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094 更新時間：10-06-24 18:59
營帳中，梓修親自為月離換下被湖水沾濕的衣衫，不敢直視那妙麗嬌軀的他別扭地閉著眼睛，手指顫抖，忙活了好一陣，才完成這不可能的任務。
取了一旁的毛巾打濕，沾了點溫水，細細擦拭月離麵上水跡，發現有水痕綿延不絕地流淌在那如玉嬌容上，梓修怔愣著收了手。
月兒，你為何落淚？你也看到自己不願接受的鏡像了嗎？
回憶起那從湖麵上走來的夢靨，梓修心中一緊，手指竟無力握住這輕暖毛巾，飄悠悠的，任它落在地上，沾了塵土。
在看到那鏡像之前，因為曾與月離在這帳中聊過一會兒，梓修對於無法見到月離陪伴的畫麵已有了些許了悟，可當他看到那所謂的未來真切走來，憋悶的感覺讓他胸口添堵，窒息得幾欲發狂。
身為鳳翔國太子，更身兼隱後私生子之名的梓修，他所肩負的責任從一出生就已注定。他必將獲得這鳳翔國國君之位，然後借機討伐北澤，在隱後的有意相讓下將北澤納入自己的版圖，隨後勵精圖治數年，興兵征討鬼穀，最終統一這辰陸大地。
閉上眼睛，隻是隨意地想想，這旁人看來雄偉而不可實現的目標，在梓修心裏宛如臨案提筆，有著信手遊疆的從容。
我早知道的啊，從謀劃之初我便已確定，我最終將登上這人間至極尊位，可是……可是我從沒想到過，那至尊之位是如此孤獨寂寥。
那恢弘霸氣的殿堂之上，是誰戴著十二冕旒，傲然端坐？
冷漠而孤絕的身影，有著無以言述的威嚴，帶著讓人臣服的魄力。
那麼熟悉，如此陌生。
原來，宏圖大展之後，我的身邊留不住任何人……
梓修苦笑著低頭，伸手撫去月離麵上淚珠。
月兒，為什麼連你都不在我身邊？你是怨恨我正籌劃的那些手段嗎，所以才要離開？如果我說我願舍下這一切，把這王位讓給梓穆，你會否開心一點，接受我？
輕柔的舉動帶著小心翼翼的膽怯，想要靠近又怕驚醒對方的體貼，在這燈光映照之下，顯得如此溫馨。
許是感受到拂過臉頰的指尖的輕顫，眼瞼微閉了一下，睫毛輕掀，月離幽幽醒來。
“月兒……”沒想到月離醒得這麼快，梓修有些尷尬地收了手，故作無事地詢問著她身體有無大礙。“你剛才怎麼忽然衝到湖裏去了？昏迷這麼久，現在可還難受？”
月離沒有回答梓修的疑問，明眸圓睜，仰望著在帳頂上飛舞的夜蛾，沉默地不發一言，唯有淚水簌簌而下，順著麵頰、耳垂，滑落到薄被上。
“月兒？”梓修有些慌神，這樣脆弱恍惚的月離他不曾見過，仿佛即將失去她的預感讓他心底難安，“月兒，你怎麼了？可是身上難過？你說話啊！”
連聲喚了幾次，月離都不作回答，梓修無法，擔心她身體健康的他隻得召來侍立在帳外的侍衛去叫下弦過來。
收到來自梓修的召喚，下弦立刻知曉，若無要事，不悅於自己的出現的梓修是不會召自己入帳見到月離的，可現在卻急匆匆地召見自己，想來是月離發生了什麼事，梓修別無選擇，才會深夜召見。
思及月離不算良好的身體狀況，下弦回身取過藥箱，跟隨侍衛指引急急奔向月離所在的營帳。
進入帳中，來不及詢問更多，瞧見月離反常模樣，下弦吃了一驚。
為何如此傷心，仿佛失去了對外界的感應一般？你……究竟看到了什麼？
方才救月離出水時，下弦已大致檢視過她身體狀況，可見到痛哭到幾近暈厥的月離，下弦忍不住上前，想施針點刺她身上幾個穴位，讓她再昏睡一會兒也好過此時哭到人心疼。
下弦才一上前，梓修便感覺到了那不加掩飾的關切，因為事關月離，即便見到下弦取針的動作，他也沒有多加阻攔。
月離的淚，看得梓修也是心酸難過。
就在兩人咄咄的注視下，月離忽然微微側首，望著下弦執針的右手，輕緲一笑。
“下弦，我連哭泣的權利都不能有嗎？”
“淚水過多，有礙身體。”
聽出月離話中微帶責備的語調，下弦舒了口氣。
會生氣，會抱怨，總好過宛若木偶的無動於衷。
伸手撐在床邊，月離掙紮著欲起身，無奈身體疲軟無力，虛弱得差點又摔了回去。
梓修扶住月離肩膀，無視下弦含痛目光，同她一起坐著，小心地調整姿勢讓她倚靠在自己胸膛。
“月兒，身體可還好？若不舒服就讓下弦看看，別逞強。”
“隻是心中難過而已，身體並無大礙，讓你們擔心了。”
月離淡淡地說著，不著痕跡地避開梓修的親近，退到一旁，自尋了個軟物靠著，抬手抹去麵上珠淚，流光暗轉，明眸凝睇在下弦身上。
“太子，您與下弦本是約在明日談事，如今碰巧都到了此地，擇日不如撞日，為何不現在就把話說開了，也好了一件心事？”
月離的提議是下弦與梓修二人都未曾料到的，兩人飛快地交換過眼神，同樣深愛著她的他們不願拂了她的心意，於是點點頭。
“我此次前來，除了負責押送貨物，進行接洽事宜外，最重要的目的是……”下弦深深地望著月離，“對太子宣誓我鳳鸞園的忠誠。”
嬌軀倏然一顫，仿若被風聲所驚的白鳥，月離抬頭望著下弦，眸光暗沉。
“這個主意……是誰出的？”
“我們。”下弦平靜地迎視月離譴責目光。“我，上玄，新月，以及被你拋下的所有鳳鸞園中人。”
