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多情隻有春庭月(五)

章節字數:3076  更新時間:14-03-08 15: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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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不出我所料,華萱的事我不說,自然有悠悠眾口,口耳相傳。沒幾天的功夫,全雲城的人都知道了。

    傳啊傳,傳啊傳,最終傳到了哥哥的耳朵裏,然後,爹知道了,娘知道了,連翠彤和於婆都知道了……

    對於這件事,爹爹是這麼說的:好樣的,沒叫姓華的占了便宜去,不愧是我們家的女兒!

    娘是這麼說的:都要出嫁了,還這樣胡鬧,叫我怎麼放心啊,唉。

    翠彤是這麼說的:小姐真厲害,這樣嫁到皇子府去才不會讓別人欺負了去。

    於婆是這麼說的:官家小姐都不是省事兒的主,佛祖保佑我家狗娃娶得是平凡人家的好姑娘,佛祖保佑,阿彌陀佛。

    這事以後,我爹爹恨不得把我放到華府門口咬人去,娘親卻不準我在合婚貼之前出去。我每日悶在家裏,跟沈姑娘和錦娘寫寫信,做些針線活,日子也不是很難過。

    終於到了這天。

    一大早,入畫就把我叫起來。合婚貼不必太隆重,於是我換上了那件新做的煙霞色寬袖長擺羅裙,梳上繁複的如意髻,戴了三支寸寸金蓮步搖,垂下的長長的米珠隨著步子搖擺,掃到耳廓,有點微微的癢。鬢間斜插著幾簇連翹,金色的花瓣肆意開放著,倒仿佛真叫人感到了幾絲春意盎然。

    時辰到了,入畫扶著我,走進了祠堂裏,族裏的長輩們早已到了,爹爹陪著他們說話。明侑這邊按輩分是需要皇太後過來的,可是皇太後身子不太安康,早些年就搬去佛陀山修養去了,於是皇上做主請了定安王趙鴻替明侑合婚貼。

    定安王是先帝最小的兒子,才過而立之年,但甚得當今聖上的賞識,權高位重。自從明侑拒婚,皇上不僅沒有冷落他,反而倒比從前更重視了,前日還下了諭旨,明侑成親後便會被封為賢王,世襲王位。

    我這是第一次見他,上前行了規規矩矩的宮禮,他笑著扶起我,溫文爾雅,明侑的性情大約就是襲了他這個小叔叔吧。

    定安王微笑著打量我,說道:“難怪明侑惦記你,果真是個妙人。”我大方地對他一笑,卻也不失恭敬:“王爺過譽了,能得七皇子青睞,是小女的福氣。”

    他點點頭,頗有深意的眼眸流露出笑意,說:“他定不會負你。”

    我往裏麵看,卻沒有見到那讓我神牽夢繞的身影。正四處尋他,冷不防被一隻手拉到祠堂後麵去了。我一彎嘴角,這人,真是。

    明侑越發清減了,但眉目依舊溫柔如昔,他拉我到身前,輕輕地抱住我,似有很多話想對我說,又好像不是。

    我環著他的腰,額頭蹭著他的胸膛,甚為滿足。耳邊聽得他說:“曉看天色暮看雲,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臉上是掩不住的笑意,我將頭往他懷裏又埋了埋,小聲回道:“君還知道相思苦,怎忍拋奴去?”

    他低聲笑笑,抱我抱得更緊,好像要將我揉進他的骨頭裏去,我依偎著他,相對無言。

    合了生辰八字,祭拜了祖宗後,該是雙方交換信物了。

    我與明侑垂首而對,各自施了禮。明侑將那方錦盒交給定安王,再由定安王交給我,我的錦盒,則由族老交給明侑。如此,就算禮成了。

    明侑給我的是一枚碧玉配,造型古樸,玉質通透。我認得這是他戴了二十年的玉佩,當下心意,不以言表。而我的,是那方玉虎。我承認,錦娘說動了我,況且,爹爹讓我守護的玉虎,交給明侑也是一樣的。我們這一世,已注定了不會分離。

    合過婚帖,我們又不能見麵了,直到成親那日,才可以相見。這會兒,我才意識到我真得要出嫁了,嫁給明侑,嫁給我的心上人。

    炎炎夏日來臨,今年比去年要熱得多。我穿著一身玉渦色紗裙,執一柄繡著綠堤垂柳的絹扇,一下一下地扇著,手裏捧著幾卷話本兒看著。

    突然,眼前垂下一大片陰影,我抬頭一看,一個煙青色的高大身影就這麼站在我麵前。陸景岄,這次我知道他名字了。本姑娘從不跟無名小卒鬥,無論是誰,都得給我把名字報上來再說。

    這個不自覺得家夥,兩個月前就在我們家住下了,說是辦完了事就立馬搬出去,在外麵住不方便。爹爹向來重義,更何況此人有恩於他,恨不得將人家供起來才好,對於打秋風這點,我著實不齒。

