑談的樣子,“我和他隻是認識時間長了,有些默契而已。你將來……一定也會遇到合適的人。”

    冷辰皺了皺眉頭,想說什麼卻又沒說。

    “你父親還好嗎?”童安找到一個安全的話題。

    冷辰點點頭:“挺好的,謝謝。”

    “還在擺早點攤?”她真的很關心啊,追問著。

    “不擺攤了,”冷辰似看出她的窘迫,表情溫和多了,“這幾年我們把原來的債務還清了,他不願意退休,就攢了一點錢讓他租了個小店麵。”

    “哦那就好,不用風裏來雨裏去的了。”她的話說完了,眼看又要陷入僵局。

    “你不問問我?”

    “什麼?”就知道他沒那麼容易放過她。

    “你不關心我嗎?”他問,似玩笑非玩笑,卻把她盯得快要冒汗。

    “我……關心的啊,”她結結巴巴地回答,“你回來後,一切都順利嗎?”

    他點點頭:“雖然回國了,但也是可能要常常出差,去各地調研。”

    “到處走嗎?”她馬上想到他曾經有過的、抱著吉他環遊世界的夢想;真奇怪,就算吳傑邦成天滿世界飛,她也從沒有在他身上有過任何漂泊或流浪的聯想。可是隻要麵對冷辰,世界就會變得年輕、童話般的,叫人躍躍欲試。

    “你在想什麼?”冷辰不動聲色的靠近她一步。

    童安不由自主地笑了,卻不知道這笑容落在對方眼裏是多麼美。“你的吉他呢?”她問,“還彈不彈?唱不唱歌?”

    “你想我的歌聲了?”他也開心地笑。“不過,這幾年很少彈也很少唱,也許退步了。如果你想聽的話,我就回去練起來。”

    童安本來想問問她送的那把吉他還在不在,但話在嘴邊又咽了回去,隻說:“嗯,看機會吧。”

    冷辰還要再說點什麼,門鈴響了。

    “一定是石薇。”童安說,越過冷辰要去開門,沒注意到冷辰垂在身側的手鬆開握緊,握緊又鬆開。

    石薇正靠在門邊籲籲喘氣,童安詫異問:“你怎麼了?”

    石薇說:“我跑了幾層樓梯上來。我在鍛煉我的心髒!”

    “寧老師!”冷辰緩緩走出來,微笑打招呼,“為什麼你要鍛煉心髒?”

    “喝,冷辰!”石薇大叫,“你看吧,我就知道一定會有驚嚇!不鍛煉心髒怎麼行?”她進了屋,隨口問冷辰:“你怎麼來了?”

    石薇在政大想必已經見過冷辰也敘過舊,兩人倒少了些客套的寒暄。

    “我來看看。”冷辰言簡意賅,“你倆聊吧,我該去廚房理理菜了。”

    石薇看著他背影,又看看童安,忽然恍然大悟,悄悄問:“你叫我來是因為……”

    童安當然不承認,岔開話題問:“你最近到底忙什麼呢?”

    “各種事啊!”石薇苦著臉,“學校事兒也多,還有婚禮取消以後,要去退酒席退場地退煙退酒退喜糖;還要通知親戚朋友,麵對他們不同的關心和盤問。”

    “那陸振風呢?他什麼都不管?”

    “別跟我提這人了,”石薇咬牙切齒,“以後我跟他就是仇家。有我沒他!”

    童安研究她表情半天,最後笑了出來,問:“是不是人家要幫忙你不搭理?”

    見石薇沒否認,童安歎口氣:“大姐你怎麼這麼倔!”

    石薇低下頭,任陽光照在她光潔的額頭,“你不懂,如果不是他,我也不會到現在……這麼混亂的地步。”

    “怎麼混亂了?”童安真的不懂。

    石薇抬起頭,她眼底已經有隱隱的淚光:“我就是想像普通女人那樣結個婚而已,也不是非要嫁個白馬王子的……怎麼就這麼難?”說完她別過臉,努力控製情緒。

    童安很少看見這樣的石薇——倘若不是無所謂的事從來她都是痛哭宣泄掉了;這下子童安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隻能摸摸她胳膊。

    “你太幸福了,不會理解的。”石薇很快平靜下來,向她苦笑。

    童安愣了愣。說到幸福這件事,她已經很久都沒去思索過了。在過去最痛苦難耐的幾個月裏,她曾以為平淡就是幸福;後來她發現似乎也並非如此。平淡是無悲也無喜,可還真遠遠談不上幸福二字。她想石薇認為她更幸福一點本也沒錯,隻因為自己這裏是她所向往的風景。她想如果有一天她看見冷辰身邊站著一個年輕的女孩,她一定也會羨慕她得到的幸福的。

    想到這裏,童安忍不住往廚房的方向望去,磨砂玻璃門後麵還可以隱約看到冷辰的身影。有幾個明天她可以像今天這樣享受他為她準備的午餐?有幾個明天她可以安心地和朋友聊天而知道他就在她身後不遠?這樣想著,此刻她的確比石薇要幸福。

    童安本來就是個心思細膩的人,她比石薇的觸覺要靈敏的多。她問道:

    “你主動和陸振風分手,是不是終於明白自己並不愛他?”

