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676 更新時間：14-03-24 14:44
劉闖微笑著點頭說：“正是，我叫劉闖，這位則是負責拍攝的小羅，您能在忙的時間裏約見我們真是莫大的榮幸。”
小羅也是個懂事的，不用教就起身給老三爺拍了幾張不同角度的個人照，又趁人家沉默不語的空擋連拍他跟高頌明的合照，其速度之快讓劉闖暗暗咂舌，心中也叫了幾聲好，就算套不出話來好歹拍了照片，回去交差也不算失了臉麵。想到此處，他臉上掛著的笑容深了幾分，因為微笑眼尾處爬出一條細長的魚尾紋。
劉闖繼而問道：“您作為本市有名的大財閥爺，是如何抓住經濟命門發家致富的呢？”
老三爺聳拉著的眼略抬了抬，卻不是看他，而是轉過臉跟高頌明說話，這麼大款吊著你在別處估計也找不到了。劉闖心裏直別扭，但臉上依舊麵不改色，即使被人家擱著白白浪費采訪時間也沒法子，老三爺不願說的就算殺了他全家還是不吭一聲的，性子又倔又硬，特別上了年紀更加難伺候。
過了幾個呼吸功夫，就在劉闖以為老三爺不想說正糾結要不要換個別的問題之際，高頌明適時替他爸回話：“什麼大財閥爺不過是外人的高讚，我們高家也隻是普通企業。我父親當時起始資金隻有一塊價值三千塊的石頭，在轉手到外國人手上攢了三倍的價錢，後來靠著這筆錢開始涉足經濟行業，要說這就是發家致富的前提的話，我挺感謝那塊石頭的。”
劉闖笑了笑道：“那塊石頭帶給你們財富是前提的話，那麼決定你們事業上成功的條件、機遇、能力以及要求是什麼呢？”
“對於劉記者你問的這幾個點，我表示隻要用一個詞就能給出答案。”劉闖配合的露出吃驚的表情，高頌明調侃笑說，“那就是‘資金’。一個企業家有才能而沒有錢隻會淪落到幫人打工的境地，而有才能又具備財富的企業家必然是人上人。不過你大抵有所耳聞，我父親之所以成功並沒有多大的才能，唯有那筆創業資金帶來了現在我們所享受的富貴。”
“在我們《時代年》中也編寫過不少靠一筆並不算多的起始資金白手起家的人物，他們在創業中或多或少會遇到挫折和困難，你們又是怎麼解決和應對？”
提問到這裏，一直聽著兩人一問一答的老三爺突然咳嗽起來，幾人看向他，尤見他端起茶壺給高頌明斟滿一杯茶，垂著眼掩下眸光。高頌明瞟了他父親一眼，笑顏裏頗為深沉，一時閉言不語，氣氛尤為尷尬窘迫。
劉闖臉上的笑容有點掛不住，雖早已知老三爺喜歡落人麵子，但還是有種被嗆到的不舒適感，心裏不由盤算起來，自己還沒問到什麼就此打住的話也很不甘心，吃這行飯幾年了，難搞的人物不少，不過對上老三爺這種成功人士多少還是被震住，大抵氣場就是形容他的。
而小羅倒也沒有他那麼多心思，不過混這行的都是有眼色的，自然從中瞧出氣氛不大好，再瞅瞅劉闖，腰坐得老直，平時他隻有在緊張的時候才會把腰挺得跟竹竿似的，像隻要這樣他就有力氣支撐下去。雜誌社裏以前跟劉闖一組的小晴背地裏嘲笑過他，說他當上首席記者還這麼緊張，真是笑死人了，我要是總編肯定炒了他魷魚，免得冷了氣氛。
