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965 更新時間：15-03-31 20:48
第二天清晨，三個人圍在一張桌邊吃著早飯，注意到刻意保持距離的那對夫妻，姬少茹按捺不住出聲。“你們……其實不是父女吧？”
言郎聽了姬少茹的發言後一愣，青絲也是驚訝萬分，但旋即心有所領地回答道：“沒錯，小茹姑娘終究還是看出來了嗎？”
“我……”姬少茹猶豫了下，最終還是如實相告。“昨天在河邊……看到的。”她的聲音很輕，總覺得窺探別人的隱私是件不恰當的事情，但是不說實話的話，又覺得更為不妥。
“原來如此。”言郎一語下了定論，卻沒有繼續說下去。就這樣，三個人一時間都沒有說話，小屋保持了一段時間的沉默，氣氛顯得頗為尷尬。
最終，還是青絲打破了這番略顯可怕的沉悶。“小茹姑娘，關於這一點，我們不是刻意要瞞你的。隻是，你是不是也同時發現了我不是尋常人的秘密？”
“你的秘密，按理，我應該是清楚的。”
“哦？”青絲突然笑了，“你果然是姬家的人吧。”
這一回驚訝的換做姬少茹了。“青絲怎麼知道我是姬家的人？而且姓姬的人雖少，但並不是沒有，而你說的姬氏……”
“是那個降妖世家的姬氏。”
青絲說出口的時候，姬少茹忍不住仔細凝望青絲的表情，但青絲的神情卻十分坦然，仿佛在和姬少茹拉家常般。姬少茹現在可以肯定，青絲絕對不是普通人，而且對姬氏也有一定的了解，或者至少曾經聽說過姬家的事。
“說起來，小茹姑娘，我和姬家還是很有淵源的，而且，你長得很像一個人。”青絲微笑著說。
姬少茹再度麵露震驚。她像一個人？那會是誰？難道青絲見過自己的母親，但其實，姬家所有的人都覺得，姬家兄妹三個沒有一個長得像他們早逝的母親的。
“你長得很像我曾經的主人。”
姬少茹大為駭然，青絲的主人？那會是誰？她剛想發問，卻發現言郎搖頭提醒她不要出聲，示意聽青絲敘述往事。於是，姬少茹打起了十二番的精神，仔細聆聽起青絲所講述的那個漫長的故事。
原來，薑太公封神後，未得封的異類都成了妖物，因為恨意而與人類漸生嫌隙，妖類與人類的戰爭隨後頻現，但問題是，人類有一點永遠也及不上妖類，那便是識別妖類與人類差別的慧眼。為了得到慧眼，當時的大王姬氏命令胞弟必須學會判別妖類與人類區別的本領。
接到了命令的王弟不知如何是好，最終他隻能向經常來到人界的仙界聖女求助，聖女答應可以借他慧眼，而且讓這對慧眼伴隨著姬氏的血脈一直綿延下去，但前提是，必須先向她供奉人類的七七四十九隻單眼。
王弟於是向天下人公告，未料由於他本身的威望與德才，手下竟然紛紛表示願意貢獻出自己的一隻眼睛。
於是，王室鮮血橫流的那一天終於到來。在那一天，忠誠的四十九位將士們拿起短刀，向著自己的眼眶毫不留情地紮去，他們的妻子和兒女在一邊發出了悲鳴，上天仿佛被感動般，下起了充滿哀思的密雨。
鮮血與雨水混合在一起，就這樣，四十九隻單眼如數奉上。
王弟將這些眼睛放入器皿中，獻給了聖女，聖女看了卻隻是哂笑道：“真是可悲的人呐！到底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隨後，聖女伸出纖細的右手食指在王弟的額頭一點，王弟隻覺得額頭一熱，眼前一黑。等到他再度張開眼睛的時候，聖女卻已經消失不見了，而那四十九隻單眼還好好地端放於原來的器皿之中。
王弟從此是有了判別妖類與人類的慧眼，也因此，人類對妖類的戰爭中，人類開始漸漸占據上風。可是，王弟對那四十九名為他失去一隻眼睛的將士卻是心存愧疚的，因為，聖女似乎隻是在跟自己開個玩笑。但如果再讓他選擇一次的話，他還是會召集部下那樣做的。
