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486 更新時間：13-12-01 16:04
2013|12|1
“你娘親會沒事吧？”何宇森正往灶裏填柴火的時候，身後傳來倪清淼有些怯怯的聲音。何宇森想著母親跌倒時的模樣，想來情況也不會太好，就搖了搖頭。
想不到倪清淼一把扯過何宇森的袖子，“該不會——死吧？”
在別人家裏說死不死是很忌諱的事情，更何況何二還是個大封建。
何宇森張口就想用平日裏何二訓他們的話來說倪清淼，但一不小心，眼角有意無意斜到倪清淼臉上的慌張，到嘴邊的話又壓了回去。
“那，那總不至於吧？“
“是，是嗎？我覺得生小孩都很恐怖，一不小心就可能死掉。“
“哪能啊！你看我娘親都生了四個了也沒出什麼事，這次算是不小心才——”
何宇森邊說邊偷偷瞄著倪清淼臉上的神情，那雙眉毛似蹙非蹙，倒是一副半信半疑的樣子。
“這樣啊，那就好。我，我聽我奶娘說——”
倪清淼的話還沒說完，院子裏就傳來穩婆的驚呼。還在灶房裏的兩個人對視了一眼，忙熄了火跑了出去，就看到何二一個“撲通”跪倒在穩婆的麵前，哭得涕泗橫流，口中不斷地念叨著，“保小保小保小，張嬸，你給千萬保住小的啊，那是小豹子啊，缺不得，缺不得啊。”
“可是，何二，這不是保小不保小的事兒，如果在這樣下去，你媳婦兒也會被連累啊。”張穩婆一臉的為難。
“連累不礙事，關鍵是要保住小的。保小啊保小啊張嬸。”
“何二，你這樣媳婦該多心寒呐？”
何宇森被眼前的爭執唬住了。“爹這，這是不念娘的死活嗎？”扭頭看著身邊的倪清淼，發現他小小的臉上寫滿了震驚。視線直直地扭了過來，眼裏的淚珠也不知是從哪裏蜂擁而至。轉身就跑了，何宇森想到沒想追了出去。
“小屁孩，你別跑那麼快啊喂——”
而此刻的倪清淼聽不見那一切，他的腦海裏叫囂著何二那一聲聲淒厲的“保小的保小啊——”
七年前，因為難產，倪夫人拚盡了全力將倪清淼帶來這個世界，便撒手人寰了。
從小倪清淼就是被奶媽帶著，出了家門就是一堆和自己長相差距甚大的小孩，他們說的語言也和自己不一樣。
第一次從書上讀到“慈母手中線”的時候，倪清淼跑去問倪永澤什麼是慈母？結果父親隻是紅著眼睛告訴他，那是將他帶來這個世界上的人。彼時的倪清淼很好奇這個將自己帶到這個世界上的人究竟是誰，便常常扒著奶媽問著所有關於媽媽的一切。
直到一天深夜，喝得爛醉的倪永澤回來，睡不著的倪清淼溜到書房門口，想找父親。卻看到在昏暗的燈光下，父親跪在地上捧著一條項鏈，哭的不可抑製，“我恨你，我恨你。當初如果放棄孩子你也不會那麼早就死掉。你以為這樣做我會開心嗎？孩子沒了可以再生，你沒了，世界這麼大，讓我去哪裏找一個你呢？你回答我啊——”
倪清淼傻傻地推開門，“爸爸，你怎麼了。”沒想到父親一看到自己手裏的東西嚇得都掉了下來，大叫著，“惡魔，你這個惡魔怎麼會在這裏。”然後順手把身邊的啤酒瓶砸向幼小的倪清淼。登時，倪清淼便倒在了血泊中——
在失去意識之前，他恍惚中看到父親涕泗橫流的臉和慌亂抱起自己的模樣。而他的腦海裏，隻有一聲又一聲的“惡魔”在叫囂。
直到那一刻倪清淼才知道，父親為什麼從來不會和自己玩耍，也不會帶他出門玩，甚至很少和他說話，因為對於倪永澤來說，倪清淼不是珍寶，而是惡魔，奪走妻子生命的惡魔。
那天在醫院裏醒來，麵對父親一聲又一聲的道歉，才七歲的倪清淼也不知怎麼地，扯了一個謊，“爸爸，發生什麼了嗎？”
從此，母親對於倪清淼來說是既渴望又害怕的存在。
所以那天何宇森說要打得倪清淼連他娘也認不出來的時候，倪清淼才會一下子控製不出情緒。
所以倪清淼也無法接受方才的場景。看到何二的樣子，他彷佛見到父親跪在醫院的長廊上求著醫生，“保大的，這個孩子我們不要了，不要了。”
那畫麵對倪清淼的衝擊太大了，就像從一開始，自己就是很罪惡的降生。
這叫人怎麼能接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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