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擁抱孤獨入眠的孩子

章節字數:8195  更新時間:15-08-17 1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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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壹

    -法國-巴黎-

    街角那一家小的連貓都不會注意的咖啡店裏,莫琳被好友璐璐的言論嗆了一下,苦澀的咖啡味彌漫在唇齒間,像一個猛烈的吻。她終於從咳嗽中緩過神時,已經忘記璐璐剛才的衝擊性言論。她虛弱地笑著:“是不是隻有我表現的多麼楚楚可憐你才滿意?不過是回國,哪來壯士一去兮不複返的悲壯。”

    璐璐用沾滿油彩的手指點著咖啡杯,非常憂傷:“你走了之後,誰來幫我洗衣做飯趕蟑螂……”

    莫琳忍了忍,按下了把手邊咖啡灌進她衣領的衝動。

    機場上,莫琳給了璐璐一個禮節性的擁抱,輕描淡寫地說:“如果在國內混的不好,我還會回來的,反正繪畫技巧超過你是綽綽有餘。”

    璐璐熱淚盈眶的臉立刻扭曲,咬牙切齒:“我祝你在國內一路順風,再也不要回來了!”

    舞台上強烈的燈光瞬間熄滅了大半,宋洋的眼前陷入短暫的黑暗和暈眩。他和其他主持、嘉賓一一握過手,笑過,恭維過,走回化妝間。推開門,一盞日光燈孤零零地亮著,一定是哪個粗心的工作人員忘記在他走後關燈。他搖了搖頭,反手關上門,卻在飽覽化妝間全景時倒吸一口冷氣,差點驚呼出聲。

    角落的扶手椅中,莫琳懶洋洋地捧了一本書,借著微弱的燈光看得津津有味。聽到關門聲後不慌不忙地抬頭,一笑,嫵媚眾生,一雙勾人飽滿的桃花眼隻輕輕一挑,跋涉過宋洋的心髒。她合上書,是一本素描基礎入門精編,限量版。“原來你還沒有改掉挑食的毛病。”她含笑的雙目掃過桌上的盒飯,幾塊雞肉可憐巴巴地躺在飯盒裏。

    隻一刻,宋洋就恢複鎮靜,是了,幾天前的確有人說過她可能會回國,當時宋洋沒當真,隻是一笑而過,而現在本人確確實是站在他麵前,一雙桃花眼攝人心魄。

    “雖然這話不太妥貼,畢竟兩年前我們還沒對對方說過一句分手,不過既然夫妻分居兩年就可以提出離婚,那我們現在也算不得在一起了吧。好吧,祝你和你的新女友幸福快樂。”

    若是這裏有一名娛樂新聞記者,一定會興奮地跳起來吧。當紅炸子雞居然有女朋友,一定會占據報紙娛樂版塊的頭條。可現在莫琳隨口將這個秘密說出,宋洋還是忍不住皺了眉,大概是因為她提到了兩年這個比較敏感的數字。

    “你來這裏,就是想說你回來了嗎?”

    “啊呀當然啊,這個理由還不夠充分嗎?你難道猜不到我混進你的化妝間需要多大力氣?請我吃飯把,我從飛機上下來趕著找酒店放行李還沒吃晚飯呢。”莫琳輕快地笑著,讓宋洋無法拒絕。他一邊卸妝,一邊問:“想要吃什麼?”

    “我剛剛來的路上看見一家五星級酒店,我們去那裏吃日本料理吧日本料理。”莫琳給點陽光就燦爛,給點顏料就開染坊。宋洋咬咬牙,現在最好全部答應,如果氣不過問她敢不敢再厚顏無恥一點,她一定敢!

