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611 更新時間：14-04-03 11:42
1913年，北平城內沈家大宅。
沈常青一聲不吭地坐在書房內，這位平日裏叱吒北平商界的沈會長此刻緊握煙鬥的手微微顫抖，緊蹙雙眉死死地盯著桌前的一份密保，電報裏僅僅簡簡單單八個字：情況有異，早做準備。這八個字死死的牽住了沈常青的每一根神經，他清楚的知道這意味著什麼，現在正是二次革命爆發的當口，袁世凱顯然已經沒有耐心再去粉飾共和的太平，上個月宋先生在上海被殺，各方勢力的口誅筆伐已經把袁世凱逼到了爆發的邊緣，他正在不聲不響的醞釀一場對革命黨人的大清洗。玩弄權術，陰謀暗殺都是這位從晚清政府裏成長曆練起來的野心家一貫最擅長的。
書房門口傳來叩門聲：“大爺，是我，我回來了。”
沈常青將桌上的密報收起，定一定心神，沉著聲道：“進來。”
來人正是沈常青手下最得力的一名夥計，此人姓王，喚做敬齊，從小跟著父親在沈家當差，略讀過幾年書，一直對沈家忠心耿耿，現在也不過三十出頭的年紀，卻儼然成為沈府大管家一樣的人物，沈常青看重他的衷心，更是欣賞他辦事靈敏，早已把他當做大宅內的心腹。
王敬齊進了書房轉身又把房門關嚴實了，繞過梨花木的大書桌走到沈常青身邊，見他眉目間的愁色，沈常青心知事情估計比自己預想地還要糟糕。王敬齊做了個不動聲色的吞咽，沉沉的開口：“大爺，寇先生，被捕了。”
沈常青挺直的背板猛然向後一靠，雙眼銳利的目光直直地盯著王敬齊，嘴唇緊閉，仿佛抿成一條堅固的防線，手中的煙鬥應聲落地，落在深色的地板上發出哢噠的響聲。他隨即站起來，在書桌旁來回踱步，手中再也沒有能攥緊的物件，好似沈家上下八十幾條人命亦再也不能攥在自己手中了。
王敬齊看著大當家也沉不住氣了，心裏更是一沉，他仔細看著沈常青的臉色出言安慰：“大爺，寇先生怕是要保不住了，但是寇先生的為人您一向是清楚的，想必。。。”
沈常青一揮手截斷他的話頭：“我自是信得過覺民，但是這些混賬的手段我是知道的，落在他們手裏死人也得吐出些真東西，我不怪覺民。隻是我一人之過，卻要連累你們大家跟著我遭難，沈家八十幾條人命毀在我手上，我當真！”他一拳捶在書桌上，黃銅台燈上的墜飾被震得來回晃動，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大爺，您別急，內務部裏有我們的人，我再去探探消息，我打小在您跟前做事，早就把命給了沈家，您別說這樣的話，我們都跟您一條心哪！”王敬齊擅走門路，在北洋政府裏倒是有不少眼線，別的本事不敢說，單說這消息一路，肯定是又快又準！
沈常青扶著椅子坐下，頹然地朝他揮了揮手：“你出去吧，有什麼消息再來告訴我。”
沈常青隨手攤開書桌旁的一張宣紙，執狼毫在硯台重重一蘸，寫下兩句短詩：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寫罷，放下筆，他推開書房大門徑直走向後院臥房走去，眉宇間一掃剛才的陰霾憂鬱，自有一派慷慨從容。
翌日清晨，天還沒有亮透，門口的聽差就朝裏屋輕聲喚道：“大爺，您起了嗎？”沈常青昨夜也就躺在床上閉目養神了一會兒，根本沒有睡熟，一聽門外的響動立馬披了外衣走到外間。聽差見他出來趕忙上前小聲說道：“大爺，王總管回來啦，急著見您哪！”沈常青也不答一聲匆匆就朝書房走去，果然見王敬齊垂手立在書房門口，見他來了側身幫他開了門，兩人一前一後的進去。待王敬齊鎖好門轉過身，手臂一緊，是沈常青急著臉問他：“怎麼樣？”王敬齊在外昨兒晚上奔波了一夜，雖說現在是四月天，但是一大清早的還是有些寒意，他努力去感知那手臂上被沈常青握緊的熱度，心想大爺這回是真急了。“寇先生，沒了。”他悠悠的吐出五個字，卻感到手臂一痛，適才沈常青握著他的手又添了幾分力。沈常青死死地拽著他的手臂，不可置信的搖了搖頭，啞著聲音問道：“覺民，沒了？”王敬齊知道自己大爺一向看重寇覺民，在心中也敬他是條好漢，但此刻不是悲傷春秋的時候，“大爺，寇先生沒了，但是我們府上的事一個字也沒提。”沈常青聽他說完這一句，心中了然，沈家上下八十幾條人命算是保住了，但是卻沒有心中大石落地的暢快，胸腹間更被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填滿，隻能喃喃喚道：“覺民，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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