所幸，那些將士們也沒有什麼想法。而那四十九隻眼睛被王弟束於內室，因為害怕而不願再麵對。總覺得每當看到它們，自己的那對眼睛仿佛會脹痛。
再說，大王和王弟還有一個妹妹王姬，王姬也懂得一些降妖之術，一次無意中打開了王弟的那扇門，看到了那隻器皿中的四十九隻單眼，驚覺那些眼睛已開始凝聚妖氣。
原來，這些眼睛因為被主人和聖女以及王弟先後拋棄，生無可戀，對人類產生了極為強烈的恨意，它們漸漸有了自己的想法，在這個無人打擾的空間裏，逐漸凝氣成魔。王姬見了大為震驚，她隨手拿出了自己頭上的木梳，以咒法吸收了一部分妖氣到木梳上，隨後害怕地關閉了大門。
王姬不敢把這件事告訴兩位王兄，隻是每天用那把木梳梳頭，那開始流入木梳的妖氣每天接受著王姬的貴氣和靈氣，漸漸失去了怨恨的氣息，但王姬自己的身體卻慢慢被損壞，最終早早地便香消玉殞了。
王姬和王弟分別死後，便沒人再關心那放置於內室的四十九隻單眼的死活，她的那柄木梳也伴隨著主人入葬……
“青絲，難道你是……”姬少茹在聽了這個故事後，對青絲的身份已經心裏有了個大概。
“想來小茹姑娘已經知道我和我的主人是誰了吧。”青絲不意外地露出一個懷念的笑容，“我的主人就是這個故事中的王姬，而我，就是那把木梳。”
王姬死了後，木梳作為陪葬品一起安葬，但木梳吸取了王姬的靈力，加之本來就被那四十九隻單眼的妖氣所侵蝕，所以修煉成了一隻妖怪離開了墳墓，那便是青絲。
“所以，我都說了，你和我的主人長得很像，你一定是那個王弟直係血脈的後代，大周王朝覆滅後，姬家的這部分人就開始從事降妖世家的生計了。”
“你說的沒錯，青絲，周王室覆滅後，一部分王族為了討生活確實做起了降妖的活兒，我們就是他們的後人。可是你說的這個獻出單眼以求得到慧眼的故事，古籍和姬家的家史裏都沒有記載，我今天可是第一次聽說啊！”姬少茹還是對此感慨。
青絲回答道：“小茹姑娘，這種事情又怎麼可能記錄下來？用部下的眼睛去換取慧眼，傳出去的話，會被多少人唾棄啊！可是小茹姑娘，雖說如此，你我卻算是有緣之人。所以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就無法對你充滿戒心，因為你長得就很像我的主人。”
“可是，你說的那四十九隻單眼，它們也已經成妖，那麼，它們現今在何處？”
“我也沒有見過，但是後來我在人間四處遊曆，也曾聽說過它們的故事。”
姬少茹發現，言郎也似乎對妻子所講的故事很感興趣，大概妻子也不怎麼跟他提起過這些往事吧。
“據說它們一心想找姬家的後代尋仇，最後變成了一隻巨大的眼睛，全身上下都凝聚著黑氣，眼珠不停地快速旋轉，見了讓人害怕，有其他妖怪稱它為旋目。”
巨大的眼睛……凝聚著黑氣……眼珠不停旋轉……旋目……旋目……姬少茹覺得自己，仿佛掉到了一個無底的黑洞中。旋目，就是那個妖怪嗎？難怪它要針對姬家的人，還每次都大聲呼喝著：“姬家的人、姬家的人……”
原來，這就是它憤恨姬家人的理由嗎？因為是姬家人先對不住它的！
“小茹姑娘，小茹姑娘！”青絲焦急的呼喚將姬少茹的心神拉了回來。
“青絲……”姬少茹突然淚眼盈盈地望著青絲。
“姬姑娘，你怎麼了？”看到姬少茹要哭出來了，言郎身為男人，也似乎有些動容了。
姬少茹卻隻是含淚低語道：“青絲，你剛才說，這隻妖怪叫旋目，是麼？”
“是的。算起來，他和我還是同生共體的呢！隻不過他修煉成了男體，而且痛恨人類，幾乎成了怨靈；我的話，是女體，而且隻是個普通的妖類，不想傷害人類。沒辦法呀，誰讓王姬當時照顧過我呢！如果可以的話，我也不想旋目變成現在這個可怕的樣子去傷害人類的。”
