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723 更新時間:14-05-31 00:06
王府,大廳。
一名頎長男子挺直坐落在椅上,正與一名穿著素衣婦人麵對麵。
素衣婦人一臉笑容可掬地將手上折的正正方方湖綠色包袱遞於傅天彾麵前。
“二爺,這是您要的。”
傅天彾輕點頭,接過她手上提著的包袱,擱在大腿,抬袖解開包袱。
他微瞇眼,動作輕柔地翻看、以五指碰觸衣物,滿意的又點了點頭,再度綁結。
他臉容微揚,望向那名婦人,兩頰邊的嘴角勾著笑,道:“辦事效率倒挺快的。周管事,帶她去領銀子,多付一倍。”
周管事道:“是。”
聞言,素衣婦人眼睛瞠圓,陡然被眼前那抹好看的笑容給震了住,就連那雙厲眼也不那麼冷冽傲然,一瞬間轉而溫和、柔許。
她恍了神,又隨即寧定思緒,暗暗道著,可不是,她為了趕這兩套,拚了老命,連夜趕工,怕太過急促,萬不一哪個點兒出了小錯可就對不住二爺大方付她兩倍銀子的價了。
不過,這兩套衣物究竟是要給誰的呀?待在府裏少說也餘十年之久。
可不曾見過二爺親自踏入繡房,還命她特別訂製衣物。
這等事兒,還真是頭一遭,稀奇。
以布料材質、渲染顏色、長度來斷定,絕對是二爺重視的女子,她真想親眼瞧瞧是長怎樣的女子能有這等姿質麵貌,能夠把自家冷傲清孤的二爺迷了魂的呢?!
“二爺,您跟小的報的身長高度,您不拿出來比看看嗎?若是出了差錯,小的再趕緊拿回繡房修補、剪裁。”
傅天彾搖了頭,臉容仍然掛著淺笑,輕聲道:“略有所聞你的技巧與準確度幾近零失誤,整個大繡房就屬你最資深,最厲害,不必再多看了。”
素衣婦人怔仲,嘴巴微開,被他這麼一稱讚,心中不由一愣。
二爺似乎變的不太一樣了,總覺得他恢複以往過去,不再對他們冷冰冰了,她這是多久未見過二爺對他們露出久違的笑靨了?
該是那名女子的關係嗎?
這樣說法也不為過,平時的她是不愛聊些府裏八卦,況且也沒什麼好說的。
據一名老愛在背後嚼舌根的ㄚ頭提過,前些日子一名女子昏倒,二爺急忙把女子抱入他的房,還細心照顧那名女子兩日。
不時叮矚下人備妥三餐,飲食方麵也必須挑選有營養的,能恢複氣力的,通通送入特別為她挪出的一間寢房,‘馨閣’又命令煎熬湯藥之時不容馬虎怠慢。
二爺與那名姑娘的關係匪淺,此傳言早在府裏傳的沸沸揚揚,蜚語滿天。
身在府裏,倒是不敢太張揚就是,未被親口證實的流言,還是嘴閉緊點微妙。
他起了身,對著挨近他身旁靜佇了好半晌的周管事。道,“周管事,帶方大娘下去吧。”
一身黑衣勁裝的無或依舊冷著臉走向他,對著傅天彾道:“二爺,馬車已備妥,何時出發?”
傅天彾一手抓著包袱,道:“現在幾時了?”
“快接近午時。”
“那好,現在出發。”
***
郊外,山青青,水潺潺。
一名男子的俊臉微露在窗簾外。
徐徐涼意吹拂麵龐,似也不覺冷,對他來說,今日的末冬涼風備感溫暖和煦。
馬車內。
傅天彾勾著訕笑,微偏著螓首,看了膝上包袱一眼,終於找到了個理由與她碰個麵。內心一股愉悅感襲卷而來,讓他的笑意更深。
自馮語蘭提議休養好便返回山莊,他也沒理由把她留在府裏,應允後,已連五日他也未歸回山莊,心中總有莫名沉悶,低落。
多嘴的程心一五一十都攤開說明白了,馮語蘭也都知曉一切,待在府裏好幾日也不曾表態自己的想法。
是氣惱他未告知她自己的真實身分嗎?!