那時交接的時候小羅就聽著這些笑料走過來的，後來幾次跟在劉闖身後去采訪一些大人物才發現這還真不能怪他緊張，畢竟對方都是有頭有臉的名人，氣場那叫強勢凜厲，眼睛像能甩出刀子，至少小羅也跟著緊張過一段時期，之後重新調整心態才沒那麼厲害，相比起他不用說話隻需在旁邊攝影的小弟而言，劉闖能硬挺下來已不錯了。
正在這時，廂房的門被人由外往裏推開，走進來的是一個二十三四的年輕男子，著瑪瑙紅的休閑西服，麵容清冷，一雙上勾的眉目添了分輕佻姿色，身姿亦是挺拔消瘦，看到這人劉闖多少猜到他是誰了，正是老三爺的孫子高羲儀，從美國歸來的學子。
待高羲儀坐下，小羅堆起笑容又開始拍合照，就在老三爺被他的閃光燈閃得眼花，正欲抄起茶杯扔過去的時候小羅便立即停下手坐回去，動作一氣嗬成，噎得他火氣竄了上來。
而劉闖又在這時發問：“請問這是高三爺您孫子嗎……”
話音剛落，茶蓋連同杯身直接從耳際邊擦過，然後撞到牆上碎成渣，劉闖大驚失色，如此驚心動魄，差點就把老二給嚇蔫了，等回過神來隻聽高羲儀淡淡道：“這位記者，你知道我爺爺為什麼這麼不待見媒體記者嗎？”
劉闖看了他一眼，搖頭說並不清楚。
高羲儀便說：“因為我爺爺很討厭閃光之類的攝像機，方才你手下先是失禮，又擅自拍照，這就是時代雜誌社的素質？”
劉闖咬牙暗恨，卻不得不扯住小羅伏低扛下這個罪名：“很抱歉，讓您們感到不盡興，實在對不住。今天能采訪到老三爺一家人實是我們的榮幸，接下來的時間就不打擾各位了。”
然而他想走老三爺還不樂意了，咳嗽一聲冷聲道：“那位攝影師可以滾了，但我沒說你可以走，你不是還沒采訪完嗎，我不喜歡做了小毛事就當完工的家夥，等你采訪完再給我滾蛋！”
兩人聞言，臉色俱是一變，小羅強製自己保持唇角往上揚的弧度，再看劉闖朝自己點頭，他也隻好到廂房門外等候。老三爺此般強勢無理，劉闖一一收入眼底，盡管諸多憋屈不滿，采訪的事確實不能隨意結束，於是收拾負麵情緒繼續擠出笑臉提了幾個主編要求發問的問題，當中都是由高頌明作答，其餘二人則在邊兒談話，一副爺孫情深的樣子。在這已超過十分鍾的訪問中他隻覺身心疲憊，連續加班熬夜都沒這麼慘過，這老三爺折磨人起來還真用心良苦。
采訪臨近尾聲，劉闖公式化地問：“不知您們對未來有怎樣的規劃？”
高頌明也公式化地說道：“我們主要重心將放到國際貿易上，中國市場不僅需求國外資源，還要自身打進國外市場，隻做中國人的生意是攢不了大錢的，隻有打通各國經濟市場，才是穩定的根本。”
劉闖皮笑肉不笑說：“高先生見解獨到，不愧是當代知名企業家，能聽得您一言，終生受用啊，晚輩還有很多地方要想你學習。”
“廖讚。”高頌明頷首微笑，轉過臉問老三爺，“父親，我看他問得也差不多了，就讓他走吧，待會孫家的人過來看到又嚼個什麼勁兒了。”
老三爺沉默地往劉闖那邊望過去，目光渾濁黯淡，過了好一陣子，他才略略鬆口說：“劉記者是吧，你要是還想獲取更多有用的信息可以在這周末再來這裏一趟，到時候別再犯錯了，好了，你滾蛋吧。”
劉闖連聲“謝謝”、“告辭”，臨走前投給高頌明深深的感激。在這漫長得猶如長跑般的采訪要不是有高頌明在旁幫腔答話，估計自己早已胡一把淚一把鼻涕抱著老三爺的大腿求采訪，這麼看來高家人除了老三爺行事詭譎外，其餘人還是正常明理的。高頌明也清楚為難一個記者對自己沒什麼好處，還影響到社會地位，做生意的人都曉得，有時候聲譽比性命還更看重，他自然不會做有損自己利益的事，至於他父親又歪打些什麼主意他不會過多幹涉，所以在接收到劉闖投來的目光時他憐憫地微微笑了笑，卻不再說多餘的話。
