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650 更新時間：15-01-17 08:01
（續）（安采薇）
屋頂上坍塌的洞口並不大，落下的沙沿著傾斜砸在地上的厚石板堆積，我才能抱著小女孩平安落地，隻手上蹭破了一些。
再低頭一看，懷中的小女孩竟是睡著了。這一會兒小眉頭不再皺著了，總算是覺著安全了的緣故罷。
看她紅撲撲的可愛笑臉，還有毛氈大衣的衣著，以及當地口音的話音，應該是附近牧民的孩子。若是她的家人發現她不見了，應該也會出來尋找的，但不知道要過多久。
而雨煙那邊……希望那時她聽話留下了，在沙暴停止之後再讓人來尋我。
適才雖然在風沙之中迷了路，但並應該並沒有很久，所以應該還在綠洲石窟附近。
黃沙仍不斷從洞口落下，但速度很慢。不過若是時間再長一些，待厚石板上的黃沙堆積到了一定高度，說不定就可以出去了。
將懷中小女孩輕輕放下，在周圍走了一圈，到底還是沒有往那漆黑的通道去。
原先身上一直帶著有火折子，但在西析那晚昏迷之後，醒來時身上的衣服都是全新的了，之前那些物品都沒有了。沒有火，也不敢往石室一角連著的黑漆通道那裏去。沙漠底下也生活著不少可怕之物，此前聽杜前輩和蘭姨說起過一些。
隻能靜等著了。
在小女孩身邊坐下，見她好像有些冷了，便脫下外衣為她披上。
地底石室的空氣不僅冷，還有些潮氣，或許地下水源就在這附近。
耳邊聽著狂暴風沙響聲，意識恍惚似是沉入睡眠。
不知過了多久，外間竟靜了下來。抬頭一看，竟能從洞口向外看見湛藍通透得幾乎要滴下水來的藍色天空。
沙暴終於過去了。
遠遠傳來駝鈴聲響——聲音從洞口傳來，好像有人正牽著駱駝正一步步走近。
很快，洞口一角就有人探出身來——
是容塵。
“你還好麼？”他問。背著光看不清他的表情，不過聽得出他語氣之中的擔憂。
“我沒事。”我回道，站了起來。
“……姐姐？”身旁鶯鶯醒來，跟著我一道往洞口下方走去。
他很快將兩段長繩子投入洞口之中，繩子末端係著一塊木板，我先讓鶯鶯坐了上去。
這時從他身側又露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眼睛很大、睫毛纖長——
“小駝兒！你終於回來了！”鶯鶯笑著向它招手道。
趴在洞口的駱駝眨了眨眼，顯然見到了小主人也是很高興，嘴中咬著繩子，與容塵一道將鶯鶯拉了上去。
終於回到了地麵上。
“小駝兒，你怎麼來了？是你帶著這個哥哥來的嗎？”她邊說著，高抬起手輕輕拍了拍駱駝的脖頸，駱駝眨巴著烏黑圓亮的眼睛，很是開心的模樣。
“容公子是怎麼找到這裏的？”我問。
“駐紮地附近傳說有神廟遺址，不過綠洲位置千年來已改了又改，我原還擔心……”容塵道，眉頭輕蹙了又鬆開，“幸好你們在裏邊躲過了沙暴。”
由駱駝帶路，我還是放心不下，還是和容塵一道又陪著小女孩走了一段。
“沒事了，哥哥姐姐送到這裏就可以了。”小女孩停下了腳步，“我家就在前麵那個山丘再過去一些。”
小女孩將係在小駱駝身上的皮囊水袋解下作為謝禮給了我們，向前走了幾步，又轉回身最後喊了一句“謝謝你們！”，牽著她的小駱駝走遠了。
沙漠又變回了一片靜寂。
“我先送你回去。”身側，容塵輕聲說道。
“……回軍營麼？”我問。凝視著地上兩人的影子。輕微的風刮起沙粒，緩慢地翻滾。
“葉笙他們有其他事，不在附近，你……先在這裏待著，之後他會來帶你去蒲州的……如果，那時你仍想離開。”他道，一字一字說得極輕，“我們答應過你的事，絕不會食言。”