    陸景岄每日白天出門,晚上回來,平日裏我是見不到這尊神的。卻不知他今日怎得了空,跑到我的園子裏來了。

    我拿絹扇在眉間搭了個小篷,眺望遠處,很好,太陽沒有打西邊出來,那就是他自己的毛病了。

    放下絹扇,我笑眯眯地問他:“陸公子,又迷路了嗎?”他一向陰麗的神色卻沒來得柔和起來,像是問我又像是自問自答:“你真不記得我。”

    這般沒來由的話,我倒是第一次從他嘴裏聽到,我與他從不曾見過,何來記得一說。看來,很有可能是太陽太大了,把陸大公子的腦子給燒焦了。

    我朝著太陽的方向,眼神虔誠,內心誠懇,真摯,道:“幹得漂亮!”

    原先他也沒得罪我,初見那件小事我過後就給忘了。但不可原諒的是,自從他住進我家,就天天沒事在爹爹耳旁說我的壞話。自然。我是沒聽到,可是,這陣子就他跟爹爹走得近,不是他還能是誰。

    前日,我從小門溜出去找錦娘。還沒走兩步,就被他給撞上了,這也太巧了吧,我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在跟著我。很有可能,他是想將我從朱府踢出去,然後幹掉我哥,最後徹底霸占整個朱府。

    沒到下午,爹爹就在小門那裏加派了四個家丁,還是從前跟他一起上過戰場的將士。隻要我一靠近,他們就大聲地請安,大聲地問候,聲音大得像打雷一樣,每每都將我嚇得一大跳。

    從此,我便跟陸景岄耗上了。往他的茶水裏加泥巴,也讓他接接地氣;往他的床上潑冷水,大夏天的雖然不冷,可是水床也不好睡啊……

    待嫁的日子原本很是枯燥,但因為有了這個動力,我每日活得有聲有色,動力十足。隻要他向爹爹告狀,我就加量,加量,加到他不敢告狀為止。

    這次他來尋我,估計是在茶水裏聞到了泥土的芳香,要不就是在床上感到了尿床的嫌疑……我正捉摸著,他卻突然彎下了腰,鼻尖幾乎要挨到我的鼻尖了。

    我的心驟然停止了跳動,大腦也停止了思考,就圍著一個問題死活繞不出去:他想幹嘛,他想幹嘛?莫非是惱羞成怒,想殺人滅口?!

    沒等我開口喊救命,他就開口了,眼神陰鬱,語氣不善,“下次再往我的茶水裏加料,我就喝你的,往我的床上潑水,我就睡你的,惹惱了我,你就沒好日子過了。”說完,瀟灑地轉身,一揮衣袖,袖擺帶起的風吹到我臉上,帶著一絲衣服上的熏香,淡淡的。

    我還處在迷茫中,他剛剛說什麼來著,哦,威脅我,我會怕嗎,當然會!奶奶個熊,太狠了你,果然是最毒婦人心啊,居然想壞我清譽,等你落到我手裏,弄死你個冰塊臉!

    話是這麼說,但有句話說得好,識時務者為俊傑。還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於是,我很聽話地停了暫時的報複,規劃著我的複仇宏圖大業。

    李闥入府看過我兩次,他說他與我哥哥同歲,李家與朱家交好,名義上也是我的世兄,出嫁那日是要給我背嫁妝的,我便放下了前嫌,與他重新交好。

    相處久了,不難發現,君本瓊枝,瓊枝玉葉。他這樣的顯赫身世,俊朗相貌,不知是雲城多少女子的夢中情人。如果可以,我真心希望他能找到自己的紅豆。

    眼前突然浮現沈姑娘的音容笑貌,那倔著頭與華萱對峙的模樣著實忠貞可嘉,再一瞧身邊的人,當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呢。

    我試探著跟李闥開口:“我認識一位沈姑娘,俏麗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眉梢眼角藏秀氣,聲音笑貌露溫柔……”

    可是還沒等我說完,就被他製止了,“你自個兒還沒嫁出去,別折騰我的事。”

    我裝作沒聽見,繼續糾結著他和沈雲曦的姻緣,不折不撓道:“那位姑娘是真得很好,雖然我不知道她中不中意你,但是你的模樣也不差的,可以努力努力,沒準兒就成了呢……”

    他突然定定地看著我,看得我手足無措,幾乎有小半盞茶的功夫,他都沒有說話,就那麼望著我,望得我頭皮都發麻了。

    我打算說些什麼來打破這難耐的尷尬和沉默,卻不料他先開口,語氣裏有些許的期待和慨歎:“我本將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此話何解?”

    突然這麼一句似是而非的玩笑話叫我不知如何回答,絞盡了腦汁也隻能說:“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

    他不做聲,緩緩轉過身,回去了。暮色裏,那身影分外蕭瑟,潦倒,滄桑,叫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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