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飄渺的風月

正文  夢幻烏鎮——似是故人來

章節字數：2364  更新時間：14-06-12 1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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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幻烏鎮

    ——為文代筆

    這些年過去了，什麼都在變，包括烏鎮。我們也漸漸老去，然而有些事情始終都沒有變。那個書館裏我們同時拿開書架兩側的書而相見的一瞬，在逢源雙橋上訴說的故事，印染廠房裏藍印花布隨風舞動時你若隱若現的麵容，三白酒和姑嫂餅雖然失去了最初的味道但依舊還在，那些世人未曾涉足時的青石板路上你留下的影子還在。黃昏時，夕陽收盡她最後一絲紅暈，暗青色漸漸充盈整個空間，而燈火未亮的那段短暫時間裏，我會默默想到現在的你會是什麼模樣。

    人的一生能有一次那樣的感覺就足夠了。人要在各方麵成長長大，在感情上，男人因為女人而長大，女人也是因為男人而長大。當年我們彼此令對方長大，卻不能在一起，那是我們那一代人的憂傷。而現在，令自己長大的那個人卻未必因自己而長大。就像現在的烏鎮一樣，已經沒有了當初的純靜，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熱熱鬧鬧，紛紛亂亂。我現在很少出門，每天一大早出去走走，順便把一天必需的東西買來，夜深人靜睡不著的時候也會出去一下。一個月前，旭突然跑來說，他見到了當年的英姐。這些孩子看到你當年的照片就一直非要稱呼你“英姐”，而他們叫我為“爺爺”。聽到這個消息，我拿著澆花水壺的手失去了知覺，水壺掉在地上，我的雙腳再也不能移動半步。自從那天早上在突如其來的大雨裏準時到達的開往上海的汽車帶走你之後，我就有一種永別的感覺。這麼多年過去了，英，你真的會來嗎？我摘掉了眼鏡，多年不曾流淚的眼睛飽含淚水。

    站在旁邊的旭驚訝地看著我。旭是烏鎮長大的年輕人，在一次偶然的機緣下我們認識了，成了忘年交。他特別像當年的我，隻是我喜歡文字，他酷愛武術。在他強健的體魄下藏著一顆多情而敏感的心。他見了你的照片之後，對我說，將來他一定娶一個像英姐一樣的老婆。這孩子！他現在已經成為高竿船上最出色的表演者。我專門去看過他的表演，他穿一身素白衣衫，在眾人眼中泰然自若，身手矯健，手剛碰觸標杆，等大家反應過來，他已經到了中間第一個停頓的地方。他的敏捷為他贏來一陣熱烈的掌聲。隨後他舒展身體做了幾個漂亮的動作，又繼續向上攀爬。竹竿在他的重力之下彎成了180度的半圓，他穩住身體，開始了驚險而瀟灑的表演。他的身體在烏鎮上空曲折盤旋，變化多端，宛如一條遊龍。柔和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折射出無限的光彩。那天他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在烏鎮上空看見了當年的英姐。

    “爺爺，您怎麼了？”旭疾步上前，扶住我。

    我拂下那些老淚，一手抓住旭的前臂，說：“她，她真的回來了？”

    旭顯得有些疑惑，問：“誰回來了？”

    “英？”

    旭想了一下，笑了，說：“爺爺，您都這把年紀了，還這麼激動？我說的不是真的英姐，是一個和當年英姐一樣的人來烏鎮了。”

    我終於聽明白了他的意思，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他，張嘴便說了這樣一句話：“你這孩子！”我的腳步變得有些蹣跚，旭攙住我，走回廊下，尋了個椅子坐。這些屹立數百年的老房子，觸手之處果然有些歲月的滄桑，廊下的木刻柱子失掉了本色，被幾十代人撫摸得光滑圓潤，一體烏黑。在這裏住了一輩子，每段時間看到的烏鎮似乎都不一樣，感受也不相同。如今到了這把年紀，看那裏都覺得相熟，不是因為去過看過，而是直接在心上相熟了。此刻，我才真正能和烏鎮說上話，我對那段似水年華裏一刻心動而起的牽掛半生的愛情有了新的認識。此時，陽光透過屋角照過來，河兩岸和東大街上傳來熙熙攘攘的人聲，遊客漸來，這一天的生活要開始了。

    “旭，陪我到樓上看看吧。”我突然想去看看這些遊客，又不願到熱鬧的地方，便想到樓上有塊不大的涼台，臨河，剛好一觀。

    “好嘞！”旭開心地攙我上樓，邊說：“爺爺，我總覺得她沒走，她今天一定還會來。”

    這孩子要陷進去了，該來的總會來，該經曆的總要經曆。看著他那麼開心，那麼心動的樣子，我隻能意味深長地笑一下。希望他這一劫能有個好結果。“爺爺，等她來了她還會去看我的表演，到時候您幫我把她請來。”他興奮地說。

    “我？這不行。”

    “怎麼不行？爺爺，您一定行的。憑您的修養，憑您這一身書卷氣。我確定，隻要您出現，她一定會想和你聊聊。”

    我實在纏不過他，況且真能請到一位和當年英一般的人來做客也是不錯，於是便答應去試試。旭高興地手舞足蹈，那張年輕的臉，那真誠的天真無邪的笑，感染了我。

    我們到了樓上，扶著涼台上的欄杆，俯視河的兩岸，順著河道向極遠處眺望。我想起那些日子帶著英走過的每一個地方，那時烏鎮並沒有對外開放，像一個歸隱已久的老人，享受著恬靜的生活。英是早期發現烏鎮的為數不多的幾個人之一。她看到了經曆過曆史而走到今天的原始的烏鎮，真正的烏鎮。我帶著她走在古老的橋頭巷口，沒有人打擾，我們也很少開口說話，卻彼此更了解了。有那麼一刻，或者有那麼幾個間斷的不連續的瞬間，我們的魂靈溝通了烏鎮，便有恒河沙數無量的信息一下注入我們的意識，我們又通過烏鎮彼此對立著，看清了對方水晶般透亮的心。或許我們並列走著，從各自的眼睛裏閃出一道亮光，合在一起，迸發出恒星燃盡後爆裂的光華，在這震徹宇宙的光華裏，我們明白了一種叫做“愛”的東西。它是如此地具體而模糊！

    “爺爺，快看，快看！她真的來了。”旭急切而驚喜的叫喊讓我回過神來，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在一群紅男綠女中，在一陣吵吵鬧鬧中，在一片陽光普照中，我一眼就看到了那個氣質不俗的女人。是的，我同樣一眼看出她已經是個真正的女人了，從她一身的純綠色風衣上，從她挎著的棕色小包上，從她提著的價值不菲的相機上，還有她緩慢的步子和沉穩的背影，雖然我沒有看到她的麵容。可，旭還是個孩子。她，實在有些像英。

    “穿綠色風衣的那一個？”

    “爺爺真厲害。”

    “可是，她已經很大了。”

    旭默不作聲地低下頭。看來昨天他已經看清了她的相貌，也大約判斷出了她的年齡。

    “這我不管，我隻想見見她。”抬起頭來的旭，目光那樣清澈而堅定。我深深地歎了口氣。

    旭拉住我說：“爺爺，咱們走吧。時間差不多了，他們正趕往逢源雙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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