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647 更新時間：14-03-15 19:02
清明時節，外公回了一趟鷹潭老家掃墓。一下火車，外公就分不出東南西北了，變化真大呀！多年沒回來真是舊貌變新顏，一個古老的小城變得高大起來，舊的街道不見了，展現在麵前的是一排排新樓房，原來鷹潭飯店五層樓是這個城市最高建築，現在20多層的高層電梯房也拔地而起比比皆是，晚上的霓虹燈閃爍著整個城市，比起大城市也毫不遜色，外公感歎著：“滄海桑田呀”。
“哥吃菜，鷹潭變化大吧？”妹妹看到哥哥從上海回來非常高興，多年分別哥蒼老了許多，天天見麵不覺得親人有什麼太大的變化，多年不見，孩子會突然長大，中年人會突然變老，外公五十歲去上海，回來嗎已是花甲老人，真是鄉音未改鬢毛催呀！豐盛的家宴，濃濃的親情，外公熱淚盈框，感歎道：“變化真大，變化真大呀！你不到車站接我，我這個老鷹潭都認不得回家了”。
“一一快來叫舅公”妹妹把四歲的小孫女喊到麵前。“舅公好，舅公好”一一一邊叫一邊鞠躬。“真乖一一舅公帶你到上海去讀書，好吧？”“好，舅公帶我去上海，舅公帶我去上海”一一高興的叫起來，外公問道：“你的小孫女怎麼叫一一？這個怪名字有什麼意義嗎？”妹妹一聽笑了說道：“是一月一日生的大生日呀！所以叫一一”，“啊！原來是這樣，一一這個名字也蠻新穎的”，“一一給舅公背幾首唐詩”，一一小小年紀非常活潑、聰明、好動，家中來了客人妹妹總要把她帶到客人麵前表演一番，一來顯示她的才藝，二來鍛煉她的膽量。一一毫不膽怯，大大方方朗頌起唐詩來：“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一一背了一首又一首，接連背了五首而且口齒清楚，不出差錯。外公帶頭鼓起掌來，“好好，一一真聰明”，一一聽到誇獎，興趣更高，小臉通紅，“舅公我再跳民族舞給你看，我在舞蹈班是領舞喲！”“是嗎？”外公顯得很高興，一一說著說著就手舞足蹈起來。外公一看就知道一一進過舞蹈班培訓的。外公又帶頭鼓起掌來叫好。外公想這又是一個多才多藝，在起跑線上的孩子。
一一跳完舞，奶奶就發話了，“一一快吃飯，吃好趕緊去做作業”。外公一聽眉頭皺起來說道：“一一在幼兒園這麼小的年紀也要布置家庭作業呀？”“沒有辦法呀”妹妹歎口氣說。“現在不抓給她一點壓力，一步跟不上步步跟不上呀！”“有這樣嚴重嗎？”“哥，一一學的還是少的，人家的孩子學英語、學作文、學數學、學彈琴”，“那孩子累不累呀？”，“沒有辦法，等一一大些我也讓她去報各種學習班，我的孫女不能輸給其它孩子”，外公再也沒有話可說，真是全國一盤棋，全國的孩子都在起跑線上拚命哇。
外公還想了解一下孩子的學費貴不貴，又問道：“一一幼兒園的學費貴不貴，各種補習班貴不？”妹妹搖搖頭說：“怎麼不貴，學跳舞就要幾百元錢，學英語、學美術、學作文哪樣不要幾百元錢呀，辛虧是一個孩子，多了真養不起，跟我們小時候完全不一樣了，我們小時候哪裏進過幼兒園，更不要說進各種學習班，現在的孩子講幸福嘛也幸福，講不幸福嘛也可以說不幸福，我們小時候除了讀書就是玩，沒有現在孩子的壓力，現在小學生的書包連大人都背不動”。外公點點頭說：“你知道就好，你就少給一一學這樣那樣的，讓一一輕鬆、快樂點不好嗎？”“那可不行，我的小孫女可輸不起，別人的孩子都跑在前麵，我家的孫女落在後麵，這不耽誤孩子的前途嗎！”“你呀！你呀！”外公苦笑笑說：“你說一套做一套，什麼耽誤孩子的前途，你就不怕把孩子累壞，真不知道你們怎樣想的”。妹妹把手一攤說道：“我何嚐不知道可就是輸不起嗎”。