    宋洋臉上的妝容卸得差不多,整個人的外貌也沒有特別大的變化,底子好真是沒辦法。莫琳在心底讚歎,突然他的手機響起,宋洋的臉色微微一動,露出些許柔情。莫琳一挑眉,不是他的小女友,就是他媽來電話。果然宋洋轉過頭說話,溫柔的言語還是一字不差地被莫琳聽進去。她很配合地屏住呼吸不說話。聽見宋洋笑出聲來,兩分鍾後掛了電話。

    日本料理店的包廂裏,宋洋把調料遞給莫琳,醋和芥末,差了任何一樣都不行。“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重回主持界?”

    “是啊,之前和公司說好的,我還專門把頭發蓄起來,準備給觀眾一個驚喜,隻不過太久沒回舞台,大概要能說上話還得過很久。明天下午就有一個通告,不過在那之前,我得先去看看阿姨。”莫琳挑了一片三文魚在醋裏攪動著。“琳琳,我有女朋友的……”宋洋猶猶豫豫地開口。

    “我知道你有女朋友,我這次回來又不是喧賓奪主和你舊情複燃的。你知道,我媽死了之後隻有阿姨待我像親人一樣。你不能連我的親人也奪去。”莫琳難的措辭強硬,宋洋果然不再說話了。之後兩人隨意聊些瑣事,做著久別重逢的摯友應該做的事,一頓飯吃的還算盡興。

    第二天,報紙上就報道稱夠狗仔隊拍攝到宋洋和莫琳出雙入對進入酒店,似乎是坐實了有奸情的名號。下午莫琳複出的記者招待會上,她含著笑,嫵媚的桃花眼掃視現場所有的新聞媒體,大方辟謠,她與宋洋隻是久別重逢一起吃晚飯罷了。

    -T大圖書館-

    午後的陽光投入玻璃窗內,蔣雲煙有些犯困,撐著頭,眼皮在打假。突然一陣風撲麵,好友南晴晴把一張報紙甩在她麵前,也沒能發出多大響聲,但足夠驚醒蔣雲煙了。她茫然地向報紙上望去,看見的是宋洋和莫琳共同進出一家五星級酒店的照片,新出爐的報紙。蔣雲煙依稀記得宋洋昨天晚上是去吃慶功宴的。當然,不需要因為一張照片就大驚小怪,畢竟是公眾人物,傳出點緋聞有什麼的。

    “莫琳?她是誰?”蔣雲煙問閨蜜南晴晴。

    “她是四年前大紅大紫的新生代主持人,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容貌精致身材姣好,從小沒見過父親長什麼樣,兩年前母親車禍去世,莫琳為了了卻母親的遺願,去巴黎繪畫深造,與公司約定兩年之後複出。”南晴晴娓娓道來。

    蔣雲煙目瞪口呆,“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網上寫的。”南晴晴翻了個白眼,她知道這個鄉下來的小女孩考上大學之前還與社會嚴重脫節,不僅對娛樂八卦一竅不通,更是連心機都沒有,一眼望到底的單純。“重點不在這裏,重點是莫琳和宋洋從前就是朋友,要是他們真的好上了怎麼辦,你不就危險了?”南晴晴試圖使蔣雲煙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畢竟在大多數人看來,莫琳比她好太多太多了。

    蔣雲煙仔仔細細地把文章從頭看到尾,一個字都不落,之後輕輕放下報紙,露出一個恬靜單純的笑:“不會的,我相信宋洋。”

    南晴晴瞠目結舌,她原以為蔣雲煙至少會有些緊迫感。不由感慨宋洋能把到這麼好的妹子一定是上輩子積德。

    追憶當初,兩人的好事還是南晴晴從中牽的紅線。她這個富家千金拉著蔣雲煙觀看了家裏企業讚助的一場慈善演出,演唱會結束後與各個大牌明星吃慶功宴。蔣雲煙前一天晚上惡補了這些明星的各種情況,才沒有在慶功宴上出醜。當時宋洋作為歌星參加,因為與南晴晴年齡相差不大,很談的來。當時他看著一旁默默吃飯,小心拘謹的蔣雲煙,心裏浮現的卻是莫琳帶電的笑容。他悄悄問南晴晴,這個小妹妹是誰。

