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12 更新時間：13-09-30 10:02
黑暗裏，用大致痊愈了的左手撐起身子，摸索著跌跌撞撞的走到那個刻了很多道劃痕的角落。拾起髒亂的茅草上的石塊，用力的劃下一道痕，刺耳的聲音驚醒了睡著的老鼠，吱吱地吵鬧著。脫力般癱倒在地上，借著月光依稀看見那昔日華麗無比的衣袍上，大大小小的破洞和已經幹枯的血跡，悲戚的輕笑著。
“沒想到，我沐子澄，竟會淪落到這個地步。”男子的聲音很沙啞，在寂靜的夜中是那麼突兀。慢慢摸著那一條條劃痕，十五道，已經被囚禁於此十五天了嗎？為什麼還不來結束我的生命呢？嗬嗬，成王敗寇。他們是存心讓我受這般生不如死的折磨？還是，他們正在忙著新帝登基，無暇顧及我了？沐子澄想著，勾起了一抹嘲諷的笑，腦海裏似乎出現了那個總是一身白衣的纖細人兒，換上了那明黃的衣衫，坐在原本屬於他的位子上。
被困在這兒的十幾天裏，沐子澄已經習慣了每天夜深時在牆上劃下一道痕，製造出些許聲音，似乎隻有那樣才能證明，他還活著。這樣的生活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呢？快點讓我死吧，這樣生不如死真是讓人不爽啊。一遍遍撫過那劃痕，沐子澄皺起了眉頭，未好的手傳來陣陣刺痛。
似乎是上天聽到了他求死的呼聲，在第二十天，終於有人來了。獄卒為他打開門，他靜靜地站在沐子澄的麵前，沐子澄抬起頭，見他依然是那一身白衣，仙風道骨的感覺。但是，他怎麼也無法忘記就是這樣溫柔體貼的他，打開密室的門，將宇文軒的軍隊引進來，讓他被囚禁於此，淪落到今天這般狼狽的模樣。
沐子澄看了他一眼便低下了頭，“對不起。”依然是那麼溫柔，但是聽起來卻那麼諷刺。為什麼到了現在還來跟自己說對不起，沐子澄偷偷看著他黯淡的麵容，心下閃過一絲不忍，暗自猜測著，其實他隻是一時迷惑了對吧，他還是那個疼我保護我在意我的卓溪淼。可是，事實擺在那裏，他背叛了我，永遠無法更改。沐子澄的手死扣著幹枯的茅草，撕裂的傷口流出了豔紅色的血。
他沒有再說什麼，隻是近前來，彎腰將沐子澄抱起。他也不在意他那潔白無塵的衣衫上，沾染灰塵，更沒有嫌棄沐子澄身上的臭味，沐子澄有些驚訝，他記得卓溪淼有嚴重的潔癖。他溫柔的抱著沐子澄，憐惜的看著他那傷痕累累的手掌，一如他們還年少的時候。
他將沐子澄帶到一處府邸，沐子澄知道，這裏並不是他的官邸，大概是他的別院吧。接下來的三天裏，他待沐子澄一如往昔，不論沐子澄是冷麵對待，還是惡言相向，他依然是那樣溫柔。沐子澄以為，他們會一直這樣對峙著，直到那一天的到來。
那天很早的時候，府外就一片吵鬧，沐子澄本不想理會，後來卻聽到一聲，“靜軒王爺到！宇文將軍到！”原來，他還沒有當上皇帝啊。沐子澄透過窗子，隱約看到院中站著那兩個熟悉的人影，還有他們身後大批的士兵。
是來抓我的嗎？嗬，終於還是來了啊。沐子澄透過窗子冷眼看著院中的人，正要出門卻發現門被上了鎖，然後便聽到卓溪淼在門外輕聲喚著他的名字。
“子澄，你不要出來，我來解決就好。”沐子澄有些錯愕，他們不是他找來的嗎？
片刻後，他聽到宇文軒的怒吼。“樾寧！我看在我們是朋友的份上，讓你和這狗皇帝獨處了三天，已經是仁至義盡了！現在你快點將他交出來！不要再執迷不悟了，留著他始終是個禍害。你難道忘了他當初是怎麼逼迫瀟兒的嗎？”
瀟兒？叫得可真親切啊，果然，林月瀟的秘密情人就是宇文軒啊，這對狗男男真是不要臉，光天化日之下摟摟抱抱的。看著宇文軒輕摟著那如仙般美貌的少年，心中並沒有嫉妒而隻有鄙夷。當初對他那麼執著，究竟是為什麼呢？是他的美貌嗎？天下又不是沒有比他美的人，而且沐子澄自認長得也不比他差，當初怎麼就被豬油蒙了心了呢？
門終於還是被強行打開了，那兩個沐子澄今生最恨的人信步向他走來，看著被士兵押著的卓溪淼，他有些惆悵，卓溪淼本該是無牽絆的雲，卻因他遭到這般對待。
