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53 更新時間:14-04-19 17:01
再見到齊洋時,已經是近五月的時候了。
我清楚地記得,又是一年的端午臨近,那幾日,連墨毅都少有來碼頭,忙著準備龍舟賽去了。
那日傍晚,我像往日一樣,從大寨往回家的方向走。我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再不願走那沿河的平路,倒是更喜歡這山上的小路來。許是期待著什麼吧。
爬上坡,從坡頂看著大寨,還有那穿寨而過的清水溪,心情就會像那清水溪裏的水,驀地清晰了。
他就這樣突兀的出現在那裏,我還以為是我眼花,揉了揉眼睛。再睜開的時候,他還是站在那裏。
金雲大神難道聽得到我心底的期盼,決定把他放還到我的身邊麼?希望這一次不要太短,不然,我寧可不要這份重逢的歡樂,那隻會讓我在再次分別的時刻,加倍的難過起來。
一陣陣的山風,將他的衣擺吹起又吹落,那麼不真實,好像是在夢裏,下一陣風來的時候,他就會隨風散了。
他的臉長得更開了些,可那抹濃眉依舊,那帶著光彩的眼神依舊,甚至,那神情中帶著的憨厚,依舊。
十個月的時光,有些東西變了,而有些東西,仍然刻畫在我的腦子裏,無法忘卻,更無法舍棄。
我奔向他,腦袋裏的思緒,卻在離他半個身段距離的時候清晰了起來。我停下了腳步,站在那裏悠悠的看著他。我想問他,為什麼這些日子都不見了他的身影,他都在幹什麼,他,過的,還好麼?
“文,”他終於先開了口,卻不似往日那樣叫我,單單隻叫了我的名兒,孤零零地,“今年的端午,我會參加龍舟賽。你……會去看麼?”
他憨憨的笑著,語氣卻是十分的小心。那種感覺,就像我在夢裏無數次夢到的那樣,他在我耳邊小聲地唱著山歌,我細細的描摹著他的濃眉,他嘿嘿的對著我笑。
沒想到與他再次見麵,他的第一句話卻是這個。我原本以為,他會像我一樣,輕輕地在我耳邊問:“你過得還好麼?我每天都會想著你。”
原來,我們,對彼此,畢竟是不同的。
心裏漸漸的發沉,就像一塊石頭被扔進了冰冷的河水裏。
我看著他的臉,笑了笑,隻用輕輕的語氣說:“每年我都去的。”
他的臉上明顯愣了一下,然後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微紅著臉說:“那……我走了……”
難道,你就沒什麼其它的話要跟我說的了?這麼久沒見,再次看到我的時候,就隻這麼一句?
“齊洋哥,”我叫住他,他的背影停了下來,“你一定要拿到那把彎月刀啊!”
他轉過身,先是呆呆的看著我,然後笑著跑過來,緊緊地抱住了我。
我就這樣沉溺在他寬廣的懷抱裏,貪戀著那裏的寧靜,以及味道。
“既然我齊文弟弟把這個話兒都說了出口,做哥哥的,一定會替你拿到!你可等著我的好消息罷!隻是龍舟賽的那天,別忘了為著我打氣才好!”
我重重的點頭,迷戀的看著他的眼睛。
可短暫的下一刻,他卻轉身疾步離開了,頭也沒回。走的那麼匆忙,一如他來的時候那樣。
洋,他該不知道我喜歡他吧?如果知道,還會像剛剛那樣抱著我麼?他拿著我當他的弟弟,我卻拿他的這份照顧和寵溺,喜歡他。我,是不是很可惡?可是,我還是忍不住啊……
風乍起,周圍盡是樹葉沙沙的聲音,埋沒了我心底的呐喊。我多麼希望,我能夠就那樣抱著他,時光停止在那一刻。
端午還是如期而至。可與往年不一樣的是,今年我並沒有在淑姨的催促下倉促起身,而是早早的爬了起來。
我幾乎是一夜未睡的等著天亮。側身躺在鋪上,看著窗外天空中的星辰漸漸隱去,朝霞一點點爬上穹頂。
還是那個藍色的衣裳,銀色的耳環。我站在銅鏡麵前,一遍又一遍小心地打理著自己,想著不久就能見到齊洋,那個無數次在我的夢裏出現,我都會細細的替他描眉的人。
細細想來,昨夜的歌聲裏,那個小夥兒估摸著也會在今天,在清水橋上帶走他心愛的人兒。
真替他高興。
隻是可惜,可惜我今後,可能再也聽不到那好聽的歌兒了。
我趕完了山路,與往年一樣,爬上了翠嫂的高腳樓。天氣還早,現下的高腳樓上也沒有幾個人影兒。
“往年到了開炮前你才會到,今兒個怎的就這麼早巴巴的跑過來?”翠嫂開門,看到是我,笑了笑說。
“昨天圈裏的公雞和母雞打了一架,想著公雞定是被母雞打懵了神,所以今早上打鳴早了許多。”我信口胡謅了個理由,徑直走到了樓台上。
樓下的水麵上,還泛著清晨獨有的微微水汽,就連水色也還是墨墨的那種青色。不遠處,就在那清水橋上,已經有一些的船工們忙了起來。或是將各色龍舟抬下水的,或是在清水橋兩邊搭上竹架的。若不是因為看到了他們,看到了竹架上垂下的大紅色布條,我還隻當是自己錯看了日期,早來了幾日呢。
