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737 更新時間：14-06-26 17:17
經曆了方才被搶一事，我與聆月都有些意興闌珊，像那被霜打了的茄子，蔫巴巴地往回走著。
街道上不時有大隊的兵士走過，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大事。
“不知出了什麼事？連王將軍也出動了。”聆月突然躲在我身後，低垂著頭，疑惑不解。
我見抬眼見領頭的將軍，虎目虯須，披著銀色盔甲，浩氣凜然，威風八麵。我低聲問：“姐姐，你認得他？”
“嗯，是禦林軍王將軍。曾鎮守西北邊陲數載，戰功無數，重傷後被父王調回，做了禦林軍將領，是父王十分倚重的人。”聆月的目光循著他們去的方向，低聲道，“王將軍受傷後，很少這樣披掛示人的。這次不知出了什麼事，父王竟連他也調動起來了？”
“姐姐，我們現下不如先去丞相府，看看慕清華在不在，也好向他打聽一下，究竟出了何事，也好想個對策啊。即便他不在，府裏一定也有消息的。”
“也好。”聆月沉思片刻，點頭道。她臉上的神情，再不複頑童的模樣。
我帶著她，低頭疾行，不一會兒倒也到了丞相府。
剛一入院門，慕清華急急地迎了過來：“純兒，你這是上哪兒去了？公主可……”慕清華的聲音在見到聆月的那一刻嘎然而止，臉上的神情複雜，似是陡然放鬆，似是驚訝，還似有無奈，然而，僅僅是一瞬，又回歸了平靜。
“華哥哥，宮裏發生了什麼事兒麼？”聆月迫不急待地上前拉住慕清華的衣袍。
“純兒小姐，你可知現下宮裏四下尋找公主蹤跡，卻原來是你拐了她來！”福伯在看清楚聆月之後，滿臉不悅地衝我道。
“福伯，你遣人去跟陛下稟報一聲兒，就說公主在我府上，隨後我會完好無損地送她回宮。”慕清華淡淡地打斷福伯的話。
福伯行禮退下，瞟向我的目光卻銳利非常。
我自知惹了禍，低下頭去：“慕清華，我知道錯了。”
“別怕，純兒。你先去歇著吧。”慕清華淡淡的笑容給了我安全感，我相信他，他說沒事，定然會沒事的。
“公主，請您隨臣回宮。”他轉身對聆月說。
“華哥哥，既然你找人去稟告了父王，那我可不可以在你府裏喝盞茶？”聆月聽聞了原來宮裏隻是為了尋她而派出了大批的兵士，大大地鬆了一口氣，便纏著要在丞相府裏玩耍一陣。
“好不好，華哥哥？我好不容易才出了一次宮，也許這是出嫁前最後一次出宮了，你就讓我到你府裏坐一坐嘛！”慕清華還未來得及回話，聆月眼巴巴地望著他。
慕清華終於輕輕點了點頭：“公主請進。”
聆月的臉立刻就雲開霧霽，拉了我：“純兒，帶我瞧瞧你生活的地方吧。”
慕清華隻好笑著對我說：“純兒，你替我好好招待公主吧。”
我領著聆月徑直去了我住的院子。聆月驟然沉靜下來，細細地打量著一路的景色，仿佛這些亭台樓閣、一花一木比宮裏的還奇特珍貴，仿佛要把這些東西都刻在眼睛裏似的。茶上來了，我們靜靜地飲茶。
“純兒，謝謝你。是你讓我見識了宮外的熱鬧繁華，嚐了飄香樓的名菜，又帶我看了華哥哥生活的地方。即使我真的遠嫁到北夏，也再無遺憾了。”聆月臨走之時，拉著我的手，真誠地對我說。
我聞言，心裏莫名地難過起來。遠嫁北夏，此生再難有相見之時了吧？
慕清華送聆月回宮了。我以為，不久便會有責罰的旨意下來，不想，我左等右等，到了晚上，仍然風平浪靜。
是夜，一向一沾床就能睡著的我竟然翻來覆去，毫無睡意。
“小姐，你不舒服麼？”睡在外間的香雪聽著我折騰來折騰去的，忙起身來探我的額頭。
“沒有。香雪，你說今日之事，陛下會怎樣責罰我？會遷怒慕清華麼？”我“蹭”地坐起身。
香雪垂下眼簾，良久才問：“小姐，你為何要帶著公主出宮呢？”
“她因為要遠嫁北夏，很不開心。我隻想讓她開心些。”
香雪輕歎一聲：“我聽說，公子求了陛下，公主也認了錯。陛下罰了公子半年的月俸，責他好好教導你。”
原來如此。我到底還是給慕清華惹了麻煩。我垂頭喪氣地想。
