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771 更新時間：15-06-09 21:41
一步一步走到床邊，嚴晉厚凝視著床上的人，心裏有些恍惚，似乎在透過這具身體在看另一個人，另一個曾經會對他嬉笑撒嬌哭鬧的人，可是，現在的這個，在床上那麼安靜的躺著，無知無覺，沒有生氣的孩子還是他一直用心寵愛著的人麼？嚴晉厚靜靜的看著，伸出手，輕輕撫摸過嚴文真沒有血色的臉頰，緊閉的眼睛，蒼白的唇，還有那冰涼的體溫，嚴晉厚的手顫抖的不像樣子，他那麼的驕傲，那麼的不可一世，卻無法保住自己的孩子，自己那麼寵愛著的孩子。
微掀開被子，嚴文真身上的衣服已經被脫下來了，嚴晉厚輕摟過沒有意識的嚴文真，抱在懷裏，輕拍著嚴文真的背，像是在哄一個淘氣的孩子。
“真兒，醒過來，爹爹回來了。”嚴晉厚聲音有些不穩。
嚴文真的頭歪向一邊，隨著嚴晉厚的動作微微晃著，就像一具沒有生命力的木偶娃娃。
嚴晉厚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嘴裏囁囁著，卻說不出話。將懷裏的孩子抱的更緊了，像是要勒進自己的肉裏一樣，那瘦弱的沒有生命的身體。他一直自詡看淡生命，看穿生死，此時，卻接受不了，接受不了他的孩子，躺在自己麵前，一動不動，那麼小，那麼脆弱可憐。
身下的被子越捏越緊，力氣大的幾乎露出蒼白的指骨。一個人，根本不能體會到，這世上之人無情的極限，在他承受剜心之痛之前。他根本不能想到，這麼一個單純的渾然天成的孩子，為什麼會有人用這樣極端的方法去對他，去傷害她，他們怎麼忍心，怎麼下的去手！
嚴晉厚閉了閉眼，喉嚨微微攢動著，自從父親被發配南疆荒蕪之地後，他已經好多年好多年不曾有這樣痛心疾首恨不得食血啖肉的情緒了，他從來不是個好人，不是個仁慈之人，他這一生，從少年將士到如今的鎮北大將，手裏殺過的人，比見過的人還多。該殺的，不該殺得，都成了他刀下亡魂。後來歲月漸長，年輕的盛氣漸消，人仿佛突然之間變得通透了，沾染了齷齪和鮮血的手，就像被時間的塵沙洗盡，露出最本真的赤裸麵貌。人殺人，人吃人的命運，在世界的每個角落裏上演，從來不曾新奇，從來不曾偉大。那雙手，從此再也不能隨意的揮出砍刀，再也不能輕易的染上鮮血，他隱忍，他退讓，他站在一旁，閑看著他人的命運起起伏伏，在生生死死裏折騰，他都不曾像現在這般，渾身痛的像是要爆裂一般，腦子裏激烈的衝突，幾乎要讓他走火入魔。
這世上，總有人不饒你，總有人不能饒恕美好的東西。
縱你情癡，縱你清懷，總有無盡魔間地獄。
也許左雲回錯待了嚴晉厚對一個兒子所懷的心意，但他有一點說得是對的，毀人所愛，當真能讓他痛不欲生。
因為這世上，能讓人堅持活下去的，就是心底裏存留的美好。
三更天時，老大夫幾乎是被嚴越拖過來的，慌慌張張，進門差點跌了一跤。嚴晉厚早已把嚴文真安放在床上，在一邊站著，看著窗外，房間裏的氣氛十分壓抑。嚴晉厚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聲音空靈，“醫老，看看真兒還有沒有救。”
老大夫被稱為醫老，姓李，是原先嚴府的老大夫了，資曆深，醫術精，之前曾隨嚴老將軍征戰沙場，後來嚴老將軍不在，將醫老留下服侍嚴晉厚，對嚴家忠心耿耿，連宮裏幾次三番請他入駐太醫院，他都不肯，兩年前因上了年紀身體不好，辭去嚴府醫老之職，現下，深夜被叫道這小客棧來，也知道是出了事，無奈人上了年紀，行動不便，進了門喘好一會兒停，論資講輩，李醫老是不用給嚴晉厚行禮的，也不多說話，顫巍巍的走到床前，伸手在嚴文真脖子處貼了貼，又將眼皮翻看了一番，隨後是診脈，臉上露出些疑色，看向嚴晉厚，“小公子落水多久了？”
嚴晉厚看向嚴越，嚴越道：“不到半盞茶的功夫····”
嚴晉厚負於背後的雙手捏緊。
“半盞茶···”李醫老側著頭想了想，道，“半盞茶的功夫，五歲大的孩子起碼能在水裏掙紮一會兒，救上來也應該是還有呼吸的，可這····”
嚴晉厚轉過身，道：“這什麼？”
嚴越一下子跪在地上，道：“小少爺被救上來的時候，·······身上綁了繩子·····”
一瞬間，嚴晉厚銳利的目光掃向嚴越，“剛才為何不說！？”
“屬下擔心主人失控，現在這種情況·····”
“真是該死！”嚴晉厚厲喝，“誰讓你自作主張的！？”
嚴越無話可說，隻勾著頭。
嚴晉厚呼吸急促，告訴自己現在不是計較這些事情的時候，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看向李醫老，“請醫老想法子，救救真兒，我不想他死。”懇切的聲音飽含著的痛楚，把李醫老都怔住了，回過神來道，“孩子落水時間不長，但因為身體被縛，無法掙紮漂浮延遲落水速度，所以吸水過多陷入窒息假死，少將軍不要擔心，老夫盡力救活小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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