    後來南晴晴告訴宋洋,蔣雲煙在那天活動中大批俊男美女裏,最喜歡的就是宋洋。雲煙說過,宋洋不多唱情歌,尤其是苦情歌,所以聽到他唱歌心情會很好。她那樣單純的小女孩,真是很好騙。宋洋和她糾纏了三個月,就蔣雲煙就名正言順地做了他的女朋友,他與蔣雲煙處的很好,總是能互相體諒。她的父親原來是工地裏的包工頭,後來建造的樓層發生事故,死了一個人,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蔣雲煙與她母親相依為命,日子過的很清貧。宋洋花了很多心思,偷偷帶她去玩一些不需要多花錢的東西。他出新的ED,錄歌錄到半夜十二點,蔣雲煙從大學裏翻牆出來,給他帶了自己親手做的夜宵。他依舊是舞台上陽光帥氣,每一個小動作都能引來女粉絲尖叫的宋洋,她依然是那個純潔無瑕,努力考著各種證書,打工賺錢寄回家的蔣雲煙,隻是彼此心裏住了一個人,無論如何也不會寂寞。

    ——貳

    “蔣、雲、煙?真是個好名字,一定是你一個擁抱,最多一個吻,人家就被你治得服服帖帖的。唉,想當年我也是這樣過來的啊……”莫琳嫵媚地撩起長發,波光粼粼的眼望著頭頂湛藍的天空,手裏握著blackberry,故意這樣說,“怎麼,為了你家姑娘來跟我說‘我們最好不要再見了吧’,是這樣嗎?”她把宋洋的心思看得剔透玲瓏,百轉千回的語調染上刻薄的笑,倒讓宋洋不好開口。

    “琳琳你別這樣,我是真的喜歡她,不想讓她受到一點傷害。”宋洋手裏黑色iphone的屏幕上,是蔣雲煙溫暖的笑,正應了林徽音那句著名的詩歌。

    你是四月早天裏的雲煙,黃昏吹著風的軟。

    “這話說的真有意思,難道我就活該受到傷害?她能躲在你的懷抱裏,我就隻能一個人麵對槍林彈雨?”莫琳嬌媚地笑著,在宋洋看不到的地方,一雙桃花眼裏無數神色風過無痕。“你放心嗬護你家小幼苗去,老娘以後再主動打擾你就拿我去燉湯吧。”莫琳以一聲婉轉的笑結尾,單方麵結束了這場通話。

    “莫琳準備,該上場了。”

    ——叁

    市一中晚自習的教室裏安安靜靜沒有人說話,有老師的鎮守,窗外的滾滾雷聲也成了擺設,隻是偶爾有人擔憂地往窗外瞟一眼,隨即目光又轉回試卷上,水筆轉過兩圈,寫下答案。

    當然莫琳和宋洋完全沒有這樣的煩惱,他們在隔壁的高等藝術學院,宋洋主修聲樂,莫琳主修美術,輔修播音主持,他們在各自的專業課教室裏努力練習然後一起回家。晚自習之前,他們輪流買好雙份的咖啡和潤喉糖,輪流高效率地寫完文化課的作業給他抄。

    她聽見寒風凜冽的冬天裏宋洋幫她把落在教室裏的圍巾仔細地係在脖子上,牽著她的手走出校門,笑著說“冷死了”的時候,心髒跳動的聲音,連血液都沸騰,溫暖如春。

    莫琳從夢裏醒來,揉著亂糟糟的頭發看時間,然後她從床上跳起來,不管眼前一片模糊的暈眩,衝到陽台上打開窗戶,冷風灌進房間裏,刺激大腦,莫琳打了個激靈,大喘著氣關上窗。她飛快地紮好頭發畫好妝,在露肩的小禮服外麵裹上厚厚的羽絨服,把腳塞進十二厘米的高跟鞋內。她還沒有國內的駕照,經紀人姐姐已經在公寓樓下摁喇叭了。莫琳對著鏡子揉揉僵硬的臉,露出一個完美的笑容。

