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312 更新時間：13-12-29 19:25
（一）
那年八月十五他奉晉王之命出使楚國，回途中在漢陽江口巧遇暴雨風浪，船家急急忙忙呼喚船工靠岸，那時他不過提著半壺玉瓊斜倚船楣，瓢潑大雨透過窗子抽打在窗下，濺濕了他新置的衣裳。抿嘴，抬首望天，陰雲密布，看不到白日裏的藍，瞅不見黑夜裏的黯，隻是灰沉，甸甸的壓在心頭。“哎……”從師多年，他自問琴藝已是造極，啟奈何雖然，有許多人讚美他的琴藝，但他卻認為一直沒有遇到真正能聽懂他琴聲的人。
“夜雨江口渡，難遇知心人。嗚呼哀哉。”
載壺欲飲，卻陡然發現不知幾時壺中隻剩空空哀愁。搖頭，向後退卻兩步，抬手，欲要將窗子閉上，卻隻是頓了頓，默然。“罷了。罷了。”
重新坐回琴邊，默默撫起了前些日子剛創的曲子。
琴聲略過窗子，刺穿雨珠，直奔烏雲，再抬首，隻見雲開月出，繁星爍爍，好不美麗。一時興起，竟抬琴出了船艙，不顧濕漉漉的船板，席地而坐，一改胸悶難得闊郎起來，愈加來興，一曲一曲，一語一語，驀然的興奮叫他不住的想要將自己心中的苦悶抒發出來，正是盡興，突覺不暢，遙遙一望，猛然看到一個人在岸邊一動不動地站著，手下一驚，“嘣”地一聲，一弦已斷。
“先生莫怕，我是個打柴的，回家晚了，走到這裏聽到您在彈琴，覺得琴聲絕妙，不由得站在這裏聽了起來。”原來是個柴夫，他在皎色月光下細細打量了這柴夫一番，倒是不錯的模樣，俊眉星目，是個好模樣。他被自己的感知稍稍下了一跳，頓覺不妥，將繡眉峻起：“你這人好生無禮，我在這兒彈得正好，你一聲不響的站在不遠處，不是嚇人作甚？！”
“先生，實在對不住，真是你琴聲美妙，小生怕驚了先生，所以。。。所以。。。。”
“所以就偷偷站在那裏，要偷學？！”
“不不不，我才學淺疏，不敢造次。”柴夫撓頭解釋的憨模樣將他逗樂了，掩嘴一笑，卻真真是將岸上的柴夫看迷了樣。
看著柴夫直勾勾的眼，他正了正色，輕咳了一聲，喚回了柴夫迷了竅的心智，看著柴夫一臉抱歉又帶羞澀的模樣，他決定，先忍了。
“你說我琴聲美妙，你可敢猜猜我的音？”
“不敢，不敢。”
“胡鬧！！那你還站在這裏幹嘛，速速退了算了。”
“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說出來我聽聽。”他佯裝不樂。
“是先生的琴瑟已是登峰造極，在下粗鄙之人，不敢褻瀆。”
“你不猜，怎麼知道是不是褻瀆？！”他笑，不等柴夫做出反應，便用那斷弦的古琴撫起了曲子，高亢的調子從不全的古琴下流出，真真宏偉，驕傲不失風度，有藐蒼天之勢卻又重歸古樸，一曲終，他笑問，“你可聽出，我剛剛彈得是什麼？”
“巍巍乎誌在高山”柴夫笑，他驚。有些微微不服，嘟了嘟嘴，又換了曲風，這一次，依舊高亢，可是卻有了些滄桑，但偏偏又多了些浩瀚，脈脈無邊，天人一弦，曲罷，他問，“這個，你聽出來了麼？”
柴夫笑，摘了頭上的鬥笠，抖了抖早就拿下的笠衣，才不緩不慢的說道，“洋洋乎誌在流水”。
這一刻，他被眼前的男子驚住了，為他暴露在皎月下的容貌，為他掩藏在孱弱下的智慧。他心歎，知音已覓。
有時，感情就是這樣懵懵懂懂，有時，感情又像這樣一觸即發，是知音情，還是珍視愛，誰也不清楚，誰也不知曉，也許從柴夫第一次看見他笑，也許是他第一次瞥到柴夫的呆滯的目光，誰知道呢？誰知道呢？！你知，他不知，你懂，他非懂。許是隻有某一天的一個契機，契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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