那天她暈倒在他懷中,當下他的心頓時涼了半截,胸臆似是被人桶了一刀,難受不已。
以為她發生什麼事兒,好端端的人暈了去。
若非她暈倒,經陳大夫診脈,要不他也不會發現她患有心疾之症。
他非故意隱瞞,當初本意很單純,馮語蘭救活了他,他怕她落入倭寇手裏,又無其它安全地方可安置她,不得以才把她帶回山莊,二來也方便與她當麵溝通協議。
‘奇門劇毒’解藥非擁有不可,對明朝大國來說,馮語蘭可是他們的救世主。
懂淂此毒運用的人在明、東國並不多,對這類劇毒,人人避而遠之,久而久之也漸漸消失,卻沒想到幾十年後又在度出現在明朝。
其實他並非明朝中深受‘奇門劇毒’毒害的唯一一人,早在幾年前同樣地發生在某位重臣身上。
該此事被皇上即刻壓住、立馬封鎖所有相關人事物,消息並未傳開,就隻有少數人知情,圖的就是不讓朝廷眾臣與全國百姓產生懼怕。
傅天彾放出了他家人皆被江湖恩怨所殺害的假消息,索性不至於讓百姓們陷入恐慌之中。
在明朝,懂醫術的女子更是少是又少,屈指可數。
女子無才便是德,她卻無視這點,自通醫學書籍,鑽研醫術、草藥,難得可見的奇女子。
傅天彾奉皇命,保全她的安危,而她以此為代價製作解藥。
等那幫人都逮捕歸案,藉此徹底鏟除後患,證據確鑿就有相當理由反擊東國。
等到此事告一段落,就能讓她安全返回臨海村。
可為何他的胸口似是堵住了什麼東西,讓他不太好受,內心深處有道聲音吹鼓著他,隱隱乍響。
他又思及陳大夫同他說過的話,馮語蘭患有心疾,從輕微病狀往前推斷,不過才幾年。
他想探視她究竟是因何事,年紀輕輕卻患上心疾。
陳大夫說閑少有這麼年輕的女子會患上此病。
這類型症狀,該是長期累積憂鬱、淺眠不易入睡、心中不安、勞思憂憤、亦或悲痛憂愁所致。
病症發作時機不一定,時而胸悶,頭痛腦脹,焦慮煩躁。
心疾是個心病,需要的是以心醫心。
得讓她放下心理沉重無形的壓力,敞開心房,豁然開朗,這病也就跟著消散,若是悶在心頭太久,根深蒂固久了也無藥醫了。
而她知情自個的心疾嗎?
知情隱瞞?抑或依舊在不知情情況呢?
***
冬、春交替,蕭瑟的寒冬殘存,春天氣息逐漸萌生。
春波漲綠,繁花似錦,蝴蝶在花叢中翩翩姿舞。
這一景象,是每年都輪回在大自然中出現,一樣的青山、一樣的綠水,也是百年來不曾改變的,可是……人呢……?
其實,同樣景物,在不同人,乃至相同的人,不同心境的眼中,都會產生不同截然的情緒反應,心境開朗,萬物皆欣欣可喜,反之,怎麼看都觸景傷情。
行駛了許久的馬車這時停了下來。
冷麵無或駕著馬靠近小窗,小聲的道:“二爺,山莊到了。”
此一時際,閉著眼稍作休憩的傅天彾緩緩睜眼,輕抿的唇微動,“嗯。”抓起一旁包袱大步邁下馬車。
傅天彾經過大廳,尋著徐老總管身影,好半晌,還是未見他的人影。
他又徑自走到馮語蘭住處,敲了敲木門,裏頭靜悄悄,他喊著:“語蘭,馮語蘭,妳在裏頭嗎?”
靜、好安靜。
整個山莊靜到隻剩下附近鳥鳴聲、蟬聲,竹枝搖擺碰撞啪咖響聲。
他敞開了門進入,跨步走到她的寢臥處。
格局坪數是山莊所有房間最小的一間‘雅軒閣’。
山莊裏就屬這間雅軒閣離他的主房甚遠。
屋外四周雜草茂密滋長,夏天之際蚊蟲會特別多。
有陽光照射的窗口也被大樹遮蔭,日光很難照射入屋內,致使屋內偏陰冷、濕氣稍重,環境不大理想。
這間房他從未踏入過,朱大娘怎會挑選這間最差的給她住?