    石薇搖搖頭,又點點頭:“我和他從來不說愛。但我是真的有決心要好好跟他過一輩子的。”

    “喔。”現在的童安馬上就能明白過來。因為她自己也是如此,盡管談不上心動,可是的確是認真想要和對方牽手過一生的。她有決心也有覺悟,並且自己對於這樣走下去慢慢找到幸福這件事也是抱著期待的。

    這樣的期許對於婚姻來說,可能也真的是足夠了吧。

    畢竟人活一世,又不僅僅是為了愛情而已。除了愛情以外,人生還有許多許多彷徨、許多許多追逐。童安也漸漸明白,婚姻絕不是為了激情而存在的。可找個伴侶是為了什麼?隻是為了怕孤獨嗎?她看看自己手上的戒指,再次感到茫然了。

    那天三人在童安公寓裏一直待到下午,傍晚童安要回父母家,冷辰還一直送她到童家樓下。童安請他一起上樓坐坐的時候,他卻拒絕了。

    “我不上去了,”他嘻嘻笑,“我要回去收拾箱子,明天一早就要走。”

    “走?去哪裏啊?”童安不自覺地捏緊手裏的包。

    “我不是說過要出去調研嗎,明天就走了。”他收起笑容,溫和地回答。

    “這麼快……”喃喃自語的童安看不見自己臉上失落的表情,“去多久啊?”

    “很快的,半個月就回來了。”他說。

    童安想說點什麼,或者做點什麼,可是卻什麼也不能說更不能做。她心裏的失落感更強烈了,濃鬱得無法擺脫。

    “那……你路上小心。”最後她說。

    冷辰點點頭:“上去吧。”他站在原地目送她轉身,如同多年前在政大宿舍樓下所做的那樣。

    不過,至少現在已無須躲避什麼了。他眼神幽暗,心中沉寂無聲。至少我終於可以站在你身邊,不管那是什麼位置都好。

    童安差點忘了自己的依賴心原來這麼重。畢竟這幾年來,她獨立生活,與吳傑邦的交往也從來沒有過黏糊糊牽掛不已的狀況。可那隻是差點忘了,因為她很快就記起來。這種感覺就像是昨天剛剛發生過,她送冷辰坐火車,因為相思欲狂獨自去了他的家鄉;在人來人往的月台上她逼走了他而自己懷著那樣深沉的絕望慟哭過;她沒有勇氣送他上飛機,隻能模擬演練與他走了一遍機場……她原來就是一個依賴心很重的人是不是?隻是這些年被逼著獨立起來,怎麼慢慢地竟也以為自己很堅強?可是,她已過了忐忑不安、七上八下的年紀了;她的精力不如從前,時間也不夠從前多了。最顯而易見的,她沒有很多空白留給發呆,她的思考迫切的需要更實際一些。這就是人老去的悲哀麼?

    所以童安忍受著,也更容易適應這種忍受。人哪,是誰說過,少年貪玩,青年迷戀愛情,壯年汲汲於成名成家……每個階段都該有每個階段的正經事對不對?盡管在心中承認自己的確還眷戀著冷辰,可是誰又知道這種眷戀是不是對過去、對青春的一種懷念?一個成年人,身上總是負擔著很多社會責任,生命之外的負擔,那不是多餘的,那是活著的一種證明!童安已經體會到了,也深切的感到什麼是所謂生命不能承擔之輕。

    她幾乎每天都在這種自我說教中度過,有時能想通有時想不通。她很慶幸她的工作允許她在適度的範圍內做這種看似無聊的思考。至少在一堆文字工作者中間,她的這點習性不會看起來太不合群。

    有時俯首工作的累了,她也會端一杯清茶,站在出版社大廈高樓的玻璃幕牆後麵,透過大株攀附在圓柱上的綠蘿葉子,來看看這個城市。在罕見的空氣質量比較好的日子裏,她能望見西山如黛影般的輪廓;但更多時候,城市上空是迷迷蒙蒙的霧霾。高樓、廣告牌,車流、立交橋,到處都是忙碌擁擠的人潮。此刻她便會突然想到一句詩:

    為什麼人潮,如果有方向,都是朝著散去的方向。

    人生大約就是這樣,如果有方向,那一定是奔向死亡的方向。可為什麼還有那麼多人前赴後繼地、毫不退縮地往前行,即使知道殊途同歸,即使知道就算不相信命運但所有的結局都早已寫好了,從無懸念!

