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媚一生

正文  （九十一）錦瑟華年悠然過

章節字數：2911  更新時間：14-08-27 2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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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去秋來，寒來暑往。日子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我們覺得日子冗長的同時，又常常感歎時光的無情。仿佛隻是眨眼的功夫，小豆子三歲了，從一團小小的軟軟的小貓一般的小東西，漸漸長成了如今這般會跑會跳會說話的小可愛模樣。

    自有了小豆子以來，我心裏充實了許多，我一心撲在小豆子身上，以往的恩恩怨怨，被我暫時拋在了一邊，極少再與淩司羿別扭些什麼，甚至在他晚歸的時候，我還會抱著小豆子在院中候著他。小豆子需要的不止是我這個母親，也需要父親。而淩司羿，似乎也有這個認知，在小豆子出生後，更是每天都宿在毓秀宮。我們終於在一件事情上達到了共識，這讓我們的生活看起來溫馨平常了起來。

    在我真切地體會到了分娩時那種撕心裂肺一般的疼痛後，我格外地珍愛小豆子。雖然請了乳母，還有嬸母也繼續留在宮中照顧，我依然不放心，大多數時候，都是我自己抱在跟前養著。

    小豆子是個聰明可愛的孩子，一張小嘴甜得膩人，總是把毓秀宮裏的宮人們哄得團團轉；他也是個調皮的孩子，毓秀宮裏幾乎每一個角落都被他翻了個遍。到了三歲左右，毓秀宮要緊些的東西都得用鎖鎖起來，才能幸免於難。淩司羿每每想要教訓他的時候，我總是護著。我一看著他那委屈的小模樣，就狠不下心來。淩司羿氣得直說：“慈母多敗兒，你這樣慣著他可不是個事兒！”

    我也沒辦法。我其實也願他好好地長大。我雖然不盼望他有多大作為，但也期望他將來能夠靠自己活得滋潤些。可我就是沒辦法管住自己不被他故做委屈的小模樣哄得心軟。

    於是，淩司羿提議：“我們給他找個師傅吧。”

    我唯有點頭。我狠不下心去管製他，也不許淩司羿管他，那麼，隻有找個師傅來嚴厲地教育他了。

    在選師傅這件事上，淩司羿出乎意料地堅持。他慎之又慎地甄選了許久，終於拿了幾個名單讓我來選。我一看，裏邊竟有韓浞！於是，我便指著韓浞的名字說：“就讓韓浞來當小豆子的師傅吧。”

    韓浞成親後，在青川又呆了一年，與安家結親，使得他在青川更是有了憑恃。他弄的兩季稻實驗地在那一年在青川得以推廣，加之那年南陵風調雨順，獲得了兩季大豐收。至此，南陵真可當名副其實的天下糧倉。而韓浞，於第二年開春，就被調回京都，做了度支尚書。從一名知縣到三品大員，他的仕途可謂是一步登了天，雖他本就是天子眼前的紅人，而這個升任，還確確實實有業績做支撐，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來，這使得他在南陵曆史上成為一個傳奇。

    做了度支尚書的韓浞並沒有一絲懈怠，在朝政上兢兢業業，在生活上依然克己，連住的宅子，都還是那座兩進的小宅子。

    而我，選擇韓浞來當這個師傅，卻不是因為他有著卓越的能力，而完全是因為他平素就對小豆子很好。他成親三載，膝下依然無所出，卻似是很喜愛小孩子，平素見到了小豆子，目光總是特別柔和，和小豆子相處倒比與我相處起來更加自在。每逢小豆子生辰，總是不吝銀錢不惜時間，搜羅些新巧的玩意兒送過來。而小豆子，也很喜歡他，隔得數日不見韓浞，便總纏著我問：“韓大人怎麼不來看我？”

    我拗不過淩司羿為小豆子選師傅的決定，心裏也清楚太過於寵溺著孩子，對孩子也不是一件好事，然而，還是抑製不住那絲小小的私念，選擇韓浞來做小豆子的師傅，心想，以他那般疼愛小豆子的心思，定然不會讓小豆子受了委屈。

    對於我的選擇，淩司羿沒有異議，小豆子對於天天可以見到韓大人也表現出很高興的樣子。於是，韓浞便成了小豆子的師傅。

    在韓浞給小豆子授課的時候，我悄悄地躲在窗欞外去看了。韓浞依然一身青色長衫，端坐在案前，目光凝住小豆子，眸中的光華柔和得緊，嘴角微微揚起，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對小豆子的喜愛之情。

