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644 更新時間:21-06-07 11:03
時光再倒退到格希斯洛的蒸汽時代,我被阿魯卡多帶到庫裏堤河邊,聽著街頭藝人那一曲曲引領靈魂深處的格蘭小調。
黎明前的曙光過於溫和,驅散不了的霧氣令眼前的一切變得好不真實,恐懼不安的夜晚似乎沒有想象中那般漫長,隻是不久警方便會發現小巷深處的無頭屍,夜幕下的黑霧彌漫的越來越濃,人心更加惶惶,看似繁華的年代,實則暗流湧動,誰是下一個被狙擊的可憐人,誰也不知道。
“你怎麼會來到格希斯洛?”
我滿腹疑問,也看向阿魯卡多身後的男子,他已經換上看起來相當有品味的管家裝扮,深色的燕尾服,一看就是上層社會奢侈的光滑布料,雪白的襯衫穿得整整齊齊,還有一塵不染的白手套,筆直地站在阿魯卡多身後,沉默著,他的目光依舊停留在我身上。
“你們這樣明目張膽地殺人,實在過分!”
阿魯卡多望了我一會,卻什麼也不說,留下沉默,我最後耐不住性子,問道:“你說我們能再見的話,你會跟我說那一夜的所有事的!”
他向前一步靠近我,目光顯得十分迷茫,他說:“伊,所有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樣,什麼都變了,什麼都沒了,隻剩下我和文森特還在堅持早已崩潰的生存原則。”
男子的名字叫文森特,阿魯卡多隻是很輕描淡說他僅僅隻是下屬,可我總覺得他有一種與生俱來的貴族氣息,與他們十分相似。
“我當年冒然離開,一定留下了導火線,這麼多年了,尼克他還好嗎?”我望著遠方那些模糊不清的輪廓,終於問出了他的故事。
“血族現在是亂成一團糟,而尼古拉斯竟違背了父親的遺願,居然成了元老會的元老,正同那些獨攬大權的混蛋一起幹些喪盡天良的事,格希斯洛的不平靜正是拜他們所賜!”阿魯卡多無奈地自嘲,”……時代在變換,我們是上帝的遺棄者,人類的世界又豈得容得下我們。”
望著他絕望的表情,深深地刺痛我的心,他繼續說:“文森特咬殺的那個女人是血奴,早已墮入地獄的他們沒有任何挽救的機會,她隻能成為我們的獵物。”
說著看向了我,眼中盡是數不盡的悲憤,“……尼古拉斯他……他自從你離開後就徹徹底底地變了,伊,我不知道放任你離開,讓你去追求自身存在的意義,到底是對還是錯?”
我伸手去撫平他悲哀的臉容,雖沒有明說的話意,卻是血淋淋的真相,這二十年來他是怎樣熬過來的呢?
難道那一夜與元老會的戰爭敗得一塌糊塗嗎?可他們克倫格希斯特的身份地位,又豈能任人宰割?
“不,你從來沒錯,錯的人永遠是我!”
遠方的迷霧漸漸散開,眼前真實得令人害怕,阿魯卡多似乎想解釋些什麼,而我並不讓他多說,隻是圈住他的脖子說:“什麼都不要說,這些事情用不著你對我解釋什麼,我想讓你幫我找個機會,讓我見見尼古拉斯,我有些話要當麵跟他談談。”
阿魯卡多聽後臉色大變,猛然將我抱住,驚慌失措地說:“你若是見到他,就再也逃不了了,上帝啊,請不要讓你犯下愚蠢的錯誤。”
“你們不是不信仰上帝嗎?”我取笑他,隨後便說:“既然你在自責當年放任我離去,那我就回去給他一個交代,在一切未了斷之前,怎可背棄他,我還是會有回去的那天。”
“伊,你變了!”阿魯卡多低語著,略帶冰冷,“……好吧,我一定會帶你去看看隱藏在格希斯洛郊外的另番景象。”
我朝他笑了笑,說:“我和安達住在攝政街22號,有空和文森特過來喝杯茶。”
“沒想到你身邊還有瑪爾多特家的人,親愛的伊麗莎白,你真是令我刮目相看,當初尋選擇了你,我們果然沒錯。”
我聽後笑而不答,你們給了我這具不老不死的身軀讓我苟延殘喘,不斷見證生生死死,這世間的辛酸苦辣,每每都是刀子一點一滴地劃在心上,你們沒有錯,我就錯了嗎?