“沐子澄，你罪惡滔天，十惡不赦，今次我便代天下人解決你這昏君！”他依然是那麼正氣凜然地說著，沐子澄卻覺得眼前的他有些陌生。曾經沐子澄是那麼依賴他，結果換來的是宇文軒親自廢了他的右手，再打斷他的左手，讓他像螻蟻般生存。即使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沐子澄也敢肯定此刻他看林月瀟的眼神一定很恐怖，不然他不會一下子就躲進宇文軒的懷裏去。他恨他怨他不甘心，為什麼，上天這麼不公平，明明他才是正統，這個雜種卻可以得到眾人的承認，被人所尊敬所愛慕，而他卻隻能如過街老鼠一般。
沐子澄看到他送給宇文軒的那把‘寒雲’閃著冷冽的銀光，他在閉上眼接受死亡前，淡淡看了眼因為宇文軒的話紅了眼的卓溪淼。沐子澄的眼眶有些微潤，在心中輕聲說著。來生，不要再遇到我了，好好過你的一生吧，別再被我拖累了。
他閉著眼卻沒有感覺到那被劍穿透的痛，可是卻明明聽到了劍穿過肉體的聲音，身前多了一個熟悉的氣息。聽到林月瀟的驚呼聲，沐子澄慌忙睜開眼，隻見他依然那麼淡淡的微笑著，帶著他的血液的劍正對著沐子澄。他一身潔白的衣衫上留下了紅色的血跡，刺目到讓沐子澄的眼發痛。
宇文軒冷著臉拔出劍，血又噴灑而出，有些許熱血濺到了沐子澄臉上。沐子澄接住他下滑的身體，將他攬在懷裏。“樾寧，樾寧。”他抬起沾了血的手撫上沐子澄的臉頰，氣息微弱仿佛下一刻便從他懷中消失。“七潼，我終於又聽到你喚我了。。。。。。對不起，對不起。我以為他們會讓你和我一同隱居。。。。。。我以為他們會放過你。。。。。。對不起，七潼，對不起。。。。。。”他斷斷續續的說著聲音越來越低。
“為什麼，為什麼。樾寧，樾寧。”他努力地睜著眼睛，似乎要再最後看一眼沐子澄，微微一笑，手終究還是垂下。沐子澄抱著他的雙手收緊，淚水從眼中掉落臉上卻沒有什麼表情。沐子澄的臉很白，染上了卓溪淼的血顯得妖豔，他麵無表情地流著淚，魂已不知去了哪兒，似是終於回過神來，他低下頭看著懷中的他依然眉目俊朗的樣子，還記得小時候他曾說過，會永遠陪著他，可是樾寧，現在為什麼你先走了呢？
宇文軒皺著眉，林月瀟哭泣著躲在宇文軒懷中。宇文軒大手一揮，士兵便將沐子澄提了起來，沐子澄看到因失去了依靠而倒在地上的卓溪淼的身體，掙紮著卻徒勞無功。“沐子澄，今天算你走運，先押回大牢，來人，將左相大人好好安葬了。”
他轉身離去，沐子澄睜著眼，靜靜地看著卓溪淼的屍體被帶了出去，他恨宇文軒的無情，更恨自己的無能。
被關回那間牢房，他無助的抱膝而坐。卓溪淼死前的那個微笑一直在他心中，心抽痛著，恨意越發滋長。若有來生，定讓那對狗男男不得好死！
卓溪淼，你會等我嗎？還是不要等我了，遇上我你就沒有好事了。可是，好想和你在一起，為什麼？為什麼？當你死了我才發現我錯過了什麼，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不給我彌補的機會呢？
好想再感受你溫柔的懷抱，如果一切能重來一次，我一定要讓你幸福，一定不會讓你受到傷害。如果，能夠重來。
沐子澄靠著牆，眼中閃過一絲狠絕。
是夜，天牢中起了火，他靜靜地躺在被火焰包圍的茅草上，火舌燒灼著他的肌膚，無盡的痛讓他不禁想要大叫，他咬住下唇，直至血腥味彌漫依然止不住那蝕骨的疼痛。“啊。”他痛呼著，似乎聞到了皮肉燒焦的味道。這被火活活燒死的感覺，讓他覺得有些瘋狂而有些興奮。不知名的情緒滋長著，他知道，他再也不是那個無能的皇帝，也許來生他會成為一個心狠手辣的人，也許來生，也許他會有來生。
隻有經曆過死亡的人，才能夠變得果斷決絕；隻有真正絕望的人，才會對自己比對別人更狠，狠到甚至自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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