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715 更新時間：14-06-12 16:39
（溫唯雅）
單薄的紙頁攤開在書案上，墨跡清晰勾畫出一個女子的模樣——
“紅衣紅簪，薄紗遮麵……”視線落在紙頁上，久久無法移開，“這是……襲擊苗州黑水寨的人？”
“是。”
“這女子……會蠱術。”讀著那紙頁上所寫的草草幾行字，心底的幾分震驚仍未平複，卻是清晰看到了疑惑與矛盾之處，“赤玉姑娘亦是苗州出身，不過，似乎她並不會蠱術。”
“有人在假扮她。”他道，嗓音低沉透著寒意。
——若他如此說，那便是一件確定無疑的事實。
“為何如此確定？”我立即問道。
當時赤玉姑娘隻是失蹤，或許，也可能就在失蹤的這些年間發生了一些事……
抬眼，見他仍是望著窗外，清冷神情依舊。
“她……已死了麼？”輕聲問，其實，心底已隱隱有了猜測。
他輕點頭，半晌，才道：“是溺水而亡。”
“……自盡，還是他殺？”
“梁王派人下的手。”
……梁王行事狠辣，尤其對欺騙背叛他之人，決不會放過，但我原以為……總還存著一絲僥幸。
“是在什麼時候？”
“七年前。”
“你……沒告訴青菱？”
“沒必要。”
“她……葬在哪裏？”
“城外清泉寺。”
在城外清泉寺……他從來是這般，思慮謹慎周至，若非必要卻是絕不與旁人說。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卻是第一次說，也或許是我知他脾性，也從未問過罷。
當年之事，其實，與毓王爺他並無關係，但畢竟……雖說赤玉當年所做一切都是為了青菱，但毓王爺對她確實是有所利用。如今證實了她的失蹤其實是早已離世，那麼，先前毓王爺他所說的失蹤，以及由我轉交給青菱的那一封，赤玉失蹤之前給她所留下的最後一封信……甚至，連他娶青菱入王府，也是為了報答赤玉當年所做之事麼？
若隻是為了控製，以他的能力手段，大可不必如此。
情緒翻動，卻也不好表現出來。靜了片刻，才再問他道：“這假扮赤玉的女子，襲擊黑水苗寨，偷走了什麼？”
“一件鎮族之寶。”
這我已是知道的了。
“是什麼？”我追問。
“一樣世間奇藥。”片刻，才聽他輕聲答，唇邊，竟是浮過幾分嘲諷的淡笑。
“……這藥，是做什麼用的？”
“唯雅。”他忽道，轉眸，幽沉目光望過來，透著寒意，徹心的冰冷，“所有的皇子，都中毒了。”
“……所有？怎麼回事？”我驚訝得無以複加。
“毒，是父皇所下，”他道，一字一字，有如透骨徹心的冰冷，“時間均在各皇子元服禮成之前。而每年元月初一的家宴，父皇賜酒，便是暫緩發作的解藥。”
“竟……真如此？”
以他的手段，若真有這樣的事，是完全有可能被他查出來的……但，虎毒不食子，就算皇權之爭如此激烈甚至悲慘，但也不至於對所有的皇子下毒罷……？！
“他自己是如何登上皇位，自然是有所憂慮顧忌。”
今上，是逼宮繼位。
月光，蒼白如霜雪，灑落窗內，望著站在窗前的人，眸光間的幽邃寒意，卻是比霜雪冰冷——有恨麼，也或許，更多的是無奈罷。
不過，他並不會被局限於此。
幼時初見，隻覺得他很冷，又不愛說話，不過是個不受寵的皇子而已，端的架子卻是很高。後來，也許是陰差陽錯，才慢慢發現這個人卻是背負著太多的艱辛與無奈，也漸漸折服於他的聰慧與思慮——他的待人行事，也漸是溫和，旁人對他的印象，也多是如此。
他之所圖，大概，隻有少數親近的人才有所了解。
“所以……那一樣奇藥，就是為了解此毒的麼？”“現今這紅衣女子，可是梁王所派？”
“是。”
“這女子，來自哪裏？”
“她，和赤玉一樣，都來自同一個地方。”
