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615 更新時間：14-11-19 23:25
（明蕭）
靜得能聽見水滴落在地的聲音。
“我不明白。”我對鐵柵欄之後坐在牆邊閉目養神的人道。
不明白，這個人怎麼到了這裏還能如此平靜。甚至一句都不辯解。
什麼也問不出來。和預料的一樣。
連哼都不哼一聲，簡直，就像是石像。
因還隻是嫌犯，所以並未關押在那些血腥味太重的牢房。盡管如此，石壁四麵包圍之下陰冷的牢室，火把的光晃動著，空氣潮濕沉悶得實在是厲害。
不管來過多少次，還是覺得呼吸很不舒服。
在走過長廊下到這牢室之前，外界，正是天晴。
“你來做什麼？”石像終於說話，隻冷冷問了一句，連頭也未曾抬起分毫。
“來問話。”按下心中煩躁，“你，那天真的在水臨閣麼？”
片刻仍是沉默。
“不在。”
冰冷的語調，明明沒有起伏，卻莫名讓人感到一種壓力。
在心底歎了一聲。若是早點說，不就省了牢獄這一遭？
他確是一個身手極好的戲子，但並不能僅憑此斷定。
“小笙他還不知道。需要通知他來作證麼？”
“不必。”
“為何？”
沒有回答。
“小笙無法替你作證是麼？”
“是。”
“那，還有誰可以證明？”
淺茶色的眼，冷冷望了過來。
映著火光，莫名幾分妖異。
像是在說，你不必多管閑事。
隨後，便又是閉了眼，氣定神閑地靜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和小笙是舊識了，但對這人，算起來，也認識了有將近兩年。小笙視他為至交，那麼自然也是我的朋友。
……也罷。
也不是第一天見識這人的古怪脾氣了。
這件事，去問問小笙，或許小笙真會知道些什麼也未必。
當日事發時，雖並未親身在水臨閣，但事後聽人描述，還是發覺了其中幾處微妙。
即使是以天蠶絲一類的細絲線作為輔助，輕踩花燈飛躍水麵，那輕功也是了得，不至於後來非得劫持正巧就在臨湖樓閣中的毓王側妃。
而這其中，是否，並不止……
如果，真如容塵所說，他那時並不在水臨閣，那麼，他又是為什麼連哼都不哼一聲，什麼都不辯解？
而當時的那個戲子……或者說，那兩個人，又會是誰？這段時間，京城內所發生的所有類似案件，都是這兩個人所為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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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采薇）
正午的陽光曬在身上，已微微有些發燙。
稍挪了挪身子，仍側倚著綿軟的織錦方枕，在窗邊閉目小憩。
“夫人，這三彩瓶……？”丁香小聲問。
連眼也是懶得睜了，“收著罷。”
雖說早已是無所謂了，到底還是眼不見心靜。
賞花品茶，最後還親手折了一枝帶露梨花相贈，連帶一隻三彩細瓶。
不過一日，花已漸蔫黃，獨空了花瓶，擺在桌上，見了鬧心。
“王府外人多眼雜，不免有些風言風語……我隻是稍微有些擔心……”王妃說話時，麵上的溫柔微笑，與此前所見過的每一次，絲毫未變。
王妃周氏，單名為嫻，性亦極嫻靜，琴棋書畫詩書無一輸人。在青菱嫁入毓王府之前，時人皆傳二人姻緣為佳話。
轉眸時不經意見，隻眼角已有了一絲細痕。
“采薇知道分寸。”躬身行禮，輕聲答王妃的話。
這幾個月來發生的這些事，甚至水臨閣發生之事，毓王府側妃不知為何竟牽扯其中，這消息，按穆離的性格和行事作風，甚至該是無人知曉的。
