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782 更新時間:14-07-28 22:38
大堂。
所有人都亂做一鍋粥,議論紛紛,對著杭丞相指指點點。而那杭老頭就像粥上的花生米,傲然立於堂中,清晰可見。
陸乾燁早就料到,杭老頭是不會那麼輕易就把女兒嫁給他的,今天又要上演什麼樣的戲碼,他陸乾燁會拭目以待的。
他轉過身對蕪苑說道:“這裏我來應付,你去找王上,務必要將他帶回來。”
蕪苑點點頭,轉身離去。
陸乾燁整理一身錦榮華服,一手負於身後,端起架勢,走進大堂。
堂內燈火闌珊,燭影搖曳,映得牆上的喜字格外耀眼,襯得傾城將軍的容貌愈發出彩。
霎時間,堂內的嘈雜聲隨著陸乾燁的進入漸漸消失,賓客們盯著眼前這位氣宇不凡的將軍,都紛紛驚歎起來。百聞不如一見,果然是傾國傾城,貌美如神人。
而站在堂中的兩位也順勢轉身看去。
一位是雙鬢稍顯霜色,下頜留著山羊胡的長者。盡管年近五旬,仍然一身傲骨,氣宇軒昂,眼神裏滿是深不可測的算計。
此人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南越丞相,杭啟臣。
而站在他身旁,容貌姣好,著一身粉衣,大約雙十年華的姑娘正是他的寶貝獨女,杭戀傾。
陸乾燁微笑走上前去,雙手作揖,朝杭啟臣一拜:“拜見嶽父大人。”隨後看向杭戀傾,握住她的手,輕喚了一聲:“夫人。”
杭戀傾從未見過如此出色之人,本就看得癡了,陸乾燁這麼一來,更是讓她羞紅了雙耳,嬌羞地低下頭去,無疑是被陸乾燁的魅力深深折服了。
正在大家都專注於二人的打情說俏時,杭啟臣“啪”的一聲將陸乾燁的手打去,護住自家女兒。這一舉動讓賓客們都倒抽了一口涼氣,好歹是賜婚宴,竟如此不給傾城將軍麵子,看來退婚一說是十有八九假不了了。
杭啟臣不緊不慢,緩緩開口:“陸將軍的稱呼恐怕叫得早了些吧!王上雖然是開了金口要將戀傾許於你,但且先不說還未拜堂成親,就連這賜婚宴都還未正式宣布你們二人的婚約,何來的‘嶽父’?何來的‘夫人’?”
說得道貌岸然,立馬將陸杭兩家界限劃明;卻又字字在理,讓人不曉得如何辯解。言語之中還夾雜著一份自信,似乎這婚定是賜不成了。
“是在下失了禮數,還望嶽……不,是杭丞相見諒。”陸乾燁冷哼一聲,不怒反喜。看來這致命的痛腳是抓對,這杭老頭天不怕地不怕,唯獨在意他家著閨女,隻有抓緊了這一點,複仇計劃才能繼續進行。十九前,杭啟臣害得陸乾燁一家慘遭滅門。陸乾燁想做的,又怎可能僅僅隻是殺了他?他要讓杭老頭也嚐嚐,這家破人亡的滋味!
陸乾燁壓製心中想法,仍舊表現出一副帶笑的模樣。忽又想起什麼似的,開口問道:“聽說……杭丞相是領著女兒和女婿來退婚的?這女兒在下是見到了,不知這女婿……”
滿是挑釁的口氣,尤其是加重了“女婿”二字,更添了一重諷刺的意味。
“哼!你一會就能見到他了。”杭啟臣一甩袖,雙手背於身後,轉過身來,索性眼不見為淨。再看那杭戀傾,眼神裏又焦又氣,一副幹著急的樣子。
這倒讓陸乾燁摸清了門路。這退婚一事,怕是杭啟臣一人的心思。雖然他並不知曉自己是陸翎遺子,但畢竟自己是朝中權利唯一能與他抗衡的重臣,他自然防範著,不願將女兒嫁給自己落得把柄。可這杭戀傾卻是不明就裏,恐怕早就芳心暗許,非君不嫁了。一會隻要順著杭戀傾的意思走,這杭老頭肯定拗不過。
就在這局勢尷尬,賓客們都屏息靜待的關頭,一聲“王上駕到——”解了圍。
天子駕到,萬民臣服,滿堂的人全都齊刷刷地跪下,大聲高呼:“願吾王萬萬歲!”