拋下？居然會用這個詞，下弦，你對我的驀然離去就這麼不滿嗎？
月離微垂下頭，避過下弦的視線。
“大家不過是一群以利為重的商人，偏愛寧靜安好的生活，何苦踏進這灘渾水？這池水深，莫說撈不到好處，最怕的是，到頭來把身家性命也給搭上了。這麼不劃算的事情，大家為何一定要……”
“你知道原因的。”下弦打斷月離徒勞的勸說，“鳳鸞園是你所創，理該追隨你終生，如今你既已選擇幫助鳳翔國太子，那我們自然也會鼎力相助。”
下弦的目光從梓修身上淡淡掠過。
不帶溫度，毫無恭敬之色的視線，若是別人，梓修必然不悅，可此人身懷異能，是他亟需拉攏的異人，他也就不再計較下弦的失禮了。
月離低歎了一聲，為下弦等人的誓死相隨。
“唉，你們確實是一片好意，可這效忠於太子一事，決定下得也太過草率，你以為若無絕對把握，太子敢這麼帶我回到鳳翔嗎？”
下弦微笑，他與上玄等人懼怕的隻是月離傷心離開，若能一直跟隨在她左右，會有怎樣的對待，其實他們並無所謂。
“錦上添花的事，我想太子也不會拒絕。”
兩人的視線同時投射到自己身上，梓修淡然地微笑著點頭。
“能得鳳鸞園相助，是我的幸事，自然不會拒絕。”
審視梓修良久，月離低聲問道：“太子距鳳翔王位僅有數步之遙，如今又得鳳鸞相助，所圖必不在小，不知民女可有此榮幸，聽太子傾吐胸中抱負？”
“月兒開口相問，我怎會對你隱藏分毫？”梓修朗笑數聲，肅容與月離相視，道，“我所圖的，是這辰陸大地。”
山川雄壯的鳳翔，物產豐富的北澤，秘術橫行的鬼穀，還有那寸草不生的南荒，隻要有那可能，我要將它們統統握在手中。
此刻，梓修的神情宛如智珠在握，傲然氣勢天下無人可與抗衡，雖無一句命令之言，一個眼神便足以令人臣服。
被此言所震懾，下弦重新打量起這個擄走自己心愛女子的男人，看向梓修的眼神中多了幾分沉思之味。
“果然……”畢竟曾相伴過一段時日，對於梓修所言，月離並未表現出太多驚訝，坦然地接受了。“那麼太子，當這辰陸眾生臣服在您腳下後，您預備如何？”
月離想問的，是梓修獲得人皇至尊後將要實行的政令等等，梓修卻忽然執起她的手，在唇邊親吻片刻。
“到了那時，天下再無人能攔阻於我，我……要迎你為後。”
堅定的語氣說著不容更改的決心，月離有一絲動容神色，可想起深埋於心底的那人，轉瞬恢複了鎮定。
“我不願做你的皇後。”月離想要抽回手，梓修卻不肯，她狠下心，多用了幾分力，終是脫離了他的桎梏。“哥，我會竭盡全力助你登位稱皇，可我所求的並非做你的皇後。等你位及帝王之尊後，做個心係天下蒼生的好皇帝吧，別的，我不多求。”
我不奢求你放棄我，也不祈求你放手讓我與鴆影隱居，隻希望你能做個好皇帝，如此，也就夠了……
“月兒……”
梓修不懂，平常女子為了一個王後之位都能爭鬥致死，為何他欲將皇後之位奉獻給她，月離卻要拒絕？他來不及為月離再次親昵地稱呼自己而歡喜，惱怒失落的情緒已控製了他的神智。
“先前的鏡像……你明明看到了，他不是那個伴你終生的人，為何還要拒絕我？”
莫名被人當做情敵般指著，下弦隻覺奇怪，張口正想說些什麼，看見月離平淡無波的麵容，忽地收了聲。
會被誤解成你心儀之人，或許也算是一種幸福吧，雖然隻是假象，可若能夠免去你被人羞辱的遭遇，我心甘情願。
月離卻似沒有感覺到下弦的好意一般，緩緩起身，從他身旁走過，撩開簾幕。
“我曾對他說過，沒有人能得到我，哥你若是強求，不介意得到一具屍首的話，請隨意。”
“月兒！”
沒想到會逼月離說出如此決絕的話語，梓修痛心地低呼著想要追出去，下弦卻擋住他去路，禮貌生疏地說道：“太子殿下，我想我們應該就投誠一事再聊一會兒吧？”
“你！”
盡管惱怒於下弦的阻攔，梓修卻也知道，此時即便追上月離，她怕也不會再多說什麼，隻好悶悶地停下，收拾了心緒，與下弦協商一二去了。
月離走出營帳，朝著月落的方向瞭望，露出酸澀的笑意。
靜海，我曾希望能在此見到屬於我的未來，沒有任何人存在的未來，不如不見的好……
張開雙臂，想要擁抱一縷清風，可無論如何用力，抱住的隻有虛無。
空茫鏡像，萬千虛無，無視我的掙紮求存，屬於我的未來從來隻有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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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還沒出結果就許諾，似乎不太妥當，不過為了劇情發展，暫時就這樣吧，大家將就一點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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