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490 更新時間：13-12-31 23:03
“放河燈，燃長燈，燈不滅，人長生……”一群小孩子笑著鬧著，嘴裏念著坊間的童謠從河邊跑過。那歡笑嬉戲的身影，竟是絲毫不懂這童謠的意義。
大家正放著河燈，隻見遠遠駛來一條光鮮亮麗的畫舫。畫舫可是氣派非常，精致的門窗和燈籠無不彰顯這是花費不少金銀打造的。可是，今兒這條水路分明是不許走船的。難道是哪個大家公子喝得興致？還是哪個大人又起了心思？這不該啊。今兒這水路是走河燈的，給故人祭念，給生者祈福的。這公子大人的，真不怕衝了鬼神，被捉了一路作伴去。嘖。百姓們紛紛議論著，有的恨不得吐上兩口涎水，丟幾個福餅渣滓上去。可不論心裏如何憤懣，都隻能眼睜睜看著這個大畫舫緩緩卻穩穩地向他們靠近。待畫舫要過橋洞之時，幾個站在橋上的婦人伸長了脖子瞅那畫舫中到底是個什麼人物。
其實，偌大的畫舫中隻有一個人，一個模樣俊俏英挺的男子。雖說女要俏一身孝，男要俏一身皂。可這男子偏偏身著著一身華麗的黃衣卻讓人覺著十分契合，竟是再無顏色與之媲美。他麵前擺了一桌真味樓的好菜，更有一壺千味齋的好酒。可明明是男子一人，卻備了兩副碗筷杯盤。再看男子身後，竟是滿滿的紅木箱子。箱子後麵更是有大戶人家嫁千金時的聘禮。內房用品和外房用品都是齊全的。千工雕花檀木床、白玉房前桌、上好的紅櫥、紅木的床前櫥、衣架、山水刺繡屏風、春凳、馬桶、子孫桶、紅木貼花梳妝台、楠木畫桌、琴桌、八仙桌、圈椅等等一應俱全。不光是嫁妝齊備，就連聘禮也足了個的。合歡、嘉禾、阿膠、九子蒲、朱葦、雙石、棉絮、長命縷、乾漆。這可真真的是聘禮啊，分量十足。可這男子想要娶的女子在哪兒呢？就算娶親也不該是在這夤夜之時啊。娶親辦喜事，講求的就是一個吉利。誰會大晚上的操辦這個，多晦氣。可為何聘禮和嫁妝都在船上呢？
男子摸著麵前的白玉酒杯，緩緩飲下杯中之酒。淡色的唇瓣被酒液漬得晶亮，火辣辣的灼燒感令男子皺了皺眉。他本是不喜這麼烈的燒刀子的，他喜歡溫潤的醇香的花雕。盡管都是唇齒留香，可這燒刀子太烈，就和那個喜好它的人一樣。想到這兒，男子冷淡的表情仿佛一瞬間被春風拂過，化開了一般。那個人真是俗氣呢，喜歡這麼便宜的烈酒。即便是自己從最好的酒坊中花了高價求得的一壺極品燒刀子，還是一股普通燒刀子的味道，嗆得狠。偏偏那人卻說，他是個粗人，他就合著該喝這便宜的燒刀子，更何況這燒刀子夠烈，夠勁兒，合口！男子還記得他身著鎧甲仰頭以壇飲酒的豪情。男子不知道自己的表情，若是能去銅鏡照一照，便知曉他現在有多快樂，有多溫柔。男子伸手再倒，發現酒壺空了。那一瞬間，像是被人從夢中驚醒一般黑了臉色。男子怔怔地坐了一會，大概一盞茶的功夫便起身來到那紅木衣櫥近前。打開衣櫥，裏麵兩套做工精細的喜服靜靜地躺在那。男子看著這兩件喜服，伸手細細地從頭到尾摸了一遍，連一個針腳都沒放過。等摸完，男子的臉色也恢複如常，甚至還帶了點薄薄的粉色，像是酒暈，又像是害羞。男子滿滿脫下黃衫，換上喜服。他仔仔細細的穿戴，從裏衫到外袍，從發髻到長靴，從腰帶到環佩都細細地整端正之後，才抱起另一套喜服踏上船首。
男子看著外麵黑漆漆的河水和上麵簇擁著飄向遠處的河燈，仿佛看到一條通往那能被稱為家的通道。
“今日我備足了聘禮，你便嫁了我；你若不願嫁我，我也備足了自己的嫁妝，我嫁給你便是。”男子攥著手中的喜服，笑眯眯地看著麵前閃爍明滅的河燈，恍若那人有神的雙眸一般。
“不論如何……今日……以船為燈，我便是你該帶走的東西……帶我……走吧……”男子跪在地上顫抖著呢喃著，雙眼赤紅，卻不知為何沒有一滴淚水，流出竟是鮮紅的色澤…………
七月半，驚拍岸，故人立於河兩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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