    經紀人姐姐扔過來一瓶噴霧和一版感冒藥片,莫琳擰開一瓶礦泉水,就著涼水吃藥,聽著經紀人姐姐快速報出今天一整天的通告安排,聽到晚上和宋洋一起錄製的訪談節目時,愣了一下。紅唇微張,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這是欄目組的要求,要不是琳達那個小賤人整天帶著她手下那幾個小歌星跟我搶東搶西我也不會應下來了,這次的訪談她也要來摻一腳,你就忍忍吧。”

    “不是啦,我隻是擔心用單獨化妝間有人說我耍大牌,你知道我不太能承受刺鼻的香水什麼的……”

    後來她才明白,有些事上天注定,貪玩的上帝手舞足蹈地收起那張大網,誰都逃不掉。

    她可以給自己築起一個堡壘堅不可摧,可是除了她以外還有人握著堡壘的鑰匙,他大搖大擺地走進來,肆意掃蕩。

    她俯視著蔣雲煙,這個女孩被宋洋牽著,安靜地微笑。莫琳一臉嫉妒地在她厚厚的毛衣和羽絨服之間掃視,第無數次在心底抱怨著身上這件四處透風的小禮服。莫琳背對著宋洋和蔣雲煙,從化妝鏡裏看著他們。化妝室裏有三個藝人,她還不至於被香水和其他各種化妝品的味道熏死。工作人員都把蔣雲煙當作宋洋帶來的助理,呼來喝去。宋洋被化妝師牢牢固定在椅子上動彈不得。莫琳咧開嘴,無聲地笑了。

    ——I  am  like  the  road  in  the  night  listening  to  the  foor  fall  so  fits  memories  in  silence.

    高考結束的那個晚上,他們在世紀廣場的噴泉下接吻。

    ——我愛你。

    ——我們一直一直在一起吧。

    ——直到死亡將我們分開。

    他們手牽手走在回家的路上,零點過後,路邊的燈一盞一盞熄滅,頭頂上稀疏的星辰一亮一暗。

    她的母親去世,生活像零點過後寂寥無人的馬路,一點一點沉下去,她不顧宋洋的挽留離開這座城市,去完成母親的遺願。

    ——你要相信,我一直愛你。

    ——離開後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愛你。

    ——我不在乎你是否找了新的女朋友,開始一段新的生活。

    ——我隻是在大洋彼岸想念你。

    “哎呀這誰倒的水啊大冬天的喝這麼冷的水!”

    “對對不起,我現在去換。”

    “行了行了你新來的吧?笨手笨腳……”

    她靜靜地翻動手上的泰戈爾詩集,耳邊傳來宋洋護犢子一般的聲音,沒有說話,琳達手下的女藝人她如果得罪了,經紀人姐姐的麻煩又要再多一層了吧。

    “你為什麼不幫著說兩句?明明知道雲煙是我的女朋友她不是誰都可以使喚的小助理!你明明知道為什麼還在旁邊看好戲一樣一聲不吭?你存心的吧!”

    她垂下那雙美麗的桃花眼,原來他也變成了自己討厭的模樣嗎?還是單純的遷怒呢?

    “她被欺負……關我什麼事?”

    她隻能在遙遠的地方想念。

    ——肆

    莫琳無奈地笑著說:“沒辦法,我的工作需要,保證規律的生活習慣很難的嘛~”

    “我也很想保持健康的啊。”

    “誰會沒事就想死啊。”

    “我不想死……”

    她的主治醫生推了推眼鏡,說:“你也知道,這是家族遺傳病,令堂就死在這種疾病上,你要是再不注意……”

    冬日午後的陽光斜射入圖書廣的玻璃窗,南晴晴敲著蔣雲煙的頭,恨鐵不成鋼地說:“也就你這麼笨,心甘情願被人當打雜的使。對了,你見到莫琳了吧,覺得怎麼樣?”

