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784 更新時間：15-01-22 13:11
（明蕭）
花了一個多時辰，好不容易擺脫了師妹師弟的糾纏，才得以下山。總算從樹林中疾奔而出，到了大道之上才慢了下來，以平常步速行走。在山上須得穿著裘絨大衣，到了山下，暖風如熏，隻得脫去了拿在手上。
我原以為回了太華山就能見到師父，未想他老人家又一時興起不知往哪裏雲遊去了。旬休告假，又申請延了幾日，隻盼在我啟程回京之前，師父他老人家大發慈悲感應到他徒弟回來了，
青綠的稻田池塘間，數隻白鷺相隨而飛。
這熟悉的風景，也是許久未見了。
太華山南有暖穀，四季如春，稻穀可收三季，縱是外界如今已入寒冬凜冽之時，山上更是常年冰雪封積。
這一片廣袤青綠稻田的正中，有數座白牆灰瓦的農莊相鄰分布。其中一座農莊建於小丘之側，後院便在小丘之上，院內有八角亭，周圍垂了薄薄一層藤簾，隻留一麵入口，那亭內坐著一個人，徑自安靜飲茶。
從田間小道走過，本是瞥過一眼就罷了，但就在那人抬頭的一瞬，看清了他的麵容，便再移不開視線了——那人看起來，為何會這麼像少卿大人……？！
就在我怔愣的片刻，亭中之人轉眸向這裏望來，竟是向我微微一笑，甚至還向這裏招了招手。
除非是大白日就見狐媚，亭中的那人應該就是少卿大人無疑了。
他既招手了，我也正好有話想要問他，便抬步向那裏走去。
原本是在南下之途又發現了的一些事想要與他說知，回了大理寺卻不見他。未想卻在這裏見到了。
才近八角亭，鼻間已嗅得一絲清茶淡香。
“少卿大人，您何時到太華山了，為何也不與屬下說知？”我行禮問道。
他凝眸望著我，竟是一笑：“事事須與你說知麼？”
“屬下……您……有機要之事在此的話，屬下今日誰也沒見著……容屬下先告退。”我道，被少卿大人這麼一說，忽然心虛得厲害。
說罷，躬身行禮，正欲退出房間，未想他一抬手，一貫懶散清淡的話音間仍帶著笑意，“你留下罷。有的事，你還是知道多些的好。”
“……是。”我應道，在他身後站定。
依亭內布置，應是在等候某人的到來。至於來的那個人是誰，不多久我便知道了——竟是毓王。
我才想起來。雲墨兩國邊境之戰，最終是雲國大獲全勝。本該是凱旋班師回京，但在回京途中，毓王稱傷病，上奏請求往附近的太華山清靜休養，今上準奏。所以，今日才會在此見到他。
他大步而入，在桌後坐下，見我站在少卿大人的身後，也未多說什麼。
“恕愚臣不才，有件事，想要與王爺確認一下。”少卿大人道。
“樂少卿請說。”對麵，毓王開口，微笑著，語氣謙和。
“蘇竹他其實並未死罷？”少卿大人道。卻是以淡然未變的語氣說出了一件令我震驚的事。
毓王隻微笑未答。
“此前蘇竹除去的，有幾個梁王的人，從這結果來看，得利的是王爺。”少卿大人繼續道，“暗中協助他的，是王爺您吧？”
“王爺不必親自出手，借蘇竹之手除去了想除去之人，令人絲毫懷疑不到王爺的身上。”。
“樂少卿這不是就懷疑了麼？”毓王微笑著道。
“律法是必循守，然律法之外，並非愚臣所能及。”少卿大人道，淡笑了笑，“隻願這儲位之爭不波及無辜百姓就好。”
“樂少卿之言，心為天下，小王謹記。”毓王回道，說罷起身，接著竟向少卿大人淺躬了身，便即告辭離開。
少卿大人起身隻送他到了亭外，待他走出院子之後，才回了亭內坐下。
“你也坐下罷。”少卿大人道。
我略一猶豫，還是依言坐下。
少卿大人遞過一盞茶，道：“太華暖穀，除了我，還有你適才見到的毓王，還有另一人也在這裏。”
“不知是誰？”
“那位安側妃。”少卿大人道。
“她在這裏……？”我卻是驚訝。南下歸京，在等到小笙回來之前，就聽說了安側妃竟隨軍西行的消息，不知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後來再見小笙，他也是行色匆匆，便不得問知。