“則之啊!你們家的酒水真是好吃極了!一會兒,朕……朕回宮的時候,讓蕪苑給……給朕裝幾壇子帶回去啊……”這位皇帝倒是心氣兒大,竟醉得連路都走不穩了,東倒西歪,由蕪苑和跟前的奴才連侍監撐著,勉強挪到了主位上。
南越瑾帝,三十有七,玉樹臨風,瀟灑倜儻,雖說是與第一美人陸乾燁相比不得,卻也生得一副好皮囊。這位皇帝說來也算是勤於朝政,撫恤愛民,但他最出名的卻是近不惑之年的人了,似孩童一般愛鬧愛玩,哪裏有新奇玩意兒便往哪裏鑽。“人生在世,就要及時行樂,等下了地府,再讓受累那閻王爺好好折磨我吧!”這便是王上的至理名言。
剛在主位上坐下來,王上便以手肘撐著腦袋,竟就這麼閉上了眼皮。連侍監見狀,輕輕推了推他:“王上,您瞧,大家夥兒還跪著呢!”
忽地睜開眼,倦意惺忪,“啊••••••那個,平身吧!”說罷,依舊一手扶額,挑起一雙鳳眼,瞧清大堂的情勢後,緩緩開口:“愛卿啊,這大喜的日子,你們這又是演的哪出啊?”
還未有人開口,杭啟臣先是一個跨步,朝王上行了一個跪拜大禮:“回王上,王上賜婚於小女,老臣萬感聖恩,不勝感激,隻是王上有所不知,小女已和他人有婚約在先了,如此一來,王上可是為難老臣了。”
“哦?倒不知是許給了何人?朕聽蕪苑說,杭卿你將這位佳婿一並帶了來,讓朕也見見,看究竟是比不比得上我們傾城將軍!且先起身說話吧。”
聽得此話,陸乾燁便上前一步:“王上說笑了,且先不論臣一介莽夫,若是杭姑娘果真與他人有婚約在先,臣又怎能做得破壞他人姻緣之事。”
“嗯……”王上微微點頭,“則之啊,你也不必太過謙虛,一切還未下定論。行啦!先把人帶上來吧!”
杭啟臣雙唇輕啟,正準備接話,這時衝進一個小廝,跪見聖恩後也不知在杭啟臣耳邊低語了些什麼,隻聽得杭啟臣氣急敗壞:“找!再去找!就算把這陸府翻過來,也要把他給我帶過來!”聽完,那小廝便急急忙忙地跑了。
王上見狀,厲聲道:“杭卿,究竟何事?”
“還請王上恕罪,與小女有婚約之人是臣的門客,方才說是去醒酒,這會子臣已派人去找了,定會將他帶回。”
“這……總不能讓朕空等著吧!連嘉,派幾個奴才,一並去找!”
“諾……”連侍監起身走去,還未行至門口,便撞進來一人,行步釀蹌,一身湖藍色長衫,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去。
“不……不用找了!在……在這兒呢!拜見王……王上”說罷,便往地上趴成一個大字,引得賓客哄堂大笑。
不折不扣的浪蕩子,天子麵前竟如此有失體統。
蕪苑一見是方才在涼亭的公子,與陸乾燁對看一眼,連忙上去攙了起來,扶到王上麵前。
“杭卿,這便是你的佳婿?”王上無奈地抽了抽嘴角。
再看杭啟臣,滿是嫌棄的表情,卻也不得不硬著頭皮承認:“正是。”
“堂下之人,抬起頭來,告訴朕,你叫何名?可已有中意之人啊?”