“青絲！”姬少茹猛然握住了青絲的手，說道，“我明白了，它是有心魂的，所以，應該是‘他’才對。”
“啊？”青絲不解。
“青絲，你知道什麼辦法能封印住他，而不是消滅他嗎？”
“這……”
“姬姑娘！”青絲的丈夫忍不住開口了，“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姬少茹於是把自己摔下來的前因後果跟青絲和她丈夫說了個遍，他們這時才明白姬少茹想要封印住旋目想法的由頭。
“可是，現在清楚了旋目的來曆，你就可以有針對性地直接消滅他了呀！”青絲提議道。
“不！”姬少茹的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他是為了姬家人才會變成那樣的，不能再對他如此殘忍了。”
“小茹姑娘！”青絲的眼睛中也閃現出淚花。“你真是個好人，辦法不是沒有，隻不過……”
“青絲，你不能那樣做！”言郎突然拽住妻子的手怒道，“傻瓜！你想做什麼？”
“我是想……”
“夠了！青絲你可千萬不能這麼做！”
“可是我想……”
“不行！”
“請問……”姬少茹打斷了爭吵中的兩人，“是否有何不便之處？”
言郎的麵容雖然一直十分蒼白，但現在據理力爭的態度卻十分強硬，絲毫不顯得軟弱無能。誰說儒雅之士就沒有脾氣了？但姬少茹同時想道，封印住旋目定和青絲有著莫大的關聯，否則她丈夫的臉色就不會如此難看了。
“青絲！”言郎再度喝住妻子。
然而青絲不為所動，她對著姬少茹點點頭，道：“我用我的妖力與旋目的妖力衝撞，那樣他沒有了妖力，你再用符咒和陣法將他封印，便可以了。”
“就這麼簡單？”看到青絲丈夫的神情，姬少茹想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才不是！”言郎終於忍不住起身大聲吼道，“那樣的話，青絲的妖力就沒有了！她就不再是妖怪了！”
“這……”原來是這樣，姬少茹一時語塞。青絲不再是妖怪了，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這是我的選擇，姬小茹姑娘。”青絲看著姬少茹說道。
“我叫姬少茹，不是姬小茹。”
“姬少茹姑娘，我……不願意再當妖怪了。”
“青絲！”她的丈夫還想繼續說話，卻被青絲的手攔下。
“姬少茹姑娘，請你明白我的心意，還有……”青絲轉頭，拉住丈夫的手，輕聲說道，“言郎，如果你真了解我的心，就請成全我吧！”
姬少茹想，青絲和她的言郎相遇的時候，想必言郎也是個英俊少年。可是隨著歲月的流逝，雖然這裏地處世外桃源，但言郎終究是人類，不可能不老去，而青絲永遠還是這麼年輕，這就是妖類與人類結合最大的悲哀。所以，青絲想做一個真正的人——一個女人，和心愛的男人一起白頭到老。如果像現在這樣，言郎勢必先死，而青絲就注定隻能背負著無盡的思念和悲哀等待死亡的到來。
但那份死亡的等待究竟要多久呢？沒有人知道……
“青絲，我想，我明白你的心意。”姬少茹望著言郎，“你可了解青絲想要和你共相守的心意？所以，請你成全和相信青絲吧。”
青絲的丈夫放開了拽住青絲的手，無奈地表示道：“可是，要青絲為了我放棄可能永生的希望，實在是……”
“沒有你，哪怕能永生，於我又有何意義！”
這兩人，還真是……姬少茹隻覺得免費看了一出人間悲喜劇，但她相信，這一定是個喜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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