    而小豆子，站在案前，手執筆，正在紙上歪歪扭扭地寫著什麼。他的臉上，沁出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珠，他渾不在意。後來流得厲害了，他胡亂抬頭用衣袖一抹，那衣袖大抵粘了墨跡，這樣一抹，墨黑和著汗水，滿臉就是一個小花貓了。

    我瞧著，忍俊不禁。卻見韓浞也微微笑了起來。他極少笑的，卻因這一笑，整個人都浸在一種光華裏，讓人移不開眼。

    小豆子終於舒了口氣，抬頭望了韓浞一眼，輕輕地擱了筆，恭敬而期翼地捧著寫的那張紙走向韓浞。韓浞此時已斂了笑意，看起來真像個嚴厲的師傅。他接過那幅字細細地看了看，眉頭輕皺：“嗯？洵兒，這裏應該是這樣的。”他說著，用手比劃了一下。說來也可笑，淩司羿給小豆子取了名字，單名一個“洵”字。然而，他自己卻極少這樣喚他，總是跟我一樣“小豆子小豆子”地叫，反倒是一向恪守禮節的韓浞，卻不再拘禮，總是“洵兒洵兒”地喚他。

    小豆子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竟然自覺地收回那幅字：“我重新寫幾遍。”

    韓浞滿意地點了點頭。

    小豆子這次寫得極認真，一筆一劃，煞有介事。韓浞仍是望著他發怔。約摸過了半柱香時間，小豆子再次擱了筆，拿了重寫的字捧給韓浞。韓浞臉上總算有了滿意的笑意，語氣也不由得柔和下來：“好了，現下咱們可以去玩捉迷藏的遊戲了。”

    小豆子神色也瞬間放鬆下來，伸出藕節似的手臂抓住韓浞衣襟，嘟著小嘴：“這次該是你來找我啦！”說著，扭身便要跑去藏起來。

    韓浞好笑地捉住他：“行行行，輪到我找你。你一會兒找個隱蔽的地方躲起來啊。不過，眼下咱們得先把你這小花臉給洗一洗。”他說著，輕輕地捏了捏他的小臉兒。

    我不禁被他們時而嚴肅，時而親昵的景象所撼，不禁慶幸為小豆子找了一個好師傅，也不禁佩服韓浞可以如此快地擺正自己與小豆子間的關係，並且能迅速地引導小豆子認可這種關係。

    我跟淩司羿感歎這事的時候，臉上猶帶著敬慕，淩司羿聽後，半晌無語。雖然他麵色如常，我卻感覺他似乎不太高興了。我隻是不太明白他為何又不高興了，他如今越發地小孩子氣了，我也懶得與他深糾。

    他歎息：“純兒，你有多久都沒有正眼看過我了。你還記得我長得什麼模樣麼？”

    “我每天看著小豆子，可不就像看著你一樣。小豆子長得和你一模一樣。”我一邊幫小豆子縫製新衣，一邊漫不經心地答。

    “現在小豆子也大了，你總要分出幾分心來看看我！”他一臉委屈的模樣。

    我“噗哧”笑出聲來：“你可是南陵王，竟然跟自己的兒子爭風吃醋，若哪個多嘴的傳出去，可不要叫人笑掉大牙了！”

    “可不是麼，我坐擁南陵，卻落得跟自己兒子爭風吃醋的地步，還不夠可憐麼？”

    我無奈地笑了，隻得盯著他看了半晌，點頭道：“嗯，還是那個招風的南陵王！”

    他卻又不滿意了，沉了臉說我敷衍他。我簡直不知拿他怎麼辦。有時候我並沒有這樣的耐心應付他，便也板起臉孔來不理會他。這時候，他便又總是拉下臉來哄我開心。有時候，甚至拉著小豆子來做說客。

    小豆子總是很乖巧拉著我的手說：“娘親，咱們跟父王一起玩好不好，父王一個人，好可憐啊。”

    而他，總是在這時故作一副可憐的模樣。我總是望著他們爺兒倆幾乎一模一樣的容顏、神情發怔。

    相比於我，小豆子其實更喜歡他。雖然他有時候會教訓他，也不經常與他在一起，但每次他回來，小豆子總是特別高興，纏著他不放。我想，這大約就是血脈親情吧，割舍不去，阻擋不了。

    日子悠然。

    如果不是每隔一段時間都有打扮得或清純或美豔的女子到毓秀宮來拜訪，不是一出毓秀宮就能看見宮人們掩在恭敬的態度之下或鄙夷或探究或嘲諷的目光，不是時常聽到的毓秀宮外的宮人們議論紛紛什麼“狐媚術”之類的言辭，我想，我們的日子一定會過得更加和諧美滿。可如今，我再遇到這一切的時候，心中雖然仍是不舒服，但看看那個漂亮的孩子，我便總能忍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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