離開東霜館劉闖和小羅重重歎了一氣，小羅語帶不爽說：“他媽的那個老三爺，發起神經跟個瘋子似的，嘖，以為有幾個臭錢就是老大，我看他什麼倒台才好。對了，我走出來之後他有沒有怎麼你了？”
“沒有，老三爺再胡攪蠻纏也不敢怎麼著，旁邊兒還有兩個晚輩看著呢。”話是這樣說，劉闖心裏還是忽上忽下的，很是忐忑不安，想起老三爺還再約見周末做采訪，他總覺得裏頭不對勁，卻一時說不上來，隻好揭過這事說，“要是這個專訪做得好，以後就不用跑到人家麵前受氣了，你的日子還長得很，慢慢適應吧，小人物終歸爭不過大人物的。”
小羅訕訕一笑說：“知道了，劉哥。”
回到公司先是到主編那兒報告事情的進度，得知采訪得很順利後主編點頭讚了兩句，就讓小羅先去攝影部整理照片。待辦公室內隻有她與劉闖兩人後，主編才上下打量他，那眼神就像在說你居然平安無事，真是奇了怪了。
於是忍不住問他：“那老三爺真的沒對你怎麼著？”
劉闖有些氣悶，沉聲說：“他兒子跟孫子也在，算我命大吧。”
主編聽到這他這麼說，自覺自己表現得有點過了，收斂表情裝出溫和笑臉道：“不管怎樣，你能辦好這事兒就行，等你整理好資料上交上來後，我會跟總編說一聲的，到時候準備坐穩主任的位置吧。”
這席話聽得他哂笑不已，主編對他的偏見已經不是什麼秘密，全社裏的同事都知道主編時常刁難他，要追問個為什麼怕是“天生冤家，見了麵眼分外紅”吧，不然劉闖也想不到自己哪裏得罪她了。
出了辦公室他經過編輯部時正巧碰到去茶水間的張編輯，他拉著劉闖到一邊問：“知道你幹得不錯，主編鐵定不爽，到時候弄好資料別再給她，直接拿給總編也好，副總編也罷，就是別讓她撈走你的功勞，我就說你做了這麼多年，幹嘛還是個記者，我想這裏頭跟主編那女人有關，你別小看女人的手腕。”
劉闖長長歎了一聲說：“我就長得這麼惹人憎恨嗎……”
張編輯憐憫地看著他，安慰道：“要真混不下去就跳槽唄，以你七年的老資曆去到哪都能混得風生水起，就看你心裏怎麼掂量了。”
劉闖苦著臉，心說你他媽的這算什麼安慰，上趕著讓我打包袱走人，我好歹在這裏幹了七年，再怎麼失意也不可能屁溜溜的離開，至少也要踹掉主編才行，不然這幾年的苦不就白吃了？他死也不要。
晚上回到家他妻子不知去蹤，廚房裏留了些飯菜，他吃了一碗半就急著回房整理采訪內容，潤色校對編輯的工作是編輯部負責的，他隻要將今天采訪到的所有問答一一記錄下來就算完成大體流程的工作。不過第二天他卻沒有將資料上交上去，主編那邊發飆，竟衝出辦公室跑到采訪部揪住他追問起來。
劉闖拍開主編的手平靜說：“老三爺說這周末還會再接受一次采訪，我想再進一步訪問才上交資料，倘或主編你這麼著緊，我現在拿給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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