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715 更新時間：14-04-20 21:07
炎晟放下炎音，問：“你叫我什麼？”
“大哥--怎麼了？”
炎晟挑眉，“你可知道我姓甚名誰？”
炎音道“我們從未見過麵，我怎麼會知道你姓什麼叫什麼？”
“那好，我現在就告訴你。我姓炎，單名一個晟字。現在你可知道我是誰了？”
炎音一怔，炎晟！這個名字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呢？在這炎龍帝國，誰不知道炎晟這個名字？幼時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了出來，冷酷的語氣，高高在上，用一句話決定了他和母親的命運。最後的畫麵隻停留在寒光湛湛的利刃與一片血紅之中，原本早已愈合的傷痕隱隱作痛。
這個人，為什麼會在此時此刻出現在此處呢？然而最終，諸多的疑問到了嘴邊卻變成了另外一句話。
“你為什麼不早一兩個時辰出現呢？哪怕再早一點點都好啊。”說罷，眼淚便像泄~了閘的洪水一般傾瀉而出。
母親，他來了來了。他來看我們了，您看到了嗎？
炎音麵向著村子所在的方向跪了下來，一一叩首。額頭重重地磕在草地上，是給母親陳寧的，也是給村子裏大夥兒的。
“村子沒了，你跟我走吧。”炎晟將磕完頭的少年扶了起來，就見額頭上已經見了血。
“去哪兒？”炎音擦幹淚水問。
“跟著我，我到哪兒，你就到哪兒。”
炎音不解，“為什麼？”
炎晟更是覺得奇怪，難道對於他的事情陳寧真的隻字未提？該稱讚這女人守信麼？但是為何心裏總覺得有些不舒服呢？
“謝謝您救了我，但是我還有其他事情要做，不能跟您走。”
炎晟心中不快，“什麼事？”
“報官！”
“什麼？”
“報官！村子裏的人不能死的不明不白，我要去報官，將凶手找出來。”炎音的聲音不大，而且十分輕柔，但炎晟卻從中聽出了決心。
不過，他心裏還是有些不爽快，“你難道不知道我是誰？”
炎音輕輕點頭，“知道。”“您是皇上，炎龍帝國的九五至尊！”
炎晟挑眉，“然後呢？”
炎音愣了愣，“--炎龍帝國最大的官兒。”
炎晟隻覺得一口氣堵在心口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難道你真的沒聽你母親提起過我？”
炎音點頭，“聽過。您是炎龍帝國的皇帝，大家都提起過你。”
炎晟聽罷，有些泄氣。難道這個孩子真的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
“你叫什麼名字？”
“--炎音。”
一旁雷雲驚訝的看著炎音，在炎龍帝國。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但是大家都默認了炎姓是隻有皇族才能擁有的姓氏。這個少年怎麼會擁有？再看看自家主子的神色，雷雲似乎明白了些什麼。
而事實上，即便是在五柳村，人們也隻知道炎音叫音兒，卻不知道他姓什麼。
炎晟深吸一口氣問“你知道這個姓氏意味著什麼嗎？”炎音不語，隻聽炎晟繼續道“如果你的母親沒有告訴過你，那麼，從今天開始我會讓你明白的。”
炎音微微愣神，記憶深處的那個模糊的身影似乎清晰了些。然而他卻忽然有些害怕了。為此，他不覺輕輕後退了一步。
這個男人很強大，強大到無論他對他做什麼他都沒有絲毫反抗的餘地。所以他才會覺得害怕。
然而，對於這個警惕的小動作炎晟卻有些無奈。不過，這個孩子倒也讓他很吃驚，從炎音的種種表現他知道，炎音一定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但他卻刻意回避著不願意承認。這是為何？炎晟很是好奇。
不顧少年的反對，炎晟輕輕將炎音拉到了身邊，然後對身後的雷雲與影坤說“雷雲、影坤，過來拜見朕的三皇子。”
雷雲瞪大了眼睛，三皇子？！這個少年竟然是三皇子？！
然而相比於他的震驚影坤則要鎮靜得多，他單膝而跪，對著炎音道“影子營第四影衛影坤，見過三皇子。”
雷雲也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屬下雷雲，叩見三皇子。”
然而，麵對他們的大禮，炎音卻僵直了身體不知該做何行動。他不明白炎晟這麼做的理由。要知道，讓他的身份泄露出去隻會帶來無盡的麻煩。還是說，他這是要徹底來一個了斷了嗎？
“你們先起來吧。三皇子的事情不能對任何人提起。知道了嗎？”
“屬下明白。”
“臣遵旨。”
炎晟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又對不知所措的炎音道“怎麼了？嚇傻了嗎？”
