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851 更新時間：14-01-19 00:06
（穆離）
西邊天晴，這東邊卻又微微細雨。
唯雅不知何時尋了這麼一個地方，又非得約在這地方的後院才見，廊柱雕飾故作清雅的遊廊彎來繞去，走了這許久，也不知是否走對了方向。
心下略有些煩，不覺走得快了，到了一處高的回廊，抬眸遠眺，試圖找到後院所在方向。
才下石階，卻被什麼直直撞到了身上。
——力氣還不小。
低頭一看，原來是個小姑娘，看打扮有些奇怪——不像是賣藝女子，倒像是大戶小姐，估摸著最多也就十四、五歲罷，未施粉黛，鵝蛋臉麵容清秀，劉海下杏眸澄澈，甚是好看。膚色也極白皙。
“唯雅說這裏有條小道可直通後院的芳草園，一時走得急了，不想竟衝撞了姑娘，實在是抱歉。”
抬手行禮，道歉。
對方卻愣愣地仰頭望著自己。似是很困惑的神情。
“……姑娘？”
“小女子無事。”小姑娘低下頭，屈膝行了禮，“若公子不介意，小女子這便帶公子過去那芳草園罷？後院這幾日正在翻修，有些地方怕是不便去的。”
小聲話語間透著慌亂。雙頰，微微的泛紅。
“好。那就麻煩姑娘了。”
亭院樓榭一一而過，最後踏過一扇梨形院門，石屏前，她停了腳步。
“采薇就送公子到這了，過了這石屏子，就是了。”
小姑娘又屈膝行了一禮，有些緊張的微笑，雙頰淺淺酒窩，煞是可愛。
“采薇……是你的名？”問道，笑意，不知為何泛到了嘴邊。
“是。”
小姑娘略仰頭，偷瞥一眼，複又垂眸。
“小女子姓安，名……采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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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夢驚醒。
青蕪城時初見她的情景，每夜夢回時獨獨隻缺去了這一段，今次，卻不知為何會夢見。
“采薇聽人說，王爺初次遇見王妃娘娘時，是十七歲。那個時候的王爺，一定，是相信著永遠的吧？”
淡淡的語氣，深褐眼瞳凝視著窗外的雨。
模糊的距離。
那個時候，自己都回答了些什麼，已記不起了。
滾滾黑雲壓城，闕樓欄外，隔了江，火紅與銀白旌旗若山海連天。
“啟稟皇上，白將軍已在外等候傳令。”
簾後，侍者啟奏。
遠道而來的墨、夕二國聯軍，還不勞其過江。
“傳。”冷聲道。
起身，走到欄前。
向西望，能見西南角樓，刀劍甲胄、兵士林立。
不過瞬時的恍然，日光似變了月華淺銀，淡淡如霜。
一聲疾響劃破冰冷空氣，左胸一陣鑽心疼痛瞬時炸開。
——不知從何處射來的一支金翎箭，直穿過左胸。
劇痛，瞬間已沿經脈侵遍全身，盡脫了力氣的身子，向前倒去。
模糊之前刹那清晰得異常的視界，那西南角樓最末的一根烏漆柱前，是一襲淺緋裙裳、側梳雲髻的她，有些蒼白的唇輕抿著，清澄杏眸淺映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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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采薇）
“采薇！【玉竹】那邊的客人指名！快點過去！”
尖銳的女音直直穿過兩個院落的距離，落入耳中。
抬眸，高懸在簷下的琉璃風鈴——微風清徐，小鈴輕輕相碰發出輕細聲響，不知為什麼，每次都給人一種忽遠忽近、捉摸不透的奇怪感覺。
胸口，微微發悶。
心下輕歎了一聲，站起身，踏出門前對鏡稍理了理發髻，小快步走出了這偏廂小屋。
雖然此處距離側院還要從【靜書齋】後繞過一道長長的彎曲遊廊才能到達，不過在這裏也不是一兩天了，如果是走小道的話……
在屋內時外間還是藍天白雲的晴天，邁過屋簷投下的陰影邊沿，卻是微雨撲麵——低頭直衝，到半路時卻撞到了一個什麼東西——一撞下向後直倒的自己，被什麼人穩穩扶住了——反應過來時，才發覺，竟然——