    “很漂亮啊,也沒和別人一樣欺負我,等待的時候一直都在看書沒說話。”

    “廢話她當然不會說話,估計恨不得看你的笑話呢,不幫著別人說風涼話已經很好了。”

    “誒誒誒是這樣的嗎?”

    “當然了!她可是宋洋的前女友啊!我拜托你有點警惕感好不好!”

    大概也隻有南晴晴回這樣毫無保留地向她傳授“戀愛心經”吧。蔣雲煙溫暖地笑著,認真地聽。

    她經常去探宋洋的班,有時候莫琳也在場,她就像南晴晴教的那樣抬頭挺胸從她麵前走過,絕大多數時候都被莫琳無視掉。隻有一次莫琳叫住她,平靜地告訴她某個藝人的咖啡要放一盒奶精但是不要放糖,不然那個人就會當眾把咖啡潑在地上。嚇得蔣雲煙趕緊跑到樓下的星巴克換了一杯,得到了那個藝人讚許的目光。

    在莫琳麵前,她就像個滑稽的小醜一樣。

    她還央求宋洋帶她去看莫琳的小型私人畫展,被一幅畫的精細的筆觸和大膽撞色迷住了,結果隔天這幅畫就被快遞到她家,聽說是宋洋問她要來的。

    她那麼耀眼,宛如那顆遙不可及的星辰,人們能夠準確地說出星辰的名字,方位,運動周期,卻不知道她從何而來,去往何處,不知道那一顆星球裏又孕育著多少生命,不知道她的光芒飛奔過多少光年才能到達人們挑剔的雙目。

    “親愛的,幫我把這張排表單團成球往宋洋臉上使勁砸,然後你就可以喊他請你吃晚餐了,隨便點,他請客。”莫琳眨眨眼,桃花瀲灩,讓人難以拒絕的美,被這雙眼睛滿懷期待地緊緊盯住,幾乎要勾住魂魄。

    蔣雲煙慌張地點點頭,接過莫琳遞過來的紙張跑進事務所的大樓。

    怎麼會在這裏遇到她呢?

    明明是來等宋洋下班一起吃晚飯的,卻在事務所的大門口遇到了帶著口罩墨鏡和絨線帽的莫琳,她摘下墨鏡衝蔣雲煙調皮地笑著,在大廳一角的沙發上坐下,纖長的雙腿裹在黑色的過膝長靴裏,兩排鉚釘閃閃發光。

    宋洋沒在單人休息室裏,等了一會兒,蔣雲煙還是決定回到大門口等他,卻發現莫琳早就擁著呢絨大衣在沙發上睡著了,宋洋坐在她旁邊,隨手翻閱一本雜誌。他看見蔣雲煙,柔軟地笑了。

    “你怎麼跑到裏麵去了,我和莫琳一起回來,這個小賤人沒有駕照就讓我當她的司機,撇下我去找停車位自己就在這兒睡了。晚飯想吃什麼,隨便點我請客。”

    他沒注意到咬牙切齒說莫琳是“小賤人”的時候眼神有多溫柔,連說的話都那麼相似。

    “嗯……三文魚和金槍魚。”

    “那麼去吃日本料理吧……”

    她微闔著眼,聽兩人的聲音漸行漸遠,無奈地劃開嘴角。

    沒想到一時興起的惡作劇這麼快就被戳穿了。

    她在一所普通的居民樓前停下腳步,手中提著顏料盒與繪畫筆。一位婦人給她開門,熱情地招呼她。

    “我隻是想到之前有一副畫落在這裏還沒畫完,我想如果還在的話能不能把它補完。”她握住手中溫熱的馬克杯。

    “當然還在,在車庫裏,我幫你去拿。”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

    在布滿灰塵的車庫角落裏找到了被棉布蓋上的畫板,奇跡般的沒有發黴,一些色塊已經脫落。她搬出畫板和畫架,仔細地擦去灰塵。一時興起幹脆就在車庫裏添了張小凳子畫起來。新的顏料覆蓋在陳舊的色彩上,畫布上的路燈一盞一盞熄滅,噴泉濺出的水花在昏黃的光線下折射出陸離的色彩,倉惶的街道上鮮有行人來往,路過的野貓眨著薑黃色的大眼睛,高高地翹起尾巴。街邊的廣告牌靜靜豎立在風中,微卷的衣角和飛揚的發絲。