……他的處境確是為難的。所以我的事還是其次。
“接下來你要往哪裏去？”我問，抬眸看向他。
“前線，黑岩城。”他回答道，目光望向遠處，西方。
沙暴刮了幾乎一整日，轉眼間又是夕陽西下，輝光昏紅如血。
——黑岩城，是墨國邊境的一座城。史家所記，從來是易守難攻。
“為何去那裏？”
“毓王計劃奪城。”他道，唇角微抿，淡淡的笑意間夾著一絲苦意，“依照約定，我須助他。”
是了，也不知穆離他察覺與否，可能穆離他所知的，容塵他不過是藝名為“花千笑”的戲子而已。
“不過，在那之前，我先送你回去。”他又道。
“……好。”我點點頭，答應了。
“後營的駐紮地移了位置，可能還得找上一陣子，”他道，邁開了步子，“大概是因為湖的位置變化了。這一帶很少發生這樣的事。”
“你那裏……真的來得及嗎？”我問。他入神機營，大約便是為了協助攻奪黑岩城一事，此事應是緊急。
“明晚之前，定會將你送回。”他道，抿了唇角，極淺地笑了笑。
“……容公子，謝謝。”我跟在他的身後走著，所能說的，也隻有這一句了。
沉默著，一直走到夕陽完全落下，寥寥星辰初上，又走到月近中天時，仍未找到駐紮地，卻是走到了又一處沙海之中的石頭小山，石壁上也有好幾個曾經僧人修禪的禪窟。
“夜裏風涼，還是先歇一晚罷。”他道。
我已走得極累了，身上又冷，跟著他才在禪窟內坐下，覺著暖和了不少，合了眼很快便睡著了。
再次睜開眼時，外間已是晨曦初上。
容塵坐在身側不遠處，淡茶杏瞳下烏青了一小片……竟是昨晚未睡，守了一夜麼？
“你先睡會兒，我守著。”我道，“……要是狼來了，我再叫醒你。”
他望著我，張口想要說些什麼，但到底沒說，隻是淡笑著點了點頭，閉上了雙眼。
望著外間平靜的沙丘。卻聽身後的他輕聲開口——
“其實，在很多年前你就曾救過我，還記得麼……？”
我搖了搖頭。更不明白他為何忽然要說這個，難道很多年以前，就曾認識過麼……？
“那，你可記得曾經有一年元春時，青蕪城來了一個很古怪的傀儡藝人。”他道。
我點點頭，轉身麵向他。這件事我確實是記得的，可是後來回想著總覺得忘了什麼，因而又更是在意，卻又無從問起。
“那個藝人其實是個殺手。”他輕聲道，仍閉著眼，眉頭卻又微微蹙著，“那天晚上，雨下得很大，在城牆邊，你一個人……”
“……我記得了。”聽他那樣說，我忽然想起來了，那天晚上，在下大雨之前發生了什麼，“那時是安大老爺罰我去城門口，他讓我把被大姐賭氣丟掉的釵飾再找回來。”
那時，雖有蘭姨護著我，但總有些時候是她也無法顧及。但我不記得，為何容塵他會知道那時的事……
“那時你流了很多血。”容塵接著道，眉頭又蹙得更加厲害了。
是了，那時，在安大老爺走之後，大夫人又吩咐左右讓我“長長記性”……所幸後來在蘭姨的調養下，後背並未留下疤痕。
“……所以，我的血，那時正好治好了你？”我猜測著問道。那時的事，真的記不清了，隻記得那時那個奇怪的傀儡藝人從城門外走進來，看起來很嚇人。
而容塵他說那個傀儡藝人是個殺手……
“嗯。”他輕點了下頭，睜開了眼，一雙淡茶杏瞳望了過來，“那時我被那個殺手追到緊鄰城牆的閣樓，摔下樓。你忽然就出現了，問我受傷是否嚴重，拉著我想要替我包紮。卻話還沒說完就暈過去了，額頭發燙得厲害，背上幾乎被血浸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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