他有些不悅的擰了眉,麵容緊繃,緊抿的唇本是掛著笑意,瞬間淡冷,板起臉。
他怎麼都不知情,她從未同他提起過自個住的屋子不優,若她開口他會立刻給她換間。
山莊隻有兩間客房,一間雅軒閣她入住,另一間庭軒閣則位在主房後方,隻隔著一條走道,一麵門。日照充足,濕氣也沒那麼重,專程保留讓賓客入住。
不大的小屋子保持的蠻幹淨,桌麵、櫃子一塵不染,棉被折成長條狀,整齊放置於靠牆一邊,房內也無過多擺設。
隻有一張床,一座梳妝台,一個木製櫥櫃,一麵小圓桌,兩張椅子,屋子裏還飄散著某種氣味,這氣味與她身上的氣味是同個味。
他伸伸吸入鼻息,感受著,香氣彌漫,有種讓人很放鬆、舒適、又能凝神,味道一點都不難聞,自是比紅豔樓裏放置的香氛撚香還要好聞。
淡淡的、柔柔的,又甜甜的?!
該是屬於姑娘家的房,他卻有種心緒湧上心頭,流連忘返,舍不得離開的念頭。
清香撲鼻,淡雅香甜,她身上獨有的氣味。
思及她躺在他懷裏的模樣,惹得他心生愛憐。她的唇,她的眼、睫,她的笑……。
方寸陡然,思緒一凜,餘光移向小圓桌上的一本醫書。
他跨步,站在圓桌旁,放下包袱,目光微垂,這本書不就是從他的書閣裏借走的其中一本?
他拾起書籍胡亂翻閱,驀然,深目定在夾著一片壓的幹幹扁扁的小綠葉,她閱讀到這兒了是嗎?
取出小綠葉,轉了轉根部,瞧著它,他的笑意愈深,目光深邃不可測。
突然,微啟的門又再度被敞開,一道老沉滄桑的嗓音傳入他耳。
“小的以為是馮姑娘回來了吶,二爺怎麼來了?真是對不住,我真是老胡塗了真是。”
徐總管本來在房內小憩會兒,睡眼蒙矓蘇醒,欲前往灶房準備午膳。
順道來瞧瞧她是否已返回山莊,便去了藥房尋她,見她不在那兒,又折返回後院,瞧見了馮語蘭房門微啟,他站在門外欲出聲喊她之際。
裏頭些許昏暗,倒是那抹再熟悉不過的頎長側影印入他眼。
徐總管對著傅天彾揖了揖老身。
傅天彾把手上的小綠葉夾回原處,放下沉重醫書,道:“語蘭姑娘上哪去了?怎麼不見她的人?”
“二爺找她阿,咦?馮姑娘未在房內?小的方才去藥房找她,可她不在那兒,我又折回後院瞧她是否先回住所。也沒有看到她,怪了,她怎麼去那麼久?”
傅天彾眉鋒一挑,道:“你說,她上哪去了?”
“森林,她說要去采擷些藥草,我叮囑過馮姑娘,要她別往深處走。”
徐總管思了思,口氣略緊張,道:“會不,遇上危險啦?要不,迷路了?出不來了?”
他看著二爺的麵容越來越陰沉,眉鋒揪在一塊兒,老邁身軀微微一顫,隨即閉了嘴。
“她去多久了?”
“食完早膳沒多少就出門了。”
“這就奇怪了,小的記得以前馮姑娘都自個去森林采擷,莫約一、兩盞茶時刻就回山莊了,也不曾晚歸的呀。”
“可這一趟去的太久了,二爺阿,要留下來吃午膳嗎?”
徐總管不停叨念著,隻見二爺飛速從他身旁拂過,踏出門坎,匆匆地走了。
怔愣在房內的徐總管,巴巴遠望向那道已愈漸縮小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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