想到這,不禁自嘲,對文森特說:“你問我到底是什麼,我其實什麼都算不上,頂多就是永生史上最後一隻被遺忘的不死者,與你們相同亦不同。”
文森特驚愕地睜大他那雙藍色的眼睛,隨即消散了光芒,我倒是好奇地打量著他,也許在暗夜史上並不隻有阿魯卡多是混血兒……
天空灰蒙蒙的,今年第一場冬雪即將來臨,我拉進身上的大衣,沒想到永生不死還能感受到人間冷暖,說到底我還是要感謝他們,給了我一個與眾不同的人生。
安達今天沒有去上課,當初他來到格希斯洛這個學府之都時,剛好碰上醫學院的招生,不論貧賤貴富,隻要你有能力入試,學校不計成本地培養你成才,所以格希斯洛才會被譽為學府之都,而安達卻在我意想不到中奪得入試的第一名,十幾年的學習生涯,使他最終成為了多洛特醫學院的特別顧問,而我則開始以寫浪漫小說為生。
在這個女權主義幾乎淪落的時代,我們又能得到什麼?無非就是茶餘飯後的生活消遣,但我使他們在閱讀中獲得愉悅,正是我的成功之處。
“你怎麼沒去上課?”回家見到安達坐在書房一言不發,很奇怪地問他。
他抬起眼簾直勾勾地望我,迷茫不安的神情盡寫在他的眼眸中,最後深歎一聲,示意我坐到他對麵的椅子上,說:“感謝上帝,你終於回家了,一大清早我就聽說有斷頭案,我都快被嚇死了。”
我稍愣了一下,才想到自己確實回來晚了,深感歉意地說:“安達,我回來了,你心知肚明的,又何必擔心什麼?”
他搖頭說:“這世道不平靜,隻要你是不死者,可以不害怕那些暗夜生靈,但絕對不能被協會的人盯上,否則,你我都完了。”
我看著滿臉擔憂的安達,當初離開希特蘭彼此都帶著秘密,來到無人識得我們的格希斯洛,但這一切終有結束的一天,現在他們卷土重來,作為對手的獵人們絕不會善罷甘休,自古以來,正與邪從來就沒有能獨霸一方的存在,而安達說得沒錯,我皆屬永生族上的生物,也是獵人們獵殺的對象。
“親愛的!”我撫平他緊皺的眉頭,笑著說:“不用擔心我,你應該擔心自己,他們來了,你也逃不掉。”
在離開希特蘭時我從未想過一個流浪的孩子背後竟有如此大的家族背景,而他把這個秘密藏了十年,等到那個髒兮兮的少年長成高大魁梧的青年時,他才將一切告知我,安達正是原本獵人協會的未來當家——初代的瑪爾多特獵人家族,因協會的殘暴與謊言,小小年紀的他選擇了離開,逃避本應屬於他的責任,選擇了艱難困苦的流浪生涯。
如今,我與他,都有不得不麵對的現實。
“你身上有他們的味道!”安達緩緩地說,似乎在等待我給他一個怎樣的答案。
我沉默地看著那碧綠雙瞳,想到了阿魯卡多的再遇,便說:“該來的總會來,安達,二十年了,我們逃不了一輩子的。”
他親吻我的手背,滿眼哀傷地說:“我真的好舍不得這樣的日子啊!”
外麵開始下起冬雨,遲來的雨讓格希斯洛變得更加寒冷刺骨,那一點點的惆悵,涼意憂愁盡當享受,遠處的聲音悠遠又無比沉重……
那一夜,阿魯卡多突然前來拜訪。
我看到他穿著西服的紳士模樣,還是忍不住地笑了,老實說,我覺得過於文質彬彬的扮相實在不適合本來就高大魁梧的他。
好在他有一張相當漂亮的麵孔,一雙湛藍憂鬱的眼睛,顯得格外幽深溫柔,好在我是伊麗莎白,不是高傲的美婦也不是貧家女孩,不會為此傾心和顧盼,但不可否認的,他散發出來的那種懶洋洋的惑人魅力始終不曾褪去,也許這就是血族與生俱來的高貴氣息吧!
他看到我忍笑不禁的模樣,便拿下帽子,行了個紳士禮,我朝他淡淡一笑,把手伸到他麵前,阿魯卡多很快就會意,輕輕提起吻之,說:“迷人的小姐,我是阿魯卡多·克裏斯,見到你十分榮幸!”
“沒想到你這麼快就隨鄉入俗了,也舍棄你原本的姓氏,雖然我不喜歡你這個紳士模樣,但你還真有些貴族底氣。”我邊說邊把他引進屋,他放下帽子,朝周遭看了看,才小心翼翼地坐下。
我將泡好的紅茶端到他跟前,說:“安達今晚在實驗室做研究,估計是不會回家,你大可放心。”
阿魯卡多環視四周一會,說:“我拋棄了過往,連同姓氏也被抹掉,現在在格希斯洛買了房子,就我和文森特一起,你若是想我,就和安達一起來吧,我們不會介意的。”
“我才不想每天都在同一屋簷下看著你們生死決鬥。”我開玩笑地拒絕他,縱使是朋友,縱使是我和安達彼此的關係,隻要我們重拾身份地位,便是不共戴天的立場。
阿魯卡多明白其間的利害,並不勉強我,輕輕地喝了一口茶,頓時眼睛一亮,驚奇地看著我,“伊,這是我來到格希斯洛喝到最好喝的紅茶。”
說罷,他閉上雙眼,閑情地細細品味,隨後長歎一聲,我們開始了今晚的話題。
“好吧,告訴我今晚為了什麼而來?”