“--皇上這是什麼意思？”
“嗬--你這孩子。你現在應該稱我為父皇。”
炎音愣神，他看不見炎晟的表情，也無法揣測他的心思。難道炎晟真是來認他這個兒子的嗎？那麼母親這些年來的遭遇又算什麼？
“請皇上不要拿炎音來開玩笑，炎音沒有這個心思。畢竟我才剛剛失去至親之人。”
這個孩子真是意外的倔強，炎晟挑起唇角，不過倒也有趣。
“那好，咱們先不說這事兒。你不是要報官，想為村子裏的村民和你母親報仇嗎？我幫你，你跟著我一起查如何？”
炎音一愣，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很有吸引力的選擇，有這個人在查出真凶報仇雪恨絕對不是問題。
“你一個人，跟我一起走也安全些吧？我這個一國之君總不可能害你吧？”
炎音想了想，眼下跟著炎晟走是最好的選擇。於是便點了點頭。炎晟見他點頭答應，龍心大悅。吩咐影坤去找些柴火和吃的，今晚就先露宿一宿，明天再返回金石鎮。同時又派雷雲前去金石鎮叫了些人過來，這麼大的火可不能由著它亂燒。
後半夜，大火幾乎已經將整個村子燒毀。炎音從與炎晟談完話之後便一言未發，坐在地上麵對著村子發呆。
然而他心裏遠不像表麵上看起來那樣平靜，這個他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竟然在一朝一夕之見化作了一片廢墟。那些熟悉的身影也從此消失不見了。沒想到，到最後還是隻有他一個--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炎音自己心裏清楚，死亡並不代表著一切的終結。他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
炎晟一直觀察著炎音，他與這個孩子分離了十五年。作為一個帝王，他並不缺少子嗣，對於宮中的其他孩子，他並沒有過多的關注過。倒是記憶之中一直有一個小小的身影揮之不去，不知道是因為那孩子平靜眼神，還是因為利刃刺傷眼睛時他的哭聲。十五年來，他總是會在不經意間想起那對漂亮的紅瞳。
所以，也是在不自覺間，他將有關那孩子的一切都記了個清楚，包括他身邊的人與物。否則，他不會在第一時間認出那支經常被寧妃所佩戴的金釵了。
整整一~夜，炎音都靜靜地望著村子的方向，似乎在為村民們進行緘默的送別儀式。炎晟沒有打攪他，他知道失去親人的痛苦對於這個少年來說一定是一個很大的打擊。但是，他也相信炎音一定會很快振作起來，因為他是他的兒子。
清晨，一~夜未睡的炎音跟隨著炎晟離開了五柳村。炎晟讓人弄了輛馬車來讓他乘坐。炎音知道自己的眼睛不方便，便也沒有推辭。
然而，對於炎晟一直讓炎音改變稱呼的要求，炎音充耳未聞。這多少讓炎晟有些惱火，最讓他鬱悶的是，他竟然沒有責怪他的立場。
“糖葫蘆～又大又甜的糖葫蘆～”
“誒--賣燒餅～又香又脆的燒餅咧～”
“喲！這位客官，要不要來點兒蘋果？您看！我這蘋果又脆又甜。”
“客官？本店新推出的特色菜品，要不要進來嚐嚐？”
炎音是第一次出村，聽到街上熱鬧的叫賣聲，他不僅好奇的挑開了簾子。即便看不見，但多少還是能感受一下這熱鬧的氛圍。
恍惚間想起前世就讀的小學門口似乎也有賣糖葫蘆的，一些小孩子總是會纏著來接他們放學的家長買上一串兒。紅紅的，有層糖衣，看起來亮晶晶的，吃起來酸酸甜甜的，味道很好的樣子。不過，他隻是遠遠地看過而已，並沒有真的吃過。因為家裏的父母不允許。
炎晟見他將頭伸出窗外，以為他有什麼需要的東西。便催動這墨翎走了過去，“這小鎮很熱鬧，怎麼樣？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嗎？”
炎音輕輕搖頭，“沒有。隻是聽見好像很熱鬧的樣子，有些好奇。這樣子能聽得更清楚些。”說罷，他還有鼻子使勁兒嗅了嗅“還能聞到香味兒。”
炎晟一愣，他差點兒忘記了，這孩子看不見。看著那條黑漆漆的布條，炎晟忽然很想將它取下來，再看看那雙眼睛，是不是還像剛出生時那樣漂亮。雖然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
收回思緒，他對他說：“我們在小鎮停留兩天，然後便去邊塞城。”
炎音點頭，既然已經說好了，那麼他自然隻有跟著炎晟走的份兒了。
到了落腳的客棧，馬車停了下來。來到完全陌生的環境，炎音有些不安。因此，在下馬車的時候腳底一滑摔了下去。幸好炎晟眼疾手快接住了他，才避免了他摔傷。
炎晟摟住他，“你就不能小心點兒，看清楚了--”話一出口他便一愣，看清楚？怎麼看清楚？
“抱歉。我下次會小心的。”炎音有些尷尬，以前沒坐過馬車也不知道下車時要如何注意。