“小姐，睡吧。”香雪扶我躺下，替我搭了條薄薄的錦被。
“不行，我去找慕清華！”香雪還未來得及撚滅燭火，我又擁被坐了起來。
“小姐，夜深了，公子應該也歇下了。”香雪勸道。
我細想一想，也是，夜深了，他應該睡下了吧。
我躺下，香雪撚滅了幾盞燭火，隻留了一盞，昏昏地發也微黃的光。我想，我不過是個無家可歸的孩子，慕清華撿了我回來，給我棲身之所，供我衣食，隨我玩樂，陪我談心，免我勞碌奔波，替我擔下我犯下的錯誤，一句責備的話也未對我說過。母親說過，受人點滴之恩，便當湧泉相報。那麼，他的恩情，我該如何來報呢？
越想著，便越是睡不著，索性起身。為了不驚醒外間剛剛入睡的香雪，我赤了足，輕輕地開門走了出去。
夜深沉，偌大的丞相府更顯得空曠而冷清，隻有樹上懸掛的燈籠發出暈黃的光，照得樹影綽綽。這是我第一次在這樣的深夜遊覽丞相府。偶爾幾聲蛙鳴和蟲嘶更襯得府裏這夜太過於寂靜了。
我沿著石板路緩步走著，不知不覺便到了慕清華的書房附近。那裏仍然燭火通明，我既喜且驚：“這樣晚了，他竟還未休息麼？世人皆道他少年丞相，才華橫溢，卻不知，他能有那樣的成就，都是因為他比常人花費了更多的功夫。”
我正要叩門，卻聽到裏邊傳來他淡然的聲音：“福伯，你去歇著吧。”
“我不困。我留在這兒，給公子添茶倒水。”
“福伯，你年歲大了，不能總跟著我熬夜。”他的聲音清淡如水，卻仍然能聽出他話語中的關切。
“我還能撐得住。公子，您就是心太好了。恕我多嘴，那純兒小姐，您就不該帶了回來。您瞧，淨給您惹是生非。公子，主子的大仇未報，我看，還是把純兒小姐打發走了吧。”
“福伯，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以後休要再提起此事！”慕清華的聲音突然沉了下去，冷冷的語調不容拒絕。
“是，老奴以後再也不提了。隻請公子記住主子是怎麼死的，不要讓無謂的人攪了您的複國大計……”
我不欲再聽下去，急急地折轉身往回走。不想一著急，碰了廊邊的柱子，不由得“啊”地叫出聲來。
“是誰？”慕清華清冷的聲音傳來。
我蹲下身子，揉搓著碰傷的腳趾。人說十指連心，果真是不假的，疼得我眼淚都快掉落下來了。
門開了，福伯掌了燈籠照過來，見到我，語氣更是嚴厲起來：“純兒小姐？這麼晚了，你來這裏做什麼？”
“是純兒麼？”慕清華從屋裏出來，見我皺著眉蹲在地上，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急切地問：“怎麼了？碰著哪兒了？讓我瞧瞧。”
我的眼淚終於掉落了下來，如斷了線的珠子，紛紛綿綿，怎麼也止不住。
“怎麼了，純兒？”慕清華見了，更是慌亂起來。
我“哇”地一聲，索性放聲大哭起來。
“純兒，別哭。”他蹲下身子，輕輕地拍打著我的背，溫言道，“晚上天涼，你怎麼不穿鞋子就跑來了？可是撞著腳了？”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雙手攀上了他的脖子，摟住他，嗚嗚地哭著：“也不是很疼了。”
他還是沒能習慣我親昵的動作，渾身一僵，繼而笑了：“那就莫要哭了。”
我終於止住了哭，用袖子揩了揩眼淚，抽抽噎噎地說：“慕清華，你別趕我走，好不好？我以後保證乖乖的，不再給你惹麻煩。我……我沒地方可去……”
慕清華望了福伯一眼，伸手抱起我：“傻純兒，隻要你喜歡，慕清華的家，便是你的家啊。”
福伯幾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終究什麼也沒說，悄悄地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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