    “你在這裏幹什麼?”

    莫琳轉頭看著宋洋,微微一笑:“你沒長眼睛嗎?”

    “你自己說過不會再來打擾我的。”

    “我又沒讓你到車庫裏來。”

    “這是我家的車庫!”

    “以前也沒見你天天往車庫裏跑啊。”

    宋洋走到她身邊酒精的味道撲麵而來,他看著畫布中央模糊的人影,伸手就要撕爛這幅畫。莫琳急忙攔住他以免畫布遭殃。

    “瘋了吧你!幹什麼啊!”

    “我倒想問問你要幹什麼,來我這裏回憶往事?我告訴過你都已經過去了我早就不喜歡你了還死纏爛打做什麼!”

    莫琳愣了一下,仿佛受到了極大的刺激,開始瘋狂地踢打宋洋,口中還不停嚷嚷著。

    “我幹什麼?你說我想幹什麼?我要畫畫賺錢啊!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星路走的那麼順暢父母健在還有一個百依百順的女朋友啊!我要賺錢養活自己啊!我要賺錢付房租賺錢學繪畫賺錢看病啊!你以為所有人都像你一樣賤啊!”她打開門把宋洋踢出去,寒風使宋洋的酒醒了一些,也使莫琳開始劇烈咳嗽。

    “你……生病了?”宋洋上前一步,伸出的手被莫琳狠狠打開。她憤恨地瞪了他一眼,轉身回到車庫,帶上帽子墨鏡口罩圍巾,用一大塊棉布把畫架和顏料盒全部遮起來。宋洋怔怔地站在門口看著她的全部動作。最後她提起包,走過他身邊。

    “幫我跟阿姨說一聲我先回去了,謝謝她的奶茶。”

    他走過去掀開棉布,兩個人背對行走的模糊的影子落在畫布中央。他的喉間滾過一聲哽咽,不知不覺紅了眼眶。

    第二天深夜回家時,車庫裏的畫架和顏料盒已經全部被搬走,布滿灰塵的車庫恢複了原來的模樣,隻是角落裏的位置已經空了。

    ——我像那夜間之路,正悄悄地諦聽著記憶的足音。

    ——伍

    終於接到了由她單獨主持的offer,每周四,周五晚上十點播出,錄製時間是每周三、四、五晚上五點半。主題是對各種藝術的探索和訪談,偶爾會出外景。她和經濟公司的合同是兩年,兩年之後她不得不再次隱退養病。

    “再離開就真的回不來了吧。”莫琳懶洋洋地撐著頭,玩弄著微卷的發絲,裝模作樣地長歎一聲:“果然我的人生就是由很多個‘二’組成的。”她抬眼,笑眯眯地看著經紀人姐姐:“我知道沒了我你一定很寂寞孤單,但是來日方長嘛,兩年才剛開始不久呢。”

    “怎麼說話的,誰孤單寂寞了……”經紀人姐姐粗聲粗氣地說著,一不小心就紅了眼眶。

    “>3<討厭你們怎麼都覺得我快死了一樣哪這麼容易就掛掉啊魂淡……”

    蔣雲煙在宋洋所在的事務所裏兼職打工,做一些零零散散的雜活。她抱著一紙袋的濾掛咖啡往樓上走,恰好遇到下樓的莫琳,兩人相互點頭微笑,擦肩。莫琳望著蔣雲煙上樓的背影,樓道的窗外烏雲密布,她張了張嘴,想提醒她記得帶傘,可是突然想起的手機打斷了紛擾的思緒。

