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781 更新時間：14-05-27 23:24
（續）（安采薇）
“葉大人，怎麼了？”我輕聲問道。
“……沒什麼。”葉笙回過頭，輕聲答，卻是溫和微笑著的了。
他這麼說，我也不便再問什麼，隻向那個方向望了幾眼，林間已是一片昏暗，並未發現什麼。
漸是月色寒涼。
山風冷而濕重，尤其在入夜之後。
披了厚衣，外出透風，到了後院，角落的小樹林，樹葉隨風颯颯而響，偏偏聽著聽著卻覺出了其中的異常。
鼓起勇氣，向那個方向厲聲問道：“誰在那裏？！”
良久，忽一個人影從樹上跳了下來，嘻嘻笑著。
說話的卻是清亮如鈴的少女聲音。
定睛一看，竟是雲葉。
“安姐姐，你膽子可真大，葉兒佩服！”雲葉笑嘻嘻地說道，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眨巴著，牽過我的手便往裏走，“我跟了你們有大半天啦！”
——大半天了？
聽雲葉這麼一說，不知怎的，我忽然想起中午時候，就看到過葉笙皺著眉向道邊的茂密森林望了許久，似若有所思。難道是那時候他就已發現了有人在跟蹤？不僅如此，他還覺出了跟蹤的人是誰，所以才沒有將此事告知明蕭他們？
“小葉妹妹，你不是說先在苗州等我們麼？怎麼還在路上？”我問道。
“可不是擔心你們嘛，”雲葉道，“聽聞入苗的官道發生了山洪，道路被毀，我放心不下，便過來找找看。”
——“雲姑娘？”
葉笙從屋內走了出來，而明蕭跟隨其後，神情驚訝。
雲葉跟了隊伍大半天，葉笙注意到了，明蕭卻是並未，或許是入苗州山林後，聽力多為林中風聲鳥獸聲所擾罷。
“葉哥哥，”雲葉叫了一聲，笑聲清如鶯鳴，“還有明大人，你們沒事就好。”
“雲姑娘一直在這裏等我們麼？”明蕭問道。
雲葉嘻嘻一笑，輕眨了下眼，“是啊，葉哥哥和明大人你們到得好晚啊。”
“辛苦雲姑娘在此等候了。”明蕭道，歉然笑了笑，
這時許寺丞那邊的馬忠也走出來，明蕭介紹了雲葉的身份，馬忠才走了回去
“山裏入夜蚊蟲更甚，可別在外久站了。”明蕭道，微皺著眉頭，右手往左臂拍去，拍下了一隻翅膀薄綠的未名小蟲。
雲葉“咦”了一聲，吐了吐舌頭，“我忘了，你們沒有驅蟲香囊。回頭我讓大哥給你們做幾個。”
“怎敢勞煩雲大哥了。”葉笙溫和笑道。
“不麻煩的。”雲葉笑道，“我的香囊就是大哥給做的，可管用了。”
說話間，回了室內。房間周邊撒有葉笙特別調製的驅蟲藥粉，效果相當不錯。
幾人圍著篝火，才說了幾句話，雲葉就已倚靠著柱子坐著睡了過去，雙眸緊閉，睫毛輕撲，眉頭微微蹙著，想來是一路緊跟也累了。
葉笙去取了薄毯子來，轉遞給我，由我幫著給雲葉披了。
各人也不再說話，各自睡了。
在合上眼之前，視線落過一側角落，原本一直一個人靜坐在那裏閉目養神的容塵，這時卻是忽然起身，走了過來，在篝火邊坐下了。
上半夜的守衛，便是他了，而屋子一側的另一堆篝火邊，也仍坐著一個人未睡，看背影看不出是馬忠還是劉瀚——許寺丞的戒備之心，一直未放鬆過半點。
不過，大理寺的內部鬥爭如何，也不關我事。
合了眼，漸沉緩了呼吸，一覺睡到了天明。醒來之後隻覺骨頭隱隱幾分濕疼——入苗州之後，更是濕氣重了。
出發時，林間薄霧還正濃，晨曦撒過連綿山巒間一片霧海如雲翻卷，景致甚是壯美。
雲葉原說自己還是走林間小路，一路跟著就好，終於還是為葉笙說服，與我同乘一匹馬一道前行。
過了午後，沿著林海邊緣的車馬官道馳行了一個多時辰，終於出了這一片林子，前行不多久，便在前方的兩山峰之間看到了一座驛站。
——驛站所在，夾於兩峰之間，橫跨於湍流之上。三層木樓雖是下方懸淩，隻左右延出木架支撐，卻是用力精巧，建築穩固。