卻又有如此流言。看來，即使是眾人皆讚溫和如玉的毓王，陰影之中，也有不少眼睛在盯著呢。
他倒是懶得過來警告了，反而是賢良淑惠、如春風清柔的王妃做了代勞。
不過，這些事，連我自己也是全然不明白，為何，會被牽扯其中。
若想拐道通過旁的人來針對毓王，對青菱下手，不論怎麼想，都會是一個更好的選擇。穆離重視青菱，守衛自然是嚴的，但以那些人的手段，不至於費那麼大勁兒做吃力不討好之事。
許是睡得多了，用過午膳之後，反而一點不困。
吩咐丁香小心看著之後，回了裏室。
洛館有地道可通於外界，打開將近一人高的漆木櫃，所做隻須按動藏在角落的一處隱蔽機關。
那日容塵忽然闖入，情急之下讓他躲入櫃中。彼時我已是許久未出，櫃內灰塵積攢，未想他到底還是發現了角落機關，在穆離帶著人到洛館時，已是走了。
也或許是用了別的什麼辦法。
我並不知穆離對此是否知情，畢竟毓王府並非完全新建，而是在原基礎上修建，保留了部分樓館。
地道並不長，走上一刻便是盡頭。
盡頭，拂開自石壁垂下的藤蘿枝條，陽光撲麵而來，抬手遮眼，過了片刻，才適應過來。
槐樹下有古井一口，已是水枯，大抵也是因此，院牆圍成的夾角，卻是一片荒廢。也是幸好，即使是白晝時走地道出府，為人撞見的可能也很小。
到黃昏日落時，經過一處戲院樓館。
恍然回神時，已是走到了館內。
簡直鬼使神差。
更未想到的是，台上開唱不多久，竟聞身後人聲，轉過一看，竟真是葉笙和總跟著他的小廝小憂……以及，一個濃妝的豔麗女子。
“安夫人，不想竟在此遇見。”
稱呼，又變回了“夫人”。隻因再度回京，我竟不明毓王所作為何。
“葉公子。”淺笑點頭，也是不想會在此遇見認識之人。
本非京城之人，又在王府自圈禁了三年，仍是地生人不熟的。這一偶遇，心下多少還是覺著有些高興。
回了毓王府的事，想來他是知道的，不過在外遇見，還是稱為“夫人”的好。
“戲院人多而雜，何不樓上雅座？”葉笙開口相邀，身邊一直不說話的女子卻是有些不願了。
“常姑娘身子有些不適，就先回去罷。”葉笙向身邊女子歉然道。
那女子瞪他一眼，轉身走了出去。步子並不大，卻是輕快穩健，很快不見了身影。
到了樓上雅座，單獨的小間離，坐著的竟是明蕭。
或許今日是休沐日罷。
明蕭一愣，隨即起身問好。
“明公子有此雅興。”
“哈哈，獨有此好。”明蕭笑道，“人可都說我是玩物喪誌，獨獨安女俠有此讚言。”
倒是明蕭還以“女俠”二字稱呼。
葉笙歎一聲，扶額，有些無奈，“怎的我讚了就不算了，獨她讚的才算？”
“葉公子與明公子到此，可不止是為了看這一場戲罷？”
“安女俠真會察言觀色。”明蕭歎了一聲，這才壓低聲道，“其實是在找一個人。一個會演千麵的戲子。”
“……‘千麵’？”
明蕭點頭，與葉笙對望一眼，神情竟閃過幾分猶豫，“‘水臨閣’西平公主駙馬被人襲擊一案，刑部如今已下令逮捕了……一名嫌犯。”
“水臨閣閣主說其實並不算認識當晚在蘭雪湖表演的戲子，隻知對方善演千麵，曾以此技令他折服，故而邀請其至水臨閣表演。至於當晚為何並未演出千麵，這位閣主隻說，未想到一曲蓮舞也是美極，便也不管了。”
“明公子，”直視著他，問道，“逮捕的嫌犯，是誰？”
明蕭和葉笙，一瞬都沉了臉色。
“是容塵麼？”
明蕭點頭。
轉眸，望向台上對唱著悠悠情話的紅、青兩戲子。
深吸一口氣，回過眸，直視向兩人，“我看清了，那個在台上的人，並不是容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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