    “誒錄完節目的散夥飯怎麼可以讓我請客>。<!找導演去啊不要找我……都說了是給我的餞別會就更沒道理讓我請客啦……OK那麼以後你們買我的畫全部打八折……”

    漸漸入冬,風也蕭瑟起來,宋洋偷偷配了單人休息室的鑰匙給蔣雲煙,她泡好一杯速溶咖啡,脫掉外套,剛準備坐下來看本書,莫琳就一個電話打來,大剌剌的聲音放蕩不羈。兩年相處下來,她們雖然算不上朋友,關係也算是不錯了。

    “我怕我明天就忘記跟你說了,五樓的茶水間裏中央空調的出風口和門鎖都壞了,你明天盡快找人維修一下吧——”她那裏的聲音很嘈雜,應該是在節目錄製現場。這種事已經不是第一次做,蔣雲煙爽快地應下來。

    宋洋打了很多很多電話,蔣雲煙的手機一直沒有接通,南晴晴也不知道她在哪裏,沒有回宿舍。他慌慌張張跑到事務所,幾乎搜遍了每一個隔間,哪裏都沒有她的影子。

    他焦急的快要瘋了。

    “我五點多還跟她通過電話啊,跟她說五樓茶水間的空調和門鎖壞了……”

    目光落在那扇緊閉的門上。

    他記得,五樓茶水間的窗戶關不上。

    亮白色的閃電撕裂了沉重的夜空。

    雨點重重砸在地上,騰起一片白霧。

    他心疼地抱起縮在角落裏渾身冰冷的小人。抬頭看見愣在門口的莫琳。

    “你故意整她?雲煙招你惹你了你要這麼欺負她?”

    “我沒有……”

    “我還以為你是好人,沒想到心機這麼重。”

    血紅色的恨意,彌漫在整個胸腔內。

    莫琳靜靜地看著他,微微笑了,一雙嫵媚地桃花眼挑起驚濤駭浪。

    “對,是我幹的。”

    “我就是要她好看。”

    “我就是這麼惡毒,你,有,意,見,啊?”

    她輕蔑地轉身,留下一個高傲的虛影。

    莫琳撐起傘,還是被傾盆大雨淋了滿身,她的臉色蒼白,慢慢彎下腰,大口大口地喘氣。傘在風中不見蹤影,她跪在地上,死死地揪住領口。

    蔣雲煙發了三天高燒之後,宋洋才知道她是自己想去五樓茶水間看看情況,風吹上了門就怎麼也打不開了。才知道自己誤會了莫琳,想打電話去賠罪的,結果手機關機了,問了她的經紀人,才知道莫琳回巴黎去了。

    回巴黎去了?

    回去了?

    這裏,始終不是她的家麼?

    ——陸

    宋洋趕到巴黎,找到莫琳的住所,一個陌生的女孩打開門。

    “我是她的朋友,璐璐。”

    “莫琳回到巴黎發了高燒,哮喘症引起並發症。”

    璐璐打開房門。

    “她死了。”

    遺像上的莫琳安靜微笑,一雙桃花眼如春水般瀲灩。

    ——柒

    璐璐躺在屋頂上,眺望著遠處廣場上閑庭信步的白鴿。指尖一點凝固的油彩指向欄杆上靠著的一幅油畫。

    路燈一盞一盞熄滅,噴泉濺出的水花在昏黃的光線下折射出陸離的色彩,倉惶的街道上鮮有行人來往,路過的野貓眨著薑黃色的大眼睛,高高地翹起尾巴。街邊的廣告牌靜靜豎立在風中,微卷的衣角和飛揚的發絲。

    畫布中央的男女,最終背道而馳,漸行漸遠。

    “莫琳,願你擁抱孤獨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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