第二天，外公去了大哥家，大哥家可是個大家庭，鬧哄哄的，一大群孫子、孫女、外孫女嘰嘰喳喳鬧個不停，大哥也是的，兒子、女兒都成了家，都有孫子、孫女也不分家單過，全部團在一起，帶大一個孩子又帶一個孩子，也不怕累死。“快來叫小爺爺”大哥笑嗬嗬的招呼孩子們到外公跟前“小爺爺好，小爺爺好”孩子們輪著過來向外公問好。大哥一一介紹起來，“這個是老大的女兒，叫婷婷，已經考取河南的大專了；這個是老三的女兒，叫程心怡，兒子叫程文浩；這個是老四的女兒，叫程詩怡”。外公笑著點點頭說：“你們家都可辦個幼兒園了，這麼多孩子、子孫滿堂好福氣喲！”“好什麼，一天到晚忙死了，整天大的鬧，小的哭，哪有你輕鬆，隻生一個女兒多輕鬆呀！沒有辦法呀！”大哥歎氣的時候還是笑嗬嗬的，大哥就喜歡熱鬧，特別喜歡人家誇他福氣好，子孫滿堂，每當大哥帶著幾個孩子上街玩，熟人就會問“這些都是孫子吧？”“都是孫子、孫女喲！沒有辦法，累死了”，大哥口裏這樣說，心裏別提有多高興。
“你呀！你呀！也不要叫苦、叫累，當初叫你計劃生育，你就不聽，還說孩子也怕多呀！生了三個兒子一個女兒，現在倒好，你兩個兒子學你的樣，老三生兩胎、老四還生三胎，怪不得富不起來”。這時嫂子笑著接過話題說：“孩子也怕多呀！生一個是養，生二個也是養，就跟放牛一樣，一條牛是放，一群牛也是放”。不要看大哥大嫂口口聲聲說累死了，心裏是蠻歡喜的，一天到晚看到一大群孩子跑進跑出，這就是天倫之樂呀！
“叔叔好”大侄子國平剛進門就向外公問好，國平也帶著妻子王燕和女兒子苡從深圳回到鷹潭掃墓，大侄子國平是大哥最有出息的長子，江西財經大學畢業在深圳工作，買了房實了車。九十年代的大學生還是精英教育，一個高三班錄取不了幾個大學生，現在的大學生可是遍地開花，大學生當然是全家的驕傲。
現在熟人碰麵不是問你家孩子是不是考起了大學而是問你家孩子考取哪所大學，“真的，你兒子考取了上海複旦大學？這可是名牌大學喲！你兒子是請哪個老師輔導的？也給我介紹介紹，多花點錢沒關係，現在考取一般的、普通大學有什麼用，連好工作都找不到”這個熟人一聽得意起來說道“我哪有錢請老師輔導，我們夫妻都下崗了，一天到晚忙著找工作、賺錢吃飯、人家的孩子今天讀這個補習班，明天上那個補習班，我們可沒有這個閑錢，是我們孩子自己爭氣，非要考名牌大學不可，真想不到我一個小學畢業的大老粗，兒子還能考起名牌大學，真是想不到，想不到”，這個朋友一聽酸酸的，心裏罵道：“神氣什麼，不就是考試發揮的好，運氣好嗎！你以為你兒子真是天才呀！”這位朋友心裏這麼想，口裏還是說著奉承話：“這是你家你祖墳葬的好，才會考上這樣好的大學”，“那是，那是”這個朋友一點也不謙虛。
可外公的大哥也是小學畢業大老粗一個，又生那麼多孩子，能解決溫飽就不錯，那裏還有錢讓孩子上五花八門的補習班，可長子國平就能輕鬆鬆考起財經大學，不能說沒有天資聰明，天資加努力的孩子是最有出息的。
“開飯囉”嫂子張羅著，大人一卓，小孩一卓還坐不下，“大家擠一點，大家擠一點”大哥招呼著。“你喝白酒還是喝啤酒？”大哥問外公，“來白酒吧，喝慣了白酒過癮”，“國平來跟叔叔坐一起”，外公喜歡跟有知識有文化的人坐在一起談談話，外公也是小學畢業，50年代鷹潭還沒有幼兒園，外公的父母又忙生計，沒有時間照看孩子，就把外公和大哥送到小學去讀書，當年外公隻有4歲，大哥也隻有六歲，兄弟倆讀了一年書，一個字都不認得，第二年學校再也不讓兄弟倆讀書，外公到六歲和大哥再重新讀書，可兄弟倆小學讀了8年才畢業。每次兄弟倆同時留級時老師對外公父母說：“你兩個兒子真是活寶，老師都舍不得他兩個升級，接著再讀一年級吧！”外公的父親總是罵：“兩個沒有出息的東西，一天到晚就是玩，讀書就那麼笨，長大了就是做粗事的料”，果然言中了，兄弟倆長大後真是做粗事料，兄弟倆長大後都賣苦力，做搬運工作。外公總是吃驚現在的孩子為什麼這樣聰明，三、四歲孩子就會玩手機、玩電腦，一、二年級的小學生就會上網聊天，難道時代在進步孩子的腦袋也跟著發達。