炎晟一愣，見炎音並沒有將他的話放在心上才微微鬆了一口氣。
“沒事就好。”說罷，便牽著他向客棧裏走去。
客棧內，早有人準備好了一切。休息的客房在二樓，為了防止炎音再摔倒，炎晟便親自將他抱上了二樓的客房。
對此，炎音表示既尷尬更無奈。畢竟他不太喜歡與‘陌生人’接觸，但是對方一片好意，他也不好多說什麼。更何況那人還是他的父親--雖然他不怎麼願意承認。
“屏風後麵是洗澡用的桶，裏麵已經放好了熱水。你先洗個澡，換洗的衣物就放在桶旁邊的凳子上。算了，還是我幫你吧。”炎晟看著炎音，總覺得不放心他一個人。
炎音一驚，他可不是小孩子了。洗澡這等私~密之事自然不可能讓別人幫忙。
“不用！我自己能行。”
炎晟懷疑的看著他，“真的？”
炎音點點頭，“可能會花些時間，不過我自己完全可以。”
炎晟還是有些不相信，但見炎音態度堅決，他便也不再強求了。“那好吧。我就在外麵的隔間，有事就叫我。”
炎音點了點頭，表示明白。聽到炎晟離去之後，他才慢慢mo索到浴桶旁邊，確認了凳子上的衣物所在之後才開始褪解下自己的衣物。
水溫剛剛合適，炎音浸泡其中感覺格外放鬆。他解下用來遮眼的布條，一條橫穿雙眼的疤痕暴露無疑。炎音逐漸長大，這條疤痕卻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消逝而消散，炎音的雙眼也依舊無法看見任何東西。事實上，他連睜開都很少。
他捧起一捧水潑在臉上，晶瑩的水珠便順著臉龐滑落而下，還有些卻掛在了羽扇般的睫毛上，不肯墜~落。眼瞼微顫，炎音試圖睜開眼，但最終他還是放棄了。也許，現在這個樣子才是最好的吧。這雙眼睛不應該暴露在世人麵前。
大概是因為臨近冬天了，所以水也冷的特別快。炎音穿戴好走出來時，炎晟正在喝茶，一邊考慮著炎音的事。他在猶豫要不要帶炎音回宮，若回去，那也就意味炎音將會麵臨著無盡的麻煩，畢竟皇宮不是純樸的小村莊。聽見炎音出來，他便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將目光轉了過去。
換下粗布麻衣的炎音此刻正穿著一身天藍色的長袍，袍子配著月白色的腰帶，右下角的位置還繡著一朵靜靜怒放的睡蓮。腳上則穿著一雙白底銀花的長靴。
因為剛洗完澡，頭發還是濕的，所以炎音任由它披散著。但是，雙眼上卻依舊是那條黑色的布條。
“那個--請問能不能給我一條幹的毛巾？”
然而，炎晟卻像沒有聽見一般，呆呆的看著炎音。這個時候，他敢肯定，炎音大概是他所有子女裏長相最為出色的一個。臉像他的母親，輪廓比一般的男孩子要柔和的多，鼻子不高，但與這張臉正好相配。嘴唇略薄，唇色是淡淡的嫩粉色。
“你還在嗎？”聽不見回答的炎音在此開口問道。
炎晟回神，後悔這一次沒帶幾個侍奉的丫鬟。他四處看了看，然後找了一塊幹淨的布巾，“在。”
布巾落到頭上的時候，炎音愣了愣，“呃--謝謝。”
鬼使神差的，炎晟將炎音拉到一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然後幫他擦起了頭發。炎音不知道該做什麼，又道了聲謝謝。
炎晟卻道“對自己的父親，有必要這麼客氣嗎？”
“我--”
“難道你對你母親也總是這麼客氣？”
“--沒有。”提到陳寧，炎音的神色頓時有些黯然。
炎晟知道又觸及了他的傷心事，於是換了話題，“為什麼一直蒙著一塊黑布？”
炎音抬手，mo了mo眼睛上的黑布，“這個，戴著比較舒服。”
炎晟無法理解他所說的舒服究竟是怎麼回事，索性也不再問了。
倒是炎音忽然開口問他說“你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出現？”
“我嗎？我是來微服私訪的啊。最近邊關不怎麼太平，外族裏麵出了些不聽話的家夥。”說到此處他頓了頓“罷了。我跟你說這些幹什麼？你又聽不懂。”
炎音默然，也不再追問。
“好了。午飯我會讓人送到房間來，下午我還有事要辦。你呆在這兒等我，一個人可別亂跑。”
炎音點頭，並未多說什麼。事實上，他也沒什麼發言權。
午飯之後，炎晟果然出了門，還帶著雷雲一起去了。至於那個叫影坤的，昨晚之後炎音便再沒聽見過他的聲音。也不知道他是否離開了。
為了不給別人添麻煩，他很聽話的呆在了屋子裏。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炎晟這一走便是一天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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