“依我所察，大概是來尋醫的罷。”少卿大人道。
“尋醫……？”
“或許是前一陣子她受了傷罷。”
依少卿大人所說，事實上並非是毓王傷病，而是安側妃麼？不過，以毓王其人，留在太華山下暖穀，應是還有別的企圖罷……？
“其實，安府早已在暗中助他了。”少卿大人忽然又輕聲道。
“少卿大人，您說安府早已在暗中助他，那側妃安氏……她在這之中，原是為了聯絡溝通麼？”
“這一點，我亦是不得而解。”少卿大人道，垂眸望向手中茶盞，默默出神。
“今後，你也隻管查案便好，”過了一會兒，又聽他道，“這些事，不必理會。不過，也須多留些心，莫被牽連。”
“……是。”我回話答應。
不過話雖這麼說，卻止不住去想。
少卿大人今日讓我留下，一同等候毓王到來，是為了解我先前之惑，不論是申少傅案還是戲子蘇竹案，原來幕後確是如此複雜。雖有些提前預料到了的，但還有些卻是出乎意料。
若是外界傳聞安側妃在毓王府並不受寵，不過是掩飾毓王與青蕪安氏暗中聯絡的煙幕遮蓋而已，怎麼想，都不若一開始就不要結這一門親事的好。再後來安側妃實際上從毓王府逃出，若說是有所圖謀……事情會至於如此複雜的地步麼？
“又亂想了？”他問，輕笑了一聲。
“……沒，少卿大人才叮囑過，屬下不敢。”我應道。
“嗯。”他輕點了一下頭，長出了一口氣，站起身，將藤簾卷起，眯起眼，伸展開雙臂，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這風真是太暖太舒服了。在這裏待了半日，都不想走了。”
“少卿大人這就要走了嗎？”我驚訝問道。
他深吸了一口氣，又歎道：“明蕭啊，你們這裏怎麼這麼暖和？山外邊冷得牙齒都要凍掉了。”
“少卿大人，山上比外邊還要冷一些。”我提醒道。
他側過頭看向我適才放在一側的裘絨大衣，“看起來好像是啊。那我還是不上山了。”
話雖這麼說，但其實，少卿大人他從前還是去過山上的，而且，還不止一次——畢竟在我還小的時候，就見過他好幾次，每次都是在和我師父一起喝茶。
說起來，這兩人好像都是懶散成性，以至於從前還見過他兩人對著雪景喝了一下午的茶，兩個人都沒說過幾句話，不過坐姿從正坐慢慢變成了側臥著……
“師父他好像又出去了，還沒回來。”我道。至少在我下山的時候，他老人家的影子還是半點沒有出現過。
“哦。”少卿大人模糊地應了一聲，也不知是聽到了還是沒注意到。
不過，他來若是要找師父，或許會提前聯係師父罷……？他二人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
“我還是與你上山一趟好了。”他忽然道，語氣竟是有幾分無奈。
“……好。”我點頭道，拿起擱在地上的裘絨大衣，跟著他一道走出了八角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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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采薇）
一大清早便即醒來，仔細觀察，確定穆離他昨晚離去之後還未歸來，院外守衛也早已鬆懈，雨煙也一大早隨院內仆侍出去采買，便徑自出了院子。
現下身處之地，是太華山下的暖穀。反正出穀不易，守衛鬆散也是無所謂。
此地多暖泉，四季如春，出了院子，便是漫步在青綠稻田之中。
遠遠望著橋頭站了一人，看起來應是才從身後馬車上下來。馬車上落了積雪，到了穀中便化，此時正如下雨一般，向下不住滴水。
遠遠認出了那人是誰。今日，暖穀來了一位不尋常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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