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077 更新時間：14-09-08 01:05
風暴中的大海像是個發怒的孩子，狂風卷席的浪濤試圖把所有能破壞的東西統統都破壞幹淨。一艘老式帆船在大浪中艱難的前行，不斷被海浪拋起拋落，一副隨時可能會葬身海底的可憐模樣。然而就是這麼一艘仿佛下一秒就會解體的老船，卻做到了大部分裝備完好的新船都做不到的事。它在這噩夢般的風暴中航行了整整八十海裏，如今還在繼續往風暴的中心進發。
帆船老舊的船體上裹著一層蒙蒙的藍光，薄薄的藍光在海濤中若隱若現，幾乎會讓人以為是自己的錯覺。而這看似脆弱的蒙光，卻是這艘老船敢在狂躁的大海中如斯航行的依仗。
和外部看起來的岌岌可危不同，船隻內部算是平靜。
魔法形成的光幕可以阻擋海風與海浪的侵襲，但不能保證船隻的平穩。安博用藤蔓將大件物品一一固定，防止因船隻的顛簸造成大量損失。至於那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他卻是不想去管了。
安博站在甲板上，靠著船舷看著光幕外的驚濤駭浪，臉色有些陰沉。
他現在覺得很煩躁。自從踏入這片海域，他心中的不安就沒有消散過。不管是用精神力去探查也好，布置防禦法陣也罷，他做過的所有努力，似乎都沒有起到該有作用。縈繞在他心頭的那絲驚悸，沒有半點減弱的傾向。
心髒在胸膛裏瘋狂的跳動，安博咬著下唇，雙手緊緊地抓著船欄，使勁兒彎下腰去。指甲在木質的欄杆上刮過留下幾道白色的痕跡，身體控製不住地顫抖。
為什麼？明明做了那麼多？！到底、到底哪裏不對？！
“沒有哪裏不對，安。”艾斯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過來，單手一撐坐在了船欄上，拿起手中的酒瓶往嘴裏猛灌了幾口道，“你隻是太緊張了。”
安博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把心裏想的話說出來了。他扭過頭，不想讓艾斯看到自己過分蒼白的臉色，“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一直都在。
艾斯默默地想著，臉上卻是一笑，“剛到。”
安博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見他一臉鎮定，不像在說謊。於是垂下眼臉，不在言語。
艾斯坐在船欄上自顧自地喝著酒，安博在他身邊倚著欄杆看海。沒有交談，卻不覺得尷尬。
也不知沉默持續了多久，安博率先開口。他看著船下翻湧的浪濤，手指無意識的摳著欄杆上的木屑，說：“……我有些害怕。”
艾斯握著酒瓶的手僵在半空中，他低下頭，看見的卻隻是安博微紅的脖頸和因用力而發白的指尖，一時竟忘了回答。
他從沒想過安博會向他示弱。在他眼中，安博神秘、強大、有些任性和好麵子。哪怕是偶爾做錯事，道歉時都是有些扭捏的。這樣的人，現在在跟他說“我害怕”？
這種感覺，就像是小時候偶爾見過的戈爾波森林的主人①在某一天突然對他露出了柔軟的肚皮。
艾斯有些不敢相信，迷迷糊糊的舉起酒瓶，卻險些把酒灌到了鼻子裏。不過這也讓他清醒了不少，總算是把精力集中起來了。
“咳，怕什麼？”艾斯笑了笑，強迫自己把視線從安博身上拉開。他覺得自己現在有點怪異，不像平時那麼自然，但又說不清為什麼。
示弱的話一出口，安博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若按往常，艾斯肯定會識趣的當作什麼都沒聽見，然後善解人意地扯開話題，這件事就算是揭過了。
可這次，艾斯卻沒那麼做，而是問他“怕什麼”？語氣中還帶著隱隱的笑意……
這是……嘲笑？！
於是安博惱了。他抬起頭仰視著艾斯，似笑非笑地揚起眉腳，一字一頓地道：“怕、死！”
是的，他就是怕死。怕死在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也怕身邊的人死去。所以他一直感到不安，也一直試圖補救，希望可以保護所有人。但是現在直覺告訴他，他做的一切都是徒勞無功。這種時候，艾斯竟敢嘲笑他！
安博的眼睛繼承與母親，略為狹長，眼角微微上挑。平日裏看不出什麼，瞪人時候卻看出不同來了。瞳孔在眼底走了一圈頓在眼角，不像發怒，倒像是在拋媚眼。從艾斯這個角度，剛好被電了個正著。
艾斯覺得自己握著酒瓶的手抖了抖，像是有一股電流沿著他的尾椎“騰騰”往上竄，害得他渾身都不自在。他想也沒想，就順著安博的話說了下去：“呃，我也怕。”
“……”安博覺得艾斯好像在犯傻，心想他大概是喝醉了，決定暫時不跟他計較。安博的目光淡淡的掠過艾斯手中的酒瓶，微微頓了頓，問道：“這東西哪來的？”他明明已經藏好了。
“呃，”艾斯摸了摸鼻子，傻笑了一下。
安博無語地看著他，猜想大概是船隻的航行太顛簸把這瓶酒給抖出來了，接著就到了艾斯手裏。他皺了皺眉，暗怪艾斯不知輕重，伸手要去拿那個瓶子。
他的手指剛接觸到瓶身，還沒來得及握緊，就見艾斯臉色忽變，持瓶的手一鬆就勢擒住了安博的手腕，整個人往前一撲，帶著安博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安博被轉的暈暈乎乎，還沒清醒，一種巨大的危機感驀然籠罩了他全身，像是有人拿匕首對準了他的喉嚨。危險的感覺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還要強烈，惹得他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轟”幾乎就在安博心生警兆的同時，伴著一聲巨大的轟鳴，幾條觸手狠狠地拍上了船隻的側麵。每一隻觸手都裹著一層厚厚的角質，最細的一根都有成人的腰那般粗細。
巨大的破壞力將光幕打破了一條細縫，餘波甚至將船體的一半壓入了海麵。
安博被艾斯牢牢圈在懷裏，艱難地支起腦袋望向觸手襲來的方位。
預感再次成真，所有的準備都是空殼。
這片海域裏像上次那樣的海怪不止一隻，而是一群。
安博望著海上星星點點的紅色觸手，腦子一片空白。
注：①艾斯小時候生活過的森林裏的一隻老虎，被稱為“戈而波森林的主人”，詳見動畫493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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