天漸漸的亮了,水麵上那層薄薄的輕霧,也已經消散的沒了蹤跡。兩岸的高腳樓上,人漸漸的多了起來,問候的聲響也變得越來越大。
“哎!齊文弟弟!我可便知道你在這裏呢!”我轉過身去,那裏站著一個人,笑嘻嘻地看著我。原來是墨段。
隻見他穿著青藍色的粗布衣,深藍色的及膝褲,一頭極顯精神的短發,左耳上戴著一個碩大的銀色耳環。
真是個精神而又結實的小夥兒,比起當初念學時的他來,更顯得壯實了好多。我心裏不禁又是感慨,又是哀歎。
“怎的看到我就是這副嘴臉?可是我上次玩鬧的緣故?”他走過來,坐在我的身旁,“若可真是這樣,我倒可要跟你說聲對不住了。那些本是頑話,你也別往心裏去,隻當我爛了嘴巴的。”
我見他這樣子的詛咒自己,忙不迭的說道:“可莫要再信口胡說,你可聽聽這些個詞兒,那一個好的?我見著你自然高興,可一想到,三五年前,我們還在學堂的時候,我和你的身段原本也差不多,怎的這幾年光景下來,你生的越發壯實,我卻這般的綿弱,也難怪那些個船工總是拿我取笑。”
“你可別聽他們爛嚼舌根,那些個可都是嘴上有毛的人,哪裏比的你心地純良?”說著,他從頭到腳細細的看我一遭,笑著說道,“這以前我也見識過你,卻沒覺得你有甚好看的,對你印象也沒怎麼深。直到那次再見你時,卻覺得,這些年的分別,著實改變了你的樣貌許多。你可別信那些人的胡謅,要我說,這大寨中的伢仔,怕是在也找不出一個像你這樣模樣兒的來。但你隻放心,從這模樣兒,還有你日常的舉止上來,還沒有甚綿柔的,隻是較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們有些不同而已。沒甚大不了的,你隻管放寬心吧!若是以後他們再這麼說你,你隻管告訴我,我若是忙著,便也會交給我大哥,保管叫撕了那些人的嘴,看他們還敢說不敢說去!”
我聽著他口無遮攔的這一車的話,再配合上他臉上的表情,噗地一聲笑了。
坐著說了會兒話,墨段忽的從腰間拿出一把刀,滿臉歡喜的放在我麵前。確切的說,是在眼前,因為它距離我的鼻子隻有不到一個指頭的距離。
“這可不是彎月刀麼?大墨哥寶貝的緊,怎的到了你的手裏?”我認出了這把刀,它原是墨毅的那把,墨毅寶貝著,從不讓墨段拿著,我接過刀,瞥了他一眼,“莫不是你趁著大墨哥練龍舟的這個時候,偷偷的偷將出來把玩。哼!過會兒龍舟賽結束了,我可要告訴大墨哥去!看他不扒了你這一身的頑皮!”
聽著我這話,墨段卻一臉不擔心,嘿嘿的笑著,從我手裏拿過彎月刀,“這次你可說錯了!這刀可是今天早晨,我墨大哥哥親手送到我手上的!現下,它可是我的了!”
“他怎的親手給你了?”我納悶兒,“你往前不還都說,大墨哥整日的虧待你麼?這下子,你總算知道,大墨哥可是把你當做最親的弟弟了吧?”
“哼!”墨段拿著刀,別過臉去,“我隻知道我是他親弟弟,卻不知在他心裏頭,我還是不是最親的那個~”
“怎的就不親了?連他最寶貝的彎月刀都送了給你,你倒還是要怎樣?把命兒也交到你手裏?”我笑道,這個墨段,定是被墨毅或是他爹娘寵得沒長大。要是我,有個哥哥這樣待我,便也就好了。
驀地,我就想起了齊洋。那一刻,心裏像打翻了五味壇子,酸甜苦辣鹹一同湧上心頭。
墨段嗤笑了一下,後麵的話卻讓我有些納罕起來,“他今早送我刀的時候,我也問過他為甚要送我他這麼寶貝的物件兒。我原本以為,他也是把我這個弟弟看得更重些,哪裏知道,他回答我的卻是:‘我想著,文弟喜歡這把彎月刀,可你總嚷著不公平,所以送你這一把,一來堵上你的嘴,二來,也讓文弟收的時候有個由頭。我今兒可是要再奪一把刀來送給他。我送你這把刀,你可得答應我,我送他刀時,你可要幫襯著點兒,不然,難保證你手裏的這把刀還不是我的!’聽聽這話,你說,我和你齊文弟弟,哪個才是他最親的弟弟呢!我雖得了這把刀,心裏總是甚不痛快,堵得慌!”
墨段也不似等我回話,一邊自顧地把玩起彎月刀來,還不時地用胳膊肘子搗搗我的腰,“你看這刀的封口,可厲害著呢!不愧是徐鐵匠的手藝!”“看這刀的握手,這紋刻得,像是活得一樣!”“你要是想的這樣一把刀,待會兒可要拚了命的替我墨大哥哥打氣!”……
“有本事,你自己得一個去!拿著別人的彎月刀,在麵前嘚瑟個什麼勁兒?”我再聽不下他那些個碎言細語,有些惱兒的丟下一句,自顧自的看著樓下的水麵,不再搭理他。
看著那波紋迭起的水麵,我忽然想起,齊洋也說過,他會替我拿到那把彎月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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