    她知道她的想法有些悲觀。可她又並不覺得自己是個悲觀的人。否則怎麼每日朝陽升起的時候,她也總能鬥誌昂揚,並期待著今天的可能性!有一天她突然體會到,自己的所思所想,那不過是發自生命的聲響。因為日升日落,潮漲潮退,生命也必然隨同這些規律,有起伏有盛衰。這不過是寫在她基因當中的問號罷了,現在呼應著她的心跳呼吸終於又以思維的方式表達出來!

    現在她順應著生命的潮流,在一日一日的衰老。她還不太明白聽任生命漸漸失去活力以後存留的勇氣從何而來,她還有點怕;她聽從先哲的教誨,告訴自己“要愛命運”,可一邊認命一邊又在恐懼,這就是她現在的彷徨吧!

    童安的這些思索並不大跟人提起。因為她覺得這應該算是一個關於靈魂的秘密。也許每個人都多多少少感覺到了,可就是不宜輕易說破。當然就算她想找人分享,那也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很快又是一個周末,距離冷辰離開已經有一周了。這個休息日再也不會有從天而降的客人來打亂她的計劃。她可以盡情的工作、盡情的讀書練琴、盡情的想幹嘛幹嘛……可是,童安的這一天反而在極度無聊和萎靡中度過了,等她發現的時候,已經是日落西山了。

    “天哪!”她敲了敲腦袋,麵前筆記本電腦的屏幕上光標一閃一閃,審稿計劃和報告卻一個字都沒有,一天怎麼能過去的那麼快啊!

    童安很無奈,她站起身來,覺得肚子餓了,去拿了一張放在餐桌上的外賣單,一邊走去廚房想看看有什麼可以先填填肚子的。打開冰箱,卻不由愣了一愣。

    差點忘了,上周冷辰來,已把她擺設用的冰箱填滿了。

    童安愛吃甜食,冰箱裏有各種口味的小蛋糕和點心。可是放了一個星期,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吃。童安拿出來看看,覺得很心疼,狠狠責怪起自己來。怎麼竟然忘了?

    她坐在餐桌前琢磨了一會兒,決定晚餐就不叫外賣了。給自己泡了杯紅茶,她要把冰箱裏能吃的都吃掉!

    雖然食物有些冰涼,可就著熱騰騰的紅茶味道還是很不錯的。這食物不但填飽了她的胃,好像也把她的心填滿了似的。她不再覺得空虛!吃過晚飯,竟開始極有效率地工作起來!

    她用了三個小時把計劃和報告都寫完,自己覺得很滿意,坐在燈下又看了一遍,然後揉了揉眼睛。這時手機鈴聲響起。屏幕上歡快地閃動著一個名字:冷辰。

    她接起來。手機真是一個神奇的東西,有時候她不免懷疑這就是傳說中可以穿越時空的魔法盒。她聽見他溫暖的聲音,還有來自遙遠的不知名的地點奇妙的呼聲。

    “你聽!”他說,然後安靜下來。

    他的身後一定有一片巨大的樹林,在夜風中集體搖動它們的枝幹,發出深沉而宏大的低吟;那裏一定還有一片山崗,使得風在半路被攔截不得不轉而改變它的頻率;啊那風纏綿呼嘯,那枝葉蔓延不絕!他一定在一個神奇的地方,那裏有來自大自然最美妙的感動。

    “那是鬆濤!”他將電話拿回唇邊。她聽得出他在笑。

    “啊你在哪兒?”她不由自主站起身來。

    “在東北,距離邊境線不遠的一個地區。這裏隻有火車可以通達,火車鑽進來的時候,要經過一個又一個的山洞,然後就看到漫山遍野的鬆林。林間滿地都是鬆塔,還有鬆鼠在枝上不停的跳躍,真像一個童話世界。”

    童安仿佛身臨其境,不由向往起來。

    “你聽,一陣風吹來,鬆林又在唱歌了。你說,它們是不是唱的比我好聽?”他笑著問。

    童安有點想哭了,在她的窗外,樓與樓中間,有一輪明亮的圓月。你是不是也能看見?

    “童安,我能問你個問題嗎?”他輕輕地問,溫柔如漫卷的月色,“你曾說過,不管我們怎麼樣,我都是你最重要的人。現在,這話還算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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