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047 更新時間：14-02-11 15:04
夜深，月色昏黃。
餘威依舊是孑然一身地背著吉他回到那個黑暗潮濕的出租房，用鑰匙開了鎖，進了屋正準備關門，就被房東太太在外麵抵住了房門。餘威很意外，因為房東太太看起來已經等了他很久的樣子，一張肥肥的臉還起來非常具有威懾力。
房東太太還是穿的一條鵝黃色的吊帶裙，又細又尖的高跟鞋，黑黑細細的眉毛，紅豔豔的嘴唇，明晃晃的金耳環。
餘威也實在是佩服這個女人，他沒想到房東太太竟然能做到這麼守時，剛好兩天就找上門。好像就是篤定了他給不起錢，所以就擺出一副要趕人的架勢。餘威甚至可以肯定，當他把實情說出來後，房東太太會毫不猶豫地把他的東西全部扔到樓下。
房東太太挑了挑眉，膩聲說：“兩天了，你是不是可以交房租了。”
破罐子破摔，餘威抱著必死的決心將褲兜往外翻，拿出幾張鈔票數了數，反問房東太太：“六十塊錢，行不行？”
為什麼隻有六十塊錢？很簡單，這幾天的消費比較大，為什麼比較大？因為這個宿舍停水停電，他要洗澡，手機要充電，那樣不花錢。就連刷牙都要買礦泉水。
餘威很平靜，帶著玩笑地說完那句話，他想房東太太肯定會扯著嗓子大喊大叫，沒想到對方非但不怒，反而笑眯眯的望著他，眼裏有著很明顯的奇怪情緒。正當餘威猜想著房東太太心裏在算計著什麼的時候，她伸出左手往餘威的肩上一搭，肥厚的手指想在彈鋼琴一樣，一根接著一根點著餘威的肩膀，紅豔豔的指甲油在餘威白色的T恤上看起來非常顯眼。動作和神情都曖昧到極致，到這裏，餘威也知道了這個女人是在打什麼算盤。
果不其然，房東太太甜膩膩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聽說你挺會唱歌的，可惜我都沒有聽過。你的吉他也彈得不錯吧，要是你從今往後肯隻為我唱，我就免了你的房租，以後你可以繼續在這裏免費入住，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餘威也眯著眼，笑道：“我隻給聽得懂的人唱。”
房東太太的臉色有些不好，但也沒有像往常那樣黑著臉發脾氣，她依然把手搭在餘威肩上，手上的力道大了些，壓在餘威的肩頭，沉甸甸的，“你考慮考慮，我知道你現在是山窮水盡，你應該知道，一旦出了這裏你幾乎就隻能睡公園的椅子了。就憑你這六十塊錢，想要走出這座城市都難。”
餘威歎了一口氣，稍微移動了一下肩膀。房東太太說的沒錯，六十塊錢確實不能讓他離開這裏。這個房東太太的老公是出了名的混，幾乎每天都在外麵鬼混，不怎麼回家。這個女人也許是寂寞難耐了，獨守空房久了人也就大膽了，所以才會想對餘威出手。而卻餘威年輕帥氣，被他吸引的人很多，想房東太太這樣空虛的女人就更容易對他產生幻想。餘威如久是一臉笑容地說：“還是阿姨您考慮考慮吧。”
房東太太的臉色頓時一黑，眼神也冷到極點，她抬了抬下巴，藐視地掃了一眼餘威，語氣很不好地說：“你明天就給老娘滾，早上我就來收房。”說完就踩著高跟鞋下樓，走了幾步還能聽見她尖酸刻薄的話，她說：“短命的窮酸鬼一個，老娘看得起你是你福氣，跟老娘裝什麼純？趁早去見鬼。”
餘威好笑地看著房東太太肥胖的身形一扭一搖地消失在樓道裏，等樓道裏什麼聽不見的時候，這裏又恢複了垃圾場該有的安靜和腐臭。餘威皺了皺眉，隨意地看了一眼左鄰右舍門外的垃圾袋，不知道他們每天哪來那麼多的垃圾。老鼠又在垃圾堆裏，窸窸窣窣地尋找食物。
回到屋裏，餘威突然有些茫然。要搬家了，可是這裏看起來也沒什麼可以收拾的東西，好像根本沒什麼是他應該帶走的。在這座城市生活了一年多，等要離開的時候，他才發現好像所有的記憶都在地鐵站。他不是詩人，沒有豐富的感情，對這座城市沒什麼留戀和牽掛，離情別意在他眼裏看起來甚至是很可笑的一種情感。
站在茫茫一片的人群裏，沒有人認識他，也沒有他認識的人。所以要走的時候也不會有不舍，不會有離別情，就像《紅樓夢》裏的那句：“赤條條來去無牽掛”。他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他的人生就像是一隻被放飛在高空的風箏，被線牽絆著，進進退退都身不由己，於是他要去追求和自由。線斷了，他努力地借著風盡量地飛高飛遠，怎麼也不肯落地。因為一旦落地，他就會死亡，被日曬雨淋，被泥土掩埋。但是，漂泊的路途中也有太多的無可奈何。
他的人是自由的，不自由的是他的心。他不知道他自己究竟缺少什麼，但就是能很明顯地感覺到自己很需要的東西沒有被自己找著，這種感覺很強烈。
在屋子裏轉了一圈，餘威實在是找不出有什麼是值得帶走的，最後像似累了似得倒在床上，屋子冷，連床也是冷的。用手搓了搓額頭，他開始想象下一個落腳的地方會是什麼樣的。
當初是從哪個城市來到這裏的？又是什麼吸引了他？他已經不記得了，而且自己所要尋找的東西也許並不在這座城市。翻開手機，聯係人隻有家裏一個電話號碼，想了想，還是沒有撥通電話。
翻了個身下床，餘威踱步走到床邊，“嘩”地一聲，把貼著窗紙的玻璃窗推開。這個出租房真的很爛，連窗簾也沒有上，窗子上的玻璃也是破破爛爛的，有很多裂縫，他用報紙補了好幾塊缺口。
窗子被打開，昏黃的月光頓時照了進來。今天的月色不是很好，半圓的月亮上蒙著一層雲，所以看起來霧蒙蒙的。
餘威轉生走到桌子前，拿過吉他，用布仔細的擦了擦，這麼多個日夜，都是這把吉他在伴著他。他想，他唯一不能放棄的就是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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