“國平，深圳的孩子壓力大不大”外公總是關心這一類問題。“怎麼講呢！叔叔，大城市的孩子基本差不多，我的女兒子苡才五歲，除了上幼兒園外，業餘時間還要學跳舞、學英語、學古琴，孩子確實累，玩的時候少”國平說完也無可奈何搖搖頭。“國平，你好歹也是知識分子，怎麼也趕時髦？讓孩子有這麼重的負擔，就不怕孩子累壞？”。“叔叔，沒有辦法，現在大家都這樣，你不緊緊跟上怎麼行，深圳很多高級知識分子的孩子比我的孩子學的還要多，大家的孩子都在一條起跑線上，人家的孩子跑的快，你的孩子在後麵慢吞吞怎麼行？”又是起跑線，外公就煩這三方字，說道：“你也沒有進過這樣那樣的學習班，不照樣考起財經大學嗎！”“叔叔，時代不同了，過去大學是精英教育，現在是大眾教育，不考好一點的大學行嗎？現在深圳很多單位和公司招聘就象過篩子一樣，不但要受聘人學曆高、氣質好、能力強，而且還要工作經驗有上層人脈關係就更好，大學生剛畢業，哪來的工作經驗，簡直就是要招完人嗎！”外公一聽這確實是社會的現實，難怪現在的家長不惜代價從小培養孩子。外公歎了口氣說：“叔叔老了，真的落伍了，跟不上時代了”。
“對了！”外公突然想到一件事說道：“大城市競爭這樣激烈，工作壓力、住房壓力這麼大，不是很多人逃離北、上、廣嗎？深圳有人逃離嗎？這樣競爭會不會緩和一些？”國平一聽笑了說道：“是有很多人受不了壓力逃離了大城市，現在又有很多人殺回來了”，“為什麼？”外公不解，國平又說道：“他們認為逃離大城市回到中小城市，工作就好找，哪裏想到中小城市競爭也非常激烈，而且工作崗位也比大城市少得多，地方的關係網又非常複雜，沒有人際關係，不開後門、不用金錢鋪路是難辦成一件事的。大城市盡管壓力大，但相對來說，還是公平的，至少大城市是憑本事吃飯，憑能力賺錢，關係網也沒有小城市複雜，所以很多人又逃回來了，適者生存嘛！這就是自然法則”。國平一口氣說完，端起酒杯說：“叔叔，我們幹一杯”，“好，我們叔侄幹一杯”，外公也端起酒杯一幹而盡笑道：“國平你到底是知識分子，說的非常有道理”。
外公沉思了一會又說：“國平你的小公主子苡學了這麼多東西，又有你這個知識分子爸爸指導肯定出類拔萃吧？”，“哪裏，哪裏”，侄子謙虛起來，他連忙招呼女兒子苡過來說道“子苡，快朗頌一段英語給叔爺爺聽”。子苡長的漂亮雪白的皮膚，大大的眼睛，又活潑、又聰明，大城市的孩子見過世麵，沒有一點羞色，大大方方朗頌起來，外公文化低，一句英語聽不懂，但還隱隱覺得子苡口齒清楚，咬字很準，英語流暢，外公情不自禁鼓起掌來。坐在上坐的大哥更是樂開了花說道：“貫虹我們兄弟倆都不會讀書，可我幾個孫子、孫女個個會讀書，成績好的很呢！”“真的”外公吃驚了，“你不要不相信喲，來，心怡、詩怡、文浩、宇浩快把你們成績單給叔爺爺看”大哥一聲令下，幾個孩子抱著作業本和成績單，外公把每一個孩子的作業本翻看了一遍，連連說：“不錯，不錯，每個孩子的成績都是九十分以上”外公笑道：“大哥，你這些孫子、孫女花了不少錢進補習班吧？”大哥一聽，哈哈大笑起來說：“這幾個孩子哪有錢進補習班，他們放學回來就是到處玩，我也懶得去管，可他們就是成績好我看還是這些孩子天資聰明吧！要不就是我們家祖墳葬的好嗎！”大哥說完得意洋洋起來。外公也大笑起來說：“怎麼我兄弟倆是一個思想，那就是祖墳葬的好，來，我們兄弟倆幹一杯”，“幹杯，幹杯”一場晚宴吃到晚上九點才散去。
清明那天，難得的好天氣，晴空萬裏，芳草青青，迎山紅開的滿山遍野，一片春氣盎然。人們抓住好天氣前去掃墓。平日裏墳場冷冷靜靜，墳上雜草叢生，日曬雨淋，淒淒涼涼，清明的墳場煙霧繞繞，焚香、叩拜、鞭炮炸響熱鬧非凡。外公站在父母親墳前默默無言，兩眼含淚，他靜下心來仔細聆聽，全都是後人求祖上保佑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做買賣的求保佑發財、發財、發大財，讀書人求保佑考最好、最好、最好的大學，九泉下的先人你們是否聽到後代的祈求，你就墳頭冒青煙吧！滿足後人的心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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