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09 更新時間：14-04-06 18:37
春日遲遲，卉木萋萋。
天氣趨暖，傾世都城的春風又起，吹得煙柳如畫，吹得曦王府的樓閣置身於瓊櫻花海。
樓閣裏的地上鋪了厚厚的月蘭軟毯，四周圍著綾鍛大枕，將粉妝玉砌的小世子圍在中央。
安兒穿著亮紅團花的小袍子，露出一小節菱藕般白白胖胖的手臂來。百裏清淺盛了一勺碗裏燉得透爛的小米粥，吹了吹，再遞到安兒嘴邊。
安兒想是吃飽了，百裏清淺再遞勺子來時他就順勢揪住了自家父王的衣袖，伸手要百裏清淺抱他。
“安兒好乖。”百裏清淺抱起那小小的軟軟的身體放在自己的膝頭，又折了瓶裏插著的白玉蘭來哄他。安兒顯然對那開得正盛的玉蘭沒興趣，用小手夠著百裏清淺垂在肩上的頭發玩。
“啊······”軟糯糯的小奶聲，安兒趴在百裏清淺的懷裏，肉嘟嘟的小臉上還長了小小的酒窩，這一點倒是隨了自家父王的。
“父······王······”聲音還不太清晰，卻已經十分討人喜歡了。安兒在百裏清淺懷裏舒服的蹭了蹭自己胖乎乎的小身子，又軟糯糯的喊：“父······王······”
“嗯，父王在這裏。”百裏清淺抱著自家兒子親了親，安兒粉嫩的臉蛋上還帶著奶香味。
沐雲蹤步入庭院的時候，正看見百裏清淺抱著他們的安兒坐在樓閣裏曬太陽。陽光暖暖的並不刺眼，安兒坐在百裏清淺的膝頭，揮著小手喊父王。
人生如此，也該知足了。
“安兒來，阿爹抱抱。”沐雲蹤伸手，安兒便乖巧的撲進沐雲蹤懷裏。“安兒又重了，阿爹看看是不是長大了些。”
自從有了安兒，百裏清淺就徹底變成了一個閑散王爺。折子不交了，早朝不上了。一副就是要留在府裏相夫教子的模樣，這要是讓傾世群芳看見了才會讓她們哭毀花容呢。主上盡然也許他特權，真是······
“沐雲蹤？你又在想什麼？”
“在想主上為何就許了曦王的諸多特權。”
“如今是太平盛世，父皇這樣也不奇怪。”
“非也，明明就是主上對殿下太過寵愛。”
阿爹與父王說的話安兒聽不懂，隻得無聊的打了個哈欠，皺著肉嘟嘟的小臉喊：“阿······爹······”
“安兒不高興了？阿爹在呢，阿爹帶安兒去看紙鳶可好？”
小廝們取了紙鳶來，高高放飛在蔚藍的空中。
“飛······”安兒在沐雲蹤懷裏抬著小臉，目不轉睛的看那紙鳶隨風舞動。
“嗯，紙鳶是在飛呢。”身邊依偎著的是他的曦王，懷裏抱著的是他們的小世子。沐雲蹤不禁心情大好，笑道：“等安兒長大了，就與阿爹和父王一起去放紙鳶可好？”
“······紙······”鳶字太難，安兒還不會念。
“紙鳶。你父王可喜歡了。”沐雲蹤抓著安兒白嫩嫩的小手親親，又側過頭吻了吻百裏清淺的鬢角。陽光正好，無憂無慮。這才是他要許百裏清淺的太平盛世。
千朵萬朵的繁花壓低傾世都城的花枝時，曦王府的小世子滿了周歲，該抓周了。
大廳中央的紅木透雕鸞紋案幾上擺著印章、儒、釋、道三教的經書、筆、墨、紙、硯、等物，安兒穿的喜氣洋洋的讓沐雲蹤抱到案幾上坐著。印章代表官運亨通，書則謂長大以後好學，筆墨紙硯視為錦繡文章，三元及第。
“唔······阿······阿爹······”忽然離了沐雲蹤暖暖的懷抱安兒很委屈，嘟著紅紅的小嘴伸手要沐雲蹤抱。
“安兒乖，阿爹一會再抱你好不好？”
見沐雲蹤不理他，安兒扭過自己胖胖的身子就朝百裏清淺爬去。
“父······王······”安兒叫人總是拖著長長的調子，軟綿綿的。
“安兒先選一個自己喜歡的東西可好？”百裏清淺抱著他軟軟的身體放回案幾上，指著安兒四周的一圈東西要安兒選。
“嗯嗯······父王······”安兒不樂意了，皺著水嫩嫩的小臉，拉著百裏清淺的衣服就是不肯鬆手。
今日案幾上的東西大都來曆不凡，光是印章就有四枚，相侯的，曦王的，國公爺的，還有主上的。經書是沐雲雍從天兮峰帶回來的，說是天兮尊者的親筆。筆墨紙硯是黎王府的珍藏，世間少有。可安兒就是看準了自家父王的衣衫，拉住了誰哄都不鬆開。眼睛水汪汪的，大有再說他，他就哭的架勢。
“安兒，再不鬆手父王可就生氣了。”
“嗯嗯······鬆······手······父王······不·······氣······”父王生氣就不會抱安兒也不會對安兒笑了，他才不要父王生氣。
“好，父王不氣。”百裏清淺幫安兒戴好頭上的小虎帽子，拈著安兒粉粉的小臉笑道：“安兒要聽話。”