“伊,今晚我是來給你送邀請函的!”說著,他把那張十分精致的邀請函遞給我,笑著說:“我的下位說這是唯一一次人類與血族的宴會,彼時還有你想要的驚喜。”
我隨意翻看鑲金邊的邀請函,笑著說:“你們怎麼老是喜歡這些華而不實的宴會呢?甚至還揚言隻要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都受邀,看來你們都慢慢地同化了。”
阿魯卡多晃了晃杯中的紅茶,說:“我叛逃後,劇團就解散了,尼古拉斯現在變成維多利亞劇院的老板,這次的宴會隻是慶祝會,那些上流社會的人士都能受邀,而且這也是你們混進去後不被發現身份的機會,若是純粹的血族宴會,怎麼可能進得了大堂?”
聽他滔滔不絕地說,我目不轉睛地盯著他說:“阿魯卡多,就算我不追問你們的內事,可你總該跟我解釋尼克是哪時變成老板,還是格希斯洛的維多利亞劇院,那阿伽門德他們也都來了嗎?”
麵對我的質問,阿魯卡多才意識道什麼,才說:“希特蘭大劇院覆滅後,為了能在人類世界立足,隻能來到格希斯洛這個地方,幾百年來,時代在變化,我們這些屬於傳說中的可憐生物當然要用身份地位來融入,改頭換麵,劇院是崛起,然後他們私底下再做些計劃,就能完完全全屬於這不落帝國的一員,甚至高高在上。”
阿魯卡多說得理所當然,我由始至終保持了沉默,他那些妄想,自大的理論,歸根到底還是把人類隻當獵物,什麼格希斯洛的不平靜是尼古拉斯他們挑起,難道你就真的問心無愧嗎?
我和你們一起度過百年的時光,血族最原始的本性,我怎麼會不懂呢?
“伊!”他站起來走到我身旁,輕捧起我的臉,略帶悲傷的眼神與我相視,我仿佛看到他眼角那隱隱淚光。
“我實話跟你說,二十年前你離開的那一夜,希特蘭大劇院一夜之間化成灰燼,元老會死傷無數,這又得歸功於尼古拉斯,他的悲憤之火足以焚毀一切,看著元老會元氣大傷,本該覺得屬於我們的時代來了,可尼古拉斯卻選擇了背棄,背棄了曾經父親的遺願,以克倫格希斯特這個古老姓氏的身份毅然成為血族最高領導者,竟重新成立元老院,時時刻刻準備他們私心下的權利陰謀。我們同一個屋簷下,雖經常是笑談人生,無話不談,可我們彼此的路卻是越走越遠了,尼古拉斯與我,回不了曾經,再後來,他甚至公然飼養血奴,我忍受不了這種良心道德的煎熬,殺了他座下的一位首領,自此便與尼古拉斯劃清界限,沒有他的庇護,我作為混血的肮髒者,隻能叛逃,隻能被除名。”
阿魯卡多的訴說,慢慢地觸及那些久到模糊的記憶,血族的世界我無法幹涉,自己又礙於與他們的關係,又不得不踏進這趟渾水。
“我不明白你為何會認為我還能帶你去見尼克,伊,我們都回不去了。”
我沉默地看著桌子上的邀請函,人類與血族的慶祝會,會有我想要的驚喜,原來阿魯卡多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一直以來,我都認為他們兩兄弟哪怕是同父異母,都能彼此相連,可現在看來,他們最終也都拋棄了彼此。
二十年了,對於我們來說其實很短暫,但實際上我又覺得過了很久,我一直以為就算是離別,最後也還是會在相遇的那天,因為與他們是緊緊相連,但現在從阿魯卡多的話裏,我倒是也明白了,就算再遇,也不可能回到曾經,留給我們的,隻有前麵的那一條看不清未來的路,卻不會是那條回頭路。
滿嘴的苦澀,唯能伸手緊緊抱住他,阿魯卡多回抱住我,在他懷中我依然能夠聞到太陽的味道,帶著人類那滾燙的鮮血溫暖他冰冷的身軀,我淡淡地說:“謝謝你,阿魯卡多,這麼多年來,我深感歉意,現在結束了,不管以後要麵對什麼,我不會再逃避,這已經不再是我一個人的人生,我永遠都支持你的選擇。”
他並沒有說什麼,隻是雙手再次緊抱住我,我閉上雙眼,回抱著他,仿佛又回到在血族之城裏最美好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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