那醉漢子抬起腦袋,此時陸乾燁才看清他的樣貌。
一頭青絲搭在肩膀,一張臉棱角分明,模樣俊秀,劍眉清朗,鼻梁稍挺,左眼下一顆淚痣,被燭火映襯,倒顯得嬌媚起來。
“王上可是在問我?嗬嗬,在下沐航,字……字子琅,中意之人……便是他!”說罷,掙脫了蕪苑,衝向陸乾燁,一把摟住他,抬頭對他傻傻一笑。
這下所有人都傻眼了,大氣都不敢出一聲,訝異的目光全都交織在陸乾燁身上。再看杭啟臣,臉色白得發青,青得發紫,嘴角一抻一抻的。
隨後,碎語漸起,雖是低聲而敘,卻是多多少少落進了王上的耳朵裏。
“聽說這沐航是個斷袖啊!杭丞相卻說是他家的女婿,現在卻又抱著陸將軍,這下亂了套了!”“是啊是啊……”
最尷尬的還要數陸乾燁,雖說杭老頭的計策怕是成功不了了,可這樣被一個男人死抱著的滋味……也不好受!
他伸出手,想推開沐航,卻不曾想沐航將他勒得愈發緊,對著他打了一個酒嗝,鼻涕口水的全都蹭在他的衣服上。
這人發起酒瘋來,真是誰都拿他沒轍。鬧了一會兒,在蕪苑的幫助下,總算是將沐航放在了一旁的木椅上,不一會兒,鼾聲漸起。
“杭卿你好大的膽子啊!你竟找了這麼個人來糊弄朕,讓朕看了這麼一出大笑話!”龍顏震怒,驚得杭啟臣和杭戀傾立即跪地,陸乾燁也想起身後還未解決的爛攤子,轉過身來,“還請王上息怒,沐先生隻是喝多了才失了規矩,王上隻當看了一出戲罷。”
杭啟臣也開了口:“還請王上體諒老臣一番苦心,老臣就這麼一個女兒,自然事事為她打算,這婚嫁之事關係到她一輩子的幸福,臣怎能不費心啊!”
“那便是說朕賜的婚不合你的心意咯?難道朕欽定的傾城將軍還配不上你家的女兒嗎?”
眼見形勢愈演愈烈,陸乾燁急忙圓場:“王上保重龍體!既然杭丞相是為了女兒,那王上何不問問杭姑娘的意思?”搬出了殺手鐧。
“嗯……那杭家閨女,你是個什麼意思呢?”
杭戀傾抬眼瞅了瞅陸乾燁,微微勾起嘴角:“一切全憑王上安排。”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便是:我願意按王上的意思嫁給陸將軍啊。
全然未顧及父親的用意啊!
這下倒是王上為難起來:“杭卿啊杭卿,你們父女倆讓朕如何是好哇?”
“王上,老臣夫人走得早,隻給老臣留下了這麼一個閨女,老臣舍不得這女兒啊!老臣隻想著招一個上門女婿,日後也能夠和女兒日夜相見呐!倘若王上真有心撮合陸將軍與小女,敢問傾城將軍是否隨了老臣這心願呢?”
陸乾燁挑了挑眉,咬緊了牙根,默不作答。好個杭老頭,敗了一個沐航還不夠,竟然使出這樣的陰招,這讓他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王上看出了陸乾燁臉上的難色,隻好做罷:“罷了罷了,則之啊,看來是杭丞相不滿意你這女婿呢!既然這‘父母之命’不準許,朕也就不強求了。至於你的賞賜……朕看你這府上除了蕪苑也沒個幫著管事兒的,不如就趁著後日乞巧節花燈會的時候,朕給你挑個門客吧!還有杭丞相,你的‘欺君之罪’朕也就不追究了,隻當是這酒壞事,快平身吧!今日之宴,算是相聚品酒,朕與民同樂,如何?”
陸乾燁見計劃失敗,雖是心有不甘,卻也無可奈何,隻得隨著眾人高呼:“諾!謝吾王,皇恩浩蕩!”
大堂又隨之熱鬧起來。杭啟臣起身之時眉梢掠過一絲得意之態,盡管轉瞬即逝,卻被陸乾燁盡收眼底。他轉過頭望向癱在木椅上鼾聲頻頻的沐航,憤恨地咬牙,偏頭對蕪苑說道:“下回不管再宴請何賓客,不許取儂語樓的瓊釀來!”
杭老頭,來日方長,咱們走著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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