“唯雅說這裏有條小道可直通後院的芳草園，一時走得急了，不想竟衝撞了姑娘，實在是抱歉。”
——被撞的自己，卻愣得說不出話來，隻呆呆地望著麵前的這個人。
“姑娘？”
——語氣，比想象中的還要溫柔好聽。
褐瞳明澈，隱隱能望見，對方清澄眼瞳內淺映著的、不知所措呆呆盯著對方的自己的模樣——銀泥緄邊的湖藍色裙裳，是昨日才新買的。
突然，很慶幸自己昨日咬牙花去半個月的月錢買下的這一身裙裳。
站在自己麵前的年輕公子，要比自己高出整整一個頭，一色淺霜色綢衫下隱約見身形瘦削，烏黑長發以一支雲紋白玉簪束於腦後，服飾雖簡，用料卻都是極上乘的，清逸而不失高貴端肅之感——能來這【蘭蕙館】的客人，非富即貴，但若常客，大抵還是在簾後都見過一遍的，這一位，卻不知是誰……
“小女子無事。若大人不介意，小女子這便帶大人過去那芳草園罷？後院這幾日正在翻修，有些地方怕是不便去的。”
低下頭，屈膝行了禮，不知怎麼話就已說出了口。
臉，一定已是紅透了吧……嗓音，其實顫抖得厲害。
“好。那就麻煩姑娘了。”
年輕公子回答道，薄唇輕勾，聲音輕柔，卻熟悉得，就好像在哪裏，曾聽過千千萬萬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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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夢驚醒。
仍在平安城學茶時候的事，已不知多久沒有夢到過了……或者，該說是已多久未夢過。
就算是夢過罷，至少，醒時，也都是再記不得了。
嫁入毓王府，算來，已是將近三年。
是醒了，也隻是呆坐在窗邊藤椅上。大約是凍得僵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院門方向正傳來敲門聲氣勢洶洶，什麼人在大聲叫嚷著，許久未聽過了的這般“熱鬧”。再細一聽，像是菱妃的貼身丫鬟露兒。
——王府最西一角的洛館，在平時是連家丁都懶得往這方向多望一眼的荒涼之處。真不知這些人今夜是怎麼閑著了。
起身，待頭一陣暈過了，才一手拽過搭在架上的對襟長襦披了，往外走去。
這幾日總在窗邊閑著翻書時不知怎麼便睡過去了。洛館人少，大丫鬟丁香昨日又請了假回鄉探望生病的母親，內間再無他人，隻桌邊一盞蓮花燈亮著，大概是喜兒入夜之後進來點上的。
喜兒這小妮子睡得早，又睡得沉，這會兒外間叫門怕是也聽不見，想來也不會是什麼好事，就讓她繼續睡去罷。
蓮花燈影輕晃，簾後似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驚疑之中不覺慢了腳步。
忽然，腰間被什麼大力掐住向後拖去，張嘴未喊出聲就被一股大力緊緊捂住——條件反射地掙紮著伸手去掰，掐住的力道卻愈發的緊，勒得直疼。
手指長而細瘦，骨節分明。
倒有幾分像王爺。
右側，耳邊，上方，凍僵了的皮膚，能感覺到溫熱呼吸輕打其上，些微的麻癢。
大抵是發覺對方靜了下來，腰間的力道總算是輕了點，緊捂住嘴的大手也鬆開了些——呼吸是能正常呼吸了，可就這麼僵持了半天，外間吵鬧聲越來越厲害，身後之人隻是一動不動。
奇怪的是，明明外間越來越嘈雜，這裏，卻又靜得能清晰聽見身後之人的每一下呼吸——很輕，很穩，大概是習過武之人吧。
——“喂。”
實在是忍不住了，終於還是先出聲打破了這奇怪的安靜。
吐音直接打在對方的掌心，暖暖的感覺，隻是聽起來悶悶的。
“閣下……究竟想怎樣？外邊的人遲早得衝進——”
話未說完，捂著嘴的手是撤走了，後脖頸卻忽覺一道銳利涼風劃過，禁不住一陣寒顫沿脊索躥遍全身——立時噤了聲，生怕抵在脖間的鋒刃不過瞬間便刺破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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