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856 更新時間：14-03-15 14:22
他說：
記那年長安雨涼，梨花點點，說不盡心中狂想。
記那夜梨山初訪，輕點的池塘，荷花未放。
記那燈花映窗，聽你傾訴衷腸，聽說皇權至高無上。
記那一寸回廊地，庵堂畫梁觀音像，原來是草堂。
她說：
等不到漫山梨香，兵馬如風，殺不盡世事紅妝。
等不來楓紅染斜陽，才去的夏，才來的秋，將去的人。
等不及細思量，又何必再相望，波羅經如咒在耳邊回響。
等來卻是三更雨，難得浮生一夜涼。
“公主，該回去了。”門外有人敲門。
“公主？”那人見公主為作聲便推門而入，隻見殿內不見公主，唯有我一人在邊上輕點木魚，聲聲無量。
“公主呢？”那人問我。
我並沒有理她。
“小和尚，問你話呢？公主去哪兒了？”
“啊？公主？公主跑啦！”我說。
“跑哪兒了？”
“我不知道。”
“快來人呐！”
一句話的時間，千軍萬馬蜂擁而至。
“包圍六方寺，不得任何人出入。你帶一隊人馬和我一起進裏麵去找尋公主。”那人說道。
我見那人清羽紅妝，頭發盤起來裝在發套裏，邊上戴滿了珠黃。
誰賦予了你權利，弄得清修也苦難不堪，本事清寧的地方，轉眼間兵闖將宕，遍體鱗傷。
“找不到公主，今天誰都別想活。”美貌女子放出狠話。
“是！”旁有走狗，點頭哈腰，帶隊進入內堂。
我站於一邊，不做聲響。
內堂的師兄看到官兵進去，有說佛門清淨之地不得亂闖的，也有的沒有說話呆站一旁的，他們都怕俗世，他們更這些狗仗人勢的，而佛家成了他們唯一讓自己不害怕的理由，可現在連佛家也救不了他們，他們被五花大綁帶到殿外，瑟瑟發抖。
“小和尚，快說，公主和那個禿驢去哪兒了？”
禿驢？六方寺的方丈居然成了禿驢？那你家公主和禿驢在一起是什麼？禿鷲？還是禿鷹？或者禿姑？
我沒有作聲，師父若是真的體恤我們，他自然會出來，可事實證明我是錯的，師父直到大師兄被打得遍體鱗傷都沒有出來。
“我知道。”我說。
眾師兄用很驚訝的眼神看著我，誰也猜不到我要說什麼，畢竟之前的大殿裏也就我和師父、公主仨人。
“這就對了，說公主去哪兒了？”
“天涯海角。”我說。
“天涯海角？胡說八道！你若不照實說話，我先燒了內殿，在踏平大殿，讓你們供奉的這些個佛菩薩都化作一抹黃土。”那女子狠狠說道。
“小師弟，你就說吧。”不知道是誰第一個開口，也不知道是誰告訴他們我知道師父去哪兒了，我問過我的心，我的心告訴它沒有看到。
“小和尚，快說，公主在哪裏？”女子厲聲嗬道。
我抬眼望了望了內堂，器皿倒在一邊，風吹來的時候地上的香灰像塵沙一樣揚起。
“你把我放開，把師兄們放開，我帶你們去找。”我說。
“小師弟！”大師兄吼道。
我不知道師父在哪裏，我這麼做隻是希望師兄們不再受傷，所以我自然也就不知道大師兄吼我的理由了。
我帶他們進去的時候尋尋覓覓地找了很久，佯裝找了很久，我知道師父他們一定在三藏經閣，可我不能帶他們去，就像當兵的都知道，隻要主將還活著，國破家亡都無所謂，還是可以東山再起。之於三藏經閣，那裏的經書曆經千秋萬載，有無數的高僧嘔心瀝血寫成的達摩卷，更有舍利子、法器等等，死一個和尚不要緊，毀一座寺廟也不要緊，毀了經書、破了三藏經閣那才是罪孽深重，因為經文是佛家的全部，因為六方寺裏沒有一個和尚領悟了三藏經閣裏經書的全部要義，因為和尚是心未出家的和尚。
“小和尚，你怎麼不找了？”那女子催促道。
我用力推著一尊金佛像，哪怕我用盡全身力氣卻不能動他分毫，果然坐如金鍾，不動如山。
“你推他幹嘛，難不成公主在這裏麵？”
“啊——”心口疼痛的一刹那，眼前金光閃爍的一刹那，感覺氣壯如牛的一刹那，高大沉重的金佛像應聲而倒，巨大的聲響響徹雲霄，殿內的人紛紛跑了出來。
“小師弟！”我聽到大師兄嘶聲力竭地吼著。
我不知道我身在何方，我隻覺得周圍一團塵埃將我包裹，隻聽到內殿急急走來的兩雙腳步聲。
“禪和，從今以後，有我保護你，誰也不能降罪於你，哪怕是皇上。”
“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禪和都不會求助於公主。生往義滅，亙古始然。”說著，他便走向殿外。
“阿彌陀佛，施主為尋貧僧一人而如此大動幹戈，罪過罪過！”
那凶惡的女子緊緊詢問著她口中公主的下落，吐痰看到公主漸漸出現便興奮地應了上去。
“公主，請回吧。”師父說道。
被喚作公主的女子深情凝望了一眼對麵的人，柔和的目光漸漸變得冷淡，轉身回到鳳輦。
路行半山，公主發現兵士少了很多，便問旁邊的女子。
女子說道：“公主容稟，陛下來的時候吩咐奴婢，要把公主的心永遠留在皇宮，所以奴婢隻好……”
“你做了什麼？”公主從鳳輦跳下，急急地跑向六方寺。
火燒的寺廟美得像一幅血染的畫，毀了這畫也好，始終不過一段繁華。
待天邊的雲染成紅燒的暈，這一把大火也終於燒去了所有的妄想和罪惡。
凡塵如夢，不如用作一把大火，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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