“如此奇觀，卻並未傳下設計者的名姓。”葉笙輕歎，又道：“再往前，還要很遠才有地方可住，不如今日就先這驛站的商館借住。”
驛站原是不許非官人士入住的，但畢竟商旅在外因各種緣由不時也隻得登門請求借住，後來不少驛站便單獨設了商館，供來往商旅付費暫住。
下了馬之後，雲葉卻並不隨眾人往設在驛站側院的商館去，而是行禮告辭，“雲葉先行一步了，待到詔城再好好招待各位。”
“你這樣……可以麼？”我卻是驚訝。
雲葉點頭，嘻嘻一笑，道：“安姐姐放心。從這裏再往山裏去，有個苗寨子，我借道那裏，最遲後天早上就能到詔城了。”
“我們不能跟著一起從那裏走麼？”我問道。
卻是葉笙作了解答，“那裏不許生人入內，借道也不許。”
如此，是真的無法了。苗州境內與別州府縣不同，朝廷是特許各苗寨有自己的規矩的。不過一般來說，對生人如此排斥的寨子，還是少數。
相與行禮，目送雲葉走遠了，才走進了側院之中。
第一個進去交涉手續的明蕭這時才往外走，見葉笙和我，卻獨不見了雲葉，“雲姑娘還在外邊？”
“她先走了，借道山裏的一個苗寨，先去詔城。”葉笙解釋道。
“誒，這丫頭怎麼先跑了？”明蕭奇怪道，“不過，剩下的路也就兩天了，到了詔城再看她會怎麼招待我們。”
驛站商館的住宿條件，自是比山中破廟要好得許多。熱湯沐浴後，在大廳一道用了晚膳，隻覺乏累困頓，便早早回了客房。
才是夕陽西下時，流霞映過半邊天地，這般美景，我也隻向窗外多望了幾眼，撐不住眼皮沉重，歪倒在榻上不多時便睡了過去。
睜眼醒來，已是半夜。未蓋被衾，卻是著了涼，忍不住一個阿嚏。起身摸索著走到房間正中的圓木桌邊去點燈，這時視線望窗戶方向一瞥，卻是驚得愣住了。
——窗外，有個人站在那裏。
半晌，我不動，那人也是一動不動——心下閃過各種想法紛紛亂亂，但能確定的是那應該不會是容塵，不可能也沒必要……那人影，佝僂著背，像是在側著頭向內窺探著。
忽然一陣風過，帶起了簷下銅鈴輕響，那人影竟倏地一下向後躍去，再不見了。
將燈燭點燃了，卻鼓不起勇氣往窗戶那邊查看，隻好一手提了玻璃燈盞，準備向住在隔壁的葉笙等人求助。
才將門打開，冷不防又見一個人站在外邊，嚇得一下鬆手，手中燈盞立即向下墜落。
——那人卻是動作極快地將燈盞接住了。
“……沒事吧？”那人輕聲問。
聲音，清若冷泉。
我才發覺站在門外的人竟是容塵。
“容公子有事麼？”我問道，一時卻仍是不敢抬眸看他。
“外邊有異響，在下過來查看。”他輕聲道，“隨在下來罷。”
說完，轉身。
我一怔，還是跟著他的腳步離開了房間。一路走到了一層大廳，才發現大部分的住店客人都已在了，幾名驛站的守衛也被叫了過來，而驛長正和明蕭說著話。
“怎麼回事？”我小聲問容塵。
“一名守衛失蹤。”容塵道，簡短的回答。
不及再細問，後院方向忽然傳來一聲慘叫。
“是阿賴！”一個中年男子忽然站了起來，麵色發白，神情激動，“他今天鬧肚子，一直在外邊茅房待著！”
驛長帶著幾個守衛立即衝了出去，而明蕭和葉笙亦緊隨其後。
我猶豫了一下，也跟了過去——原本隻是打算靠近些而已，未想才剛走到半路，忽然身側臨著的窗戶一個人影跌了過來。
我向一側閃避，勉強躲過了，定睛一看，卻又是嚇了一跳。
一個頭發衣裳都已淩亂不堪的男子，一雙充血發紅的眼睛死死瞪著，張牙舞爪地撲跳著，動作姿勢活像猴猿，嘴巴大張，口水溢出，混合著鮮紅的顏色，不斷發出奇怪的嘶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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