和赤玉來自同一個地方……？忽然觸動的記憶某處，想起了一個人，不過是在一句話中提過的一個人……真是找到了那個人，那麼，梁王還真是找到了一枚極好的棋子。
抬頭，視線從那薄紙上的女子畫像轉移向窗外，月光蒼冷的清輝下，京城卻是一片燈火璀璨。隻是那燈火閃耀之間，暗藏的殺機，卻是讓明處的人無可躲藏。
不過，這一場明明暗暗的角逐，鹿死誰手，還遠無定論。
再晚也不好多待，便起身告辭。
臨走時，卻是又被他看出了猶豫。
“你，還想問什麼？”
“安夫人的病，可有好些了？”索性是轉回身，將問題問了。
畢竟在青蕪時相認識時，便是朋友了。這一次來，稍稍往那裏繞了些路，洛館卻是清寂不見人往，府衛仍守在外。
“不勞掛心。”他道，聲音冰冷，卻是與適才不同，就算是適才說及中毒之時也未皺起的眉頭，這會兒卻是微微蹙著。
“無事便好。”我輕聲道，抬手行禮告辭，走出了書房。
石徑一側，疏竹淡影之間，一瞥眼像是看見了一個人的影子——或許是蛛影，也或許，隻是我一時看花了眼。
除卻蛛影之外，他的暗衛應該還有兩三個人，但多半時候是在外執行任務。不過我認識的隻蛛影一人，他也算是跟著毓王爺最久的一個。
上了已在外等候多時的馬車，聽馬蹄聲響，風過簾動，長出了一口氣，隻覺有些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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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采薇）
走了五天，到莘鎮，歇息一晚，第二日便繼續出發。接下來去往幽月的路據說很多地方馬匹不便通行，隻好暫先與羽兒告別，與其他人的馬匹一道暫先寄養在莘鎮的官衙內。
“尤其入夜之後，山林裏濃霧彌漫，很多地方是瘴毒濕烈的。就算我有哥哥給配的藥囊隨身，也不敢擅闖。”在前帶路的雲葉回頭說道，“所以，我們最好在日落之前趕到他們建的歇腳竹屋，待第二日清晨霧散了再走。”
“連雲姑娘哥哥的藥囊也不起作用，真有這麼厲害？”我奇道，按理說常年居住在深山中的山民，所配置的藥囊該是有效用的才是。
“這裏的瘴毒，不止是瘴毒那麼簡單。”雲葉說著，皺了皺眉，“據說有的地方還被人下了特別的毒，若不是他們族人，就算同是苗人，也不一定安全。”
話雖如此，由雲葉向導領路，一路走得還算順利。加之隊伍中還有葉笙，為每人配置了些隨身的驅蟲藥粉，雖好幾次遇見奇奇怪怪的蟲蛇，但所幸並未發生什麼事。
所走的路算是叢林的稀疏處，盡管如此，走得久了，還是覺得濕氣太重得有些難受。
陽光漸變了昏黃偏斜時，總算走到了一處竹屋。竹屋建在山脊上，地處稍開闊通風，並不大，有簡易鍋灶。
入內歇息片刻，正準備去幫著雲葉一起做晚飯時，許寺丞那邊忽然聽馬忠叫了一聲，所有人的目光都望了過去。
馬忠指著竹屋一角，那裏竟擺放著一隻青銅蛇，而青銅蛇的下麵，似乎有一塊石板是鬆動的，與其他石板相接的縫隙間隱隱透出光亮。
——“別碰！”
幾乎在同時就聽雲葉大喊道。
還是太遲了，馬忠才將那青銅蛇挪動了一點，地麵上竟出現了一道大裂縫，緊接著裂縫兩側的石板下陷，出現了一個大坑——
——還來不及驚叫出聲，正站在裂縫上的我，還有身邊的雲葉，一下都掉了下去——下落的瞬間，最後向上回望的一眼，竟見一道身影也跟著飛身下來了——來不及看清，那人已飛身過來，伸手攬住了我的腰。
耳邊是風聲呼嘯淒厲，抬眼，對上的，是一雙若寒泉明淨的淡茶杏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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