安兒不情不願的鬆開手，目光百無聊賴的打量著周圍的東西，最後伸手抓了一顆通體寶藍的珠子。這顆珠子的顏色和父王的衣服一樣，摸起來冰涼涼的，十分有趣。
“安兒果然好眼力。”皇後娘娘把安兒抱起來，眉歡眼笑道：“這可是天和宮的寶貝，天師一早交予本宮要本宮帶了來。天師說，可保世子一世無憂，平平安安。”
主上不由有些失望，家裏已經出了一個閑散王爺，難道他的小孫子也要學他的父王不曾？
沐雲蹤倒是與自家曦王相視一笑，他們隻要他們的小世子平平安安就好。
開宴時安兒手裏的珠子讓百裏清淺收了起來。他也不鬧，乖乖的窩在沐雲蹤的臂彎裏玩自己的手指頭。
百裏清淺夾了水晶蝦仁包到他的小碗裏他也不要沐雲蹤喂，兩隻白嫩的小手捧著包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吃。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吃完了才要沐雲蹤喂他雪梨銀耳甜湯喝。
安兒吃飽了靠在沐雲蹤懷裏打哈欠，眼睛要半閉半開的向一邊的百裏清淺伸出手去，奶聲奶氣道：“父王······困······睡睡······”
“來，父王抱。安兒該午睡了。”
接過昏昏欲睡的安兒，百裏清淺抱著他去了安兒自己的臥房。
小巧的銀鈴和漂亮的布偶掛滿了整個房間，安兒睡在鋪了厚厚軟軟的蠶絲被褥牙雕架子床上麵心滿意足的蹭蹭。今日居然也不纏著百裏清淺講故事，翻了個身就睡著了。
替自家陷在錦被裏糯米團子一樣的小世子壓好被角，再交代侍女們小心看著，不要讓安兒踢了被子。百裏清淺這才起身輕輕關了門離開。
欄外開得燦爛的日暮草前，他器宇軒昂的相侯已等候多時。
“傾世都城早已飛花滿天，月湖邊的楊柳碧玉妝成。不知曦王可願隨在下，騎馬踏花而去？”沐雲蹤上前牽了百裏清淺的手，溫柔語氣和以前分毫不差。
“樂於奉陪。”
百裏清淺由沐雲蹤牽著出了側門，門外是沐雲蹤的追風馬。
他拉著他躍上馬背，緩緩策馬前行。很多年前，傾世都城也是這樣的籠罩在花團錦簇裏。沐雲蹤第一次帶百裏清淺出宮，那人就這樣坐在他的身後，伸手環住他的腰。而今也是如此，他的身後，坐著昔日的玩伴今日的良人。
百裏清淺依舊穿著寶藍的錦緞衣袍，衣擺讓風揚起時比傾世都城的藍天還要耀眼幾分。沐雲蹤依舊坐在他的前麵，帶著他騎馬慢慢穿過繁華的街道。
他願的不過是永遠把那人擋在身後，替他遮去風雨而已。
色淺微含露，絲輕未惹塵。這個時節月湖邊的垂柳就是這般輕柔倚在春風中，枝葉拂過清澈的湖麵，惹得湖上開出幾朵漣漪來。
沐雲蹤牽著百裏清淺下馬，早已有小廝帶著沐雲蹤親手紮的紙鳶在湖畔等著他們前來。
“東風又起了，這是今年的紙鳶。曦王看看可還喜歡？”
沐雲蹤今年紮的紙鳶比以往的都大，色彩也十分鮮豔，飛在空中的樣子更是惹了不少人駐足欣賞。若是安兒知道自己的阿爹和父王不帶他來放紙鳶必定要鬧脾氣的，隻是今日，他們也管不了這許多。
“清淺可還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
“自然是記得的，今日——是你第一次帶我出宮的日子。”百裏清淺揚著手中的線，輕輕道：“依依脈脈兩如何，細似輕絲渺似波。沐雲蹤，你也許在想我早已經忘了，可我偏偏······連那日你吟的詩句都記得清清楚楚。”
並沒有費心要去記起，隻是關於沐雲蹤的事情都如同染了朱砂一般刻在了心底。即便他想忘記，隻怕也是不能。
依依脈脈兩如何，細似輕絲渺似波。月不長圓花易落，一生惆悵為伊多。
這首詩還當真是像極了他與百裏清淺。曾經相知相惜不過輕得如同繡花的絲線，小得如同微波細浪。明月難圓，繁花易落，今生今世的愛恨情愁，都隻因為一個人而綿綿不絕。
“清淺，以後休要一生惆悵了可好？”
天若有情天亦老，情字天不能懂，可人心會懂。
“我早就不會了，沐雲蹤。”
百裏清淺把沐雲蹤放在心裏，愛得深入骨髓。偏偏他自己卻一直在迷路，無法找到出口。如今他早就不會了，顧慮不多，人也會變得簡單起來。愛了就是愛了，躲不過的。
而今的他們，應當是——相憐相念倍相親，一生一代一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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