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050 更新時間：13-12-07 13:08
八月伊始，蜀南碧綰山瀑布遙掛。淨白雪水從天而降，淺淺餘留半春寒，蕭瑟了山間落寞紅葉。風吹落閑散黃花，水麵凝成冰鏡。斜斜倒映著馬背上紋絲不動的四人。
燕殤亭主青衣落發，神情依舊如往日的慵懶。眼神卻緊緊鎖住十丈之遙的男子以及其身後的眾多影子。
那男子黑衣白袍，頭上戴著連紗鬥笠。渾身透著一股神秘陰冷，令人無法忽視其將人吞噬的存在感。
此時裴祤之聽見身邊女子細小而清冷的聲音響起，“夜遊宮。”
裴祤之微驚，與心中所想竟絲毫不差，“溪姑娘如何得知？”
身邊女子頭也未抬，隻輕輕撫著手中的雀替琴身，“那人胸前的燕尾迷蝶我曾見過，雖不是這番繾綣的模樣，但姿態神色大抵是一樣的。家師夏侯城主亦曾透露漠北邪教夜遊宮宮主平生最愛這燕尾蝶，甚喜將其繡在衣上。此番，怕是夜遊宮的人來了。”隨後抬頭看向身旁的溫潤男子，語氣竟有些微惱
“亭主既早已看出。何必讓阿溪多做解釋。此番，亭主可還滿意阿溪的眼見。”
燕殤亭主賠笑似得淺作一揖。“姑娘莫惱。”
牧正等人凝神細看，果然領頭的男子胸前細細繡著一隻繾綣的燕尾蝶，金線繡的蝶身在正午的日頭下發出幽冷的光。
此時，對麵男子的聲音突然急速傳來，伴隨著強大的內力。水麵霎時破開一道波濤，驚了馬匹四處蹣跚。
“夜遊宮南柯奉命來取各位首級。”
那聲音厚得厲害，卻出奇的溫柔。仿佛三月裏冒入花叢的和暖春風，氣音中亦緩緩滲出類似花香的氣息。猶如流鶯弄晴的完美日光，潔若梅上初雪，淨如荷間雨露。夜遊宮南柯聲音貌美溫潤，猶似芬芳桃色，卻能殺人於無形。
鼻尖突然傳來絲絲甜膩。燕殤亭主與雀替主人同時一驚。一看身邊的侍者皆昏昏欲睡的模樣。
不好！
各自帶著身邊的侍者飛身離開馬背，落在男子對麵的空地。
男子溫柔嗓音再次響起“二位好警覺，隻是如此那兩個孩子，怕是無法安樂就死了。”
各自安置了小侍者。二人相視一笑。眼神間也有交流。
“十個影子，可能抵住？”
“無妨。”
燕殤亭主語氣如常“夜遊宮未必太目中無人。”同時抽出腰間竹笛向夜遊宮使者刺去。白袍男子冷笑一聲，集氣於掌奮力一擊。兩股內力於空中交彙，周圍樹木皆為之震動。水杉樹葉紛紛掉落。滿地殘花。
一場夏雨如期而至。打落二人交戰的周身，烏雲密布，怒雲滾滾。雨點劃過茂密林間，驚起一陣鳥獸蟲鳴。
碧綰山下，一場惡戰，拉開帷幕。
一時間夜遊宮眾人紛紛舉刀聚集在素衣女子周圍等待機會。
隻見那女子穿過其間如入無人之境，所到之處無人可擋。直至一塊溪邊的大石。端坐於上，纖指波動雀替琴弦。夏日焦灼的毒日流泄而出，身旁的影子為其內力所鎮。無從下手，隻能不斷繞圈，尋找破綻。同時抵擋女子琴音中不時傳出的沉淪之勢。稍有不慎，必將筋脈盡斷。
突然女子琴音一轉，流水般的聲音緩緩響起。如搖曳在塵世間最美的一朵春桃。流過藏青色的陌陌微雨。繾綣似流螢安放的燈火。給人一陣安心。
交戰中的裴祤之聽見此曲，反手將對方震至幾丈外，微微扯唇。
白袍男子繼續上前糾纏。手中冷劍直直刺向心口。燕殤亭主翻身避過，足尖點枝。突然傾手甩出流懷。
彼時剛醒過來的牧正將一輩子無法忘記那一幕。
傾盆夏雨中，立於半空的青衣男子與兀自彈奏的素衣女子朦朧在霧氣中，發絲張揚。神色驚人相似。像蘆舟上的擺渡者。有不可比擬的孤獨感。
流懷直至射向步步後退的白袍男子。在刺穿喉嚨的前一刻，他看見，自家主人疾身而下，出手抓住笛尾的瓔珞。繞過指尖回到腰間。
“告訴你家主人。《雲上舞》，裴祤之要定了！”
白袍男子麵紗下傳出溫柔嗓音，在這盛夏的雷雨中依舊芬芳四溢。
“後會有期。”
妖嬈的散在空氣中，風穿過雨香。
白袍男子帶著影子消失的極快，世界歸於平靜。
雨開始漸漸停了，夏日的黃昏來得這麼晚。夕陽灑在碧綰山的溪澗，波光淩淩，載著落花流向遠方。兩位主戰亦是平靜地擦拭著手中之物。仿佛剛才不過是一場唯美的噩夢。
雀替琴主驀地開口“你並未盡全力，方才為何放他離開？“”
燕殤亭主此刻一改往日的慵懶神色，“他亦是未用全力，夜遊宮的南柯並不隻這些本事。今次，不過是夜遊宮的試探。我既已表明了決心，又何必趕盡殺絕。何況殺了他，又怎麼找人報信？”
“可是同時，夜遊宮並不會就此罷休。既已對《雲上舞》有了興趣，那麼下一次，必定不會太久。”
燕殤亭主卻輕輕笑了，金色的陽光打在側臉上形成一道光暈，“溪姑娘覺得夜遊宮的處世方式是如何？”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夜遊宮的人為人處世皆霸道的緊。看上的東西必定拿到手，若有人和其搶奪，必會全部殺光。。。。。。。全部殺光。。。。。。你是說？。。。。。。”
震驚抬頭，果不其然在對方眼中看到類似欣賞的的專注“正是，當今武林中對《雲上舞》感興趣的定不止我們。那麼夜遊宮需要解決的也不知你我二人。如此，不如讓他們出手擺平，留待最後與之決一勝負。”
雀替主人陷入深思，麵前的這個男人，有如此心機和武功。方才打鬥時甚至沒有讓笛中的寒劍出鞘，便讓夜遊宮使者節節敗退。如此短的時間內竟能準確判斷對方的來意，將計就計利用對方除掉另外的敵人，為自己贏得尋找《雲上舞》的機會。這樣的心思，隱藏在溫潤的表象下。竟半點沒有流露。
將目光放在遠處的天邊，晚霞燒透了半邊天。
與